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村子的时候,闲暇时喜欢去听老李头讲故事。
我记得有一次,喝得微醉的老李头曾说过这么一个故事。
故事的大体内容,讲的是一个在乡村卖肉的屠夫,在一次晚上回家的途中,遇上了两匹狼。机敏的屠夫,将卖剩下的肉尽力的抛远,希望能将这两匹狼引开,自己好借此逃离。
谁也没想到,这两匹狼十分的狡猾,竟然轮番的朝着屠夫抛肉的方向跑去。在美美的吞咽了一通之后,再次回转,竟是不肯放过屠夫这个猎物。
见甩不开两狼,眼看着肉块所剩无几,屠夫索性便往旁边的田野里一躲。抽出屠刀,背靠着田野堆起的草垛,打算与两狼殊死一搏。
或许是屠刀沾过了太多的血腥,两狼竟是不敢上前。就这样,屠夫被两狼堵在了田野里,进退不得。
苦等无果,两狼中的一只离去,剩下另一只继续将屠夫堵在这里。
那时,还不到半夜。屠夫心想,这下坏了,那狼肯定是回去召集其余的狼去了。这可怎么办哟?
那狼走了没多久,留下的那只狼便头朝着屠夫,趴在了那里,没一会功夫,双眼便已经闭了起来,眼看着像是要睡着了。
所谓怒自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屠夫知道若真等那大批的狼群到来,自己人单力薄的,估计连个骨头渣子也剩不下。索性把心一横,提着屠刀,变向眼前的狼扑去。
屠夫平日里做的便是杀猪宰羊的营生,杀起狼来竟是丝毫不手软。在手中屠刀的帮助下,有惊无险的将狼头砍了下来。
杀了狼的屠夫,正靠着草垛喘粗气。却听见身后的草垛里传来了异响。屠夫拿着屠刀绕到了草垛后面,却见到一只狼已经扒拉着钻进了草垛里,就留下一双后腿在空中蹬着。
屠夫这才焕然大悟,原来之前狼的离开,不过是假象。就连趴在那里的狼,也是在假装睡觉。目的就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好方便离去的那狼从草垛后大洞过来,发动袭击。
屠夫乘着那狼半个身子还露在外面,手中的屠刀用力一挥,直接结果了这狼。
当时,听老李头讲这故事的人有好些,都是小村子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但是在他们年轻时,大多都进山打过猎。所以在听到屠夫被两狼追着跑时,不免的一阵起哄,不是在嘲笑大山外的屠夫的胆小,便是趁机吹嘘下自己年轻时,在大山里捕捉虎豹的丰功伟绩。
而我在听完这个故事后,除了对两狼的狡诈颇为好奇,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而现在,这一株怪树,竟然假死来换取搏命一击的机会。与那两狼相比,其狡诈程度,竟也是不遑多让。
我的双手被垂下的枝条缠住,高高的向上拉起。那藤蔓则趁机晃晃悠悠的朝着我游来,只不过与之前的狂暴相比,此刻的藤蔓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尽管如此,它依然不会放弃这最后一击的机会。
这是一场狩猎,猎人与猎物之间,随时都可能变换身份。
我曾说过,我很强壮。怎样才算强壮?最显而易见的便是有力。那我有多大的力气?我不清楚,但是我很清楚,我很有力。
在小村子里地时候,除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随队进山狩猎时,我使用了陷阱。其他时候,我独自进山时,无论是爬山头,将属于原住民的猛兽驱离,还是回归时,顺手扛回去的心意。我依靠的仅仅只是我的双手。
就算是那只只有一尾的狰的独角,也是被我用手直接掰断的。而那只铁背火鼠,也是在快要被我直接拉断成两截前,方才妥协讨饶,甘心替我守夜的。
总之,我很有力气。
缠绕着我的枝条努力的将我的双手向上提起,却很快的传来了枝桠断裂的“咔嚓”声响。那藤蔓太长,我不愿尝试能否将其拉断。但是想要弄断几根枝条,却是轻而易举。
或许是察觉到了危险,原本紧紧缠绕在我双手上的枝条,纷纷松开。如同受了惊吓的小猫,“簌簌”的向后缩在了一起。整棵树就像是筛糠子般,不断的颤抖着。而原本如蛇般向我游来的藤蔓,则是紧紧的匍匐在地上,安静的犹如觐见君王的臣子。
手上没有了束缚,我就这么站在原地,即没有拔刀,也没有动手。
“你想怎么办?”终于,我开口了。这世间,有着许多的天地异种,它们努力的提高着自己的生命形态。但很奇怪的是,其中绝大部分最终都朝着近似人形的方向突破着。这藤蔓如此的通灵,表现的又极具人性化,我不相信它会不通人言。
