邻居方婷要结婚了,她挑选的伴侣却是一位女子。婚礼在岛上的教堂举行。自然不会有什么专职神父主导这场仪式。照惯例,新人们会选择一位具有相当威望的岛上居民,充当司仪或神父角色,将这场仪式顺利完成。
这一次,扮演神父角色的是张辉。
原因很简单,方婷之所以与伴侣结婚,很大程度是由于她们都喜欢张辉那部荡气回肠的小说。在不久前的‘大作家张辉书迷见面会’中,两人见面聊过一阵,第二天就决定共渡一生了。至于是真喜欢张辉的小说,还是闲着没事才参加书迷会找人聊天,这不重要。
两人向各自朋友、或勉强能称为朋友的闲人们发出了婚礼邀请。在婚礼正式举行的这天,小小教堂居然容纳了50多人。当中没收到邀请,混在人群中凑热闹的绝非少数。虽然请帖清楚注明不包餐饮招待,但对某些人来说,有事总比没事好。更何况是岛上第一次同性婚姻。这比二婚、三婚更具噱头。就冲这个,抬脚走几步又有何妨?
宾客名单中自然少不了邻居许凡一家。无论现实世界,又或是海岛上,许凡向来讨厌这类场合。他总觉得发个通知就能搞定的事,硬搞出这么大阵仗,实在浪费资源与感情。万万没想到如今他居然成了居民们最愿意选择的几名司仪、或是神父之一。比这更烦的是,一些随性男女们一个月还能结婚两次。还叫人怎么活?无论如何,不管角色是司仪神父或是宾客,对许凡来说,仪式赶快结束才是正事。
此刻,许凡坐在宾客席,完全放空自我,呆呆等待着仪式落幕。台上张辉却神采飞扬,不时妙语连珠,将场内气氛完全带动起来。霍晓璐这时挤进了凑热闹的人群,与熟人们聊起了八卦家常。至于林若萱,她安静坐在一旁,目光游离,看着也是无聊得很。若非是方婷的婚礼,这类活动她向来不会参加。但既然来了,怎么也得做出身在其中的模样吧?像许凡那般出离,就显得异类。因此林若萱保持微笑,不时与身边人交谈几句。
不知怎么,不远处一道不引人注目的身影,在她眼里总有些古怪。那是个沉默男人。他站在礼堂角落,并不与任何人交谈,目光不时朝着她与许凡方向看过来。与她目光相接,男人连忙低下头,神态很不自然。
林若萱心中犯疑,她捅了捅前排的许凡,扫了眼那人站立处,小声问:“我总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你认不认识他?他好像一直在盯着你看呢。”
许凡朝那人方向看了眼,漫不经心的道:“开什么玩笑?要看也是看你才对。我是知道他的,不过从没说过话。他叫伍子木,住在岛上最东边的山崖。这个人性格孤僻,不怎么与人交流。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见到他呢。”
林若萱多看了那人几眼,心中莫名烦躁。不过既然许凡认识,林若萱不再多想。两人说了几句,过了会待林若萱再去看时,伍子木已从那处角落消失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在张辉引导下,台上新人们已各自说完了相识过程、各自印象,以及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两人眉来眼去,含情脉脉,场面甚是温馨。场下不时有起哄声响起,要新人们来个深情热吻。两人也不害臊,在一阵能将礼堂掀翻的喧闹声中,她们紧紧拥抱,来了个维持十几秒的激烈长吻。
之后,随着婚礼进行曲的徐徐奏起,这场仪式就到了最为神圣的时刻。这时一名女子猫着身子,去到前排许凡位置,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许凡寻思了一番,起身就要跟着她离去。
林若萱甚是奇怪的问:“仪式马上就完了,你这时急着去干什么?”
许凡颇为不解的道:“伍子木带话给我,说想讨教些造船的问题。这人真是奇怪,什么事不自己说,非得隔着人传话。也不知他想问什么。我去看看就回来。就在礼堂后面,应该用不了多久的。”
林若萱带着疑色,却没多说什么。许凡离开了会,她心中愈加的不安。烦躁之下,双手不由按在腰间位置,像是想抓住些什么。正当她寻思着哪里不对,一个念头如同雷电般在脑海中闪过:“我干吗总想要把弩枪抓在手里?”
林若萱惊出一身冷汗,猛的起身,拎起身前一瓶水,全然不顾及形象的冲出了礼堂。
张辉在台上看得真切,可仪式正在关键时刻,他哪里闲得下来?众目睽睽下,他收起心中疑惑,带着灿烂笑容,继续将场下注意力转移至一对新人身上。言辞不知不觉的变得匆促。
霍晓璐也注意到林若萱的异常,她正想追上去问问,旁边人却拉着她说个没停。霍晓璐陪着笑脸,嘴上应付几句,身体却慢慢往后退。还没来得及转过身,不知从哪又冒出个熟人,抓住她的手笑盈盈的道:“晓璐,好久没去我家串门了。今晚我准备开坛新鲜腌制的蓝舌蛙,配方你肯定喜欢死了。仪式完了就跟我回去,保证你今晚撑着肚子离开。”
霍晓晓眼睛一亮,连忙道:“好啊好啊!最近正想去找你呢,你腌制蜥蜴头的配方我试了几次,总是出不了味。你倒帮我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提到吃,这吃货一时就把别的事抛在了脑后,仔细与人探讨起腌制蜥蜴头的学问。
周显与何一山等人,见林若萱颇为无礼的举止,也只是疑惑的看了几眼,很快就随着场内越来越热烈的喧闹声,转移了注意力……
林若萱急急忙忙来到礼堂后的丛林,没头没脑的乱转一会,哪里看得到许凡影子?林若萱大叫了几声,却无任何回应。但几十米外的丛林深处,却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异响。林若萱管不了那么多,连忙朝异响传来方向奔去。穿过几片树影,她很快就发现了脚下一条暗红色的长长拖痕。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的惊跳,脑袋却冷静了些。于是蹲下来,摸了摸地上那摊粘稠的暗红,手指间,似乎还能感受到一点余温。
林若萱深深吸了口气,抛开脑中纷乱念头,以瓶中所有水为素材,造了柄匕首。然后就朝着拖痕方向,快步继续追了上去。又穿过一片稀稀拉拉的灌木丛,眼前视野逐渐开阔起来。
于是,林若萱眼前就呈现这样一幅景象:不远处,那道匆匆奔行的身影已然停下,正是伍子木。他踏在许凡胸膛上,一手握着斧头,另一只手上却持着弩枪。弩枪款式眼熟得很,像是许凡的作品。此刻这把弩枪却不偏不倚对准了许凡的脑袋。许凡吃力的抬头,顺着伍子木的阴沉目光,正好见到了几十米外、一步步走近的林若萱。本来动也不动的许凡,顿时激动不已。他奋力挣扎,可他能活动的也只有脑袋下的脖子。
此时,许凡四肢都被废掉。两只创造了不少奇迹的双手被齐根斩断,左腿自膝盖处已不见了踪迹。仅剩下的右腿关节处,有道深深血痕。若不是为了方便拖行,这条右腿大概也不会留下。这具残缺的躯体血肉模糊,远远看着,瞧着像堆红色的肉块。
见到许凡惨状,林若萱想哭。可她大脑空白,一时连哭都忘了。良久,她才蹲下,迟来的眼泪拼了命的涌现。
伍子木嘶哑着笑了几声,低声道:“你怎么不尖叫几声?你倒是看看我会不会把他脑浆也射出来。你知道我是谁了,对不对?”
说罢,他就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呈现在他脸上的狰狞与疯狂顿时又真实了一些。正是消失了许久的李草心!
李草心弯下腰,将塞在许凡嘴里的异物取出,又伸出脚,用力踩在许凡脸上,目中带着嘲弄,笑道:“喂!了不起的家伙,看看我是谁?惊喜!对不对?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哈哈,我等好了久了呢!”
趁着这会工夫,许凡用全身力气,朝着林若萱奋力喊道:“走!走!快走!”
林若萱只是愣了愣。李草心的回应,则是一脚蹬在了许凡嘴上。这一下狠得不行,也不知蹬掉了几颗牙齿。许凡两眼一黑,想再说些什么,声音模糊得连自己都听不清了。任他怎么努力,也只有腥腥热热的液体,带着些碎掉的硬物,不断从口中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