果然,就如我笃定的一般。树冠上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一个由绿色枝条组成的面孔出现在了那里。面孔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眼、耳、口、鼻的位置,像极了一张人脸。
那树冠人脸的嘴巴开合,传来了一阵声响,那声响初时生涩,渐渐的开始清晰起来。虽然难听,却也渐渐的汇聚成一个个的音节,传递着一个断断续续的信息。
我在听到树冠人脸的怪异别扭的表达方式后,也不得不感叹这天地间的神奇,确实匪夷所思。原来,它竟是靠着树叶枝桠之间地摩擦,来模拟人言。虽然表达的不是很连贯,却也足以让我明白了。
通过与树冠人脸的对话,我渐渐了解到了这株树木的来历。
原来,这株藤蔓名叫幽冥鬼藤,乃是天地间的一株异木。平日里,看起来与一株垂柳无异。当鬼藤生长到一定程度后,便不会再继续生长。就连深埋在地底的根脉,也在成长到一定程度后,也就停止了生长。
而此时,在根茎处便会分化出一根长藤。这根长藤会随着年岁的增长,不断的变长。而这根长藤平日里多在树周的地下静静潜伏。若是本体遭遇危机,长藤便发动雷霆攻势。
天地异种,承天之幸,却也苦厄连连。幸得一根长藤保全,方才在岁月风雨中默默修行了这许久。却没想,今夜却是遇上了我,无论那对短刃还是超凡的力量,都稳稳得将其压制。而且那根保命的长藤,现如今更是被斩断了大半,想要再重新长回来,又不知要经历多少得岁月了。
诉说时,鬼藤幻化的面容,竟然随着话语极富人性的变化着表情。虽然显得刻板、生涩,却成功的表达了其喜怒哀乐。
我知道鬼藤在讨饶,希望我能看在它修行不易,放它一马。
但是,我是个猎人。猎人狩猎,自然不能空手而回。为此,可以潜伏月余,只为等到猎物的出现。现如今,这鬼藤想要我白白的放手,却是不和规矩。
这鬼藤平日里,也是经常猎取的主,自然不会不懂其中的道理。
在一阵静默之后,鬼藤最终作出了回应。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与愧疚,它愿意任我随意截去一段长藤,以作补偿。若是我不愿,它拼着点燃灵火,也不留下丝毫灰烬。
所谓灵火,便是这些山精水怪的本源,它们便是通过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不断的壮大灵火,以此来突破生命层次。
在鬼藤得介绍下,我才知道,原来它的这根长藤,在大山外竟是有着不小的名气。不光是水火不侵,就是寻常的刀剑也是难以伤及分毫。却没想到,却在我的那对短刀下连连吃瘪。这也是为何鬼藤会在下意识里,忽略了我的这对短刃的缘故。而且,这长藤可刚可柔。若是制作得法,甚至不亚于一件神兵利器。
鬼藤的说法,令我对于得自老村长处的这对短刃的来历,不禁得产生了一丝的好奇。想来,老村长在年轻时,定然也有着一段斐然的经历。
为了表示它的诚意,鬼藤更是传了我一套鞣制长藤的秘术。只要我依法而行,定然会有不小的收获。
鬼藤抛出了大量的橄榄枝,无非就是想要我能饶过它这一次。
我念及这鬼藤是天地间难得一见的异种诡木,本就只打算小惩大戒一番,并没想过要毁掉它的根基。
更何况,之前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场狩猎。虽关生死,却不涉恩怨。生死乃天地常态,自由其因果定数。恩怨是非,却是存乎一心,图的只是个快意。
如今,鬼藤静然自己开出了这样一个不小的条件,我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见我答应了,鬼藤发出了一阵雀跃的欢鸣。却见那匍匐在地上的藤蔓突然漫天飞舞了一阵,最终在我的四周留下纵横交错的长藤。
这时,我才知道,就算是已经被我斩断了不少。这鬼藤竟然还有着如此骇人的长度。光眼前所见,恐怕就不下千米。
不过看来,这鬼藤倒是有些心眼。如此的阵战,显然是怕被我轻易的截去了太多的藤蔓,所以才会将长藤纵横交叠在一起。毕竟,想要拥有一根如此长藤,那所经历的岁月与劫难,绝不寻常。
世人皆爱惜羽翼,就算是这鬼藤也难幸免。鬼藤的这小小的一点心思,令我也不禁莞尔,于是便随意的挥出了一刀。
在我挥刀之后,鬼藤幻化出来的脸庞,闪现了一种叫做心疼的颜色后,速度讲将剩余的长藤抽回了去,生怕我临时反悔,再来上这么一刀。
看着被我截断在地上的长藤,约摸着也有百十来米长,算是一个不小的收获了。战利品已经到手,我也就没有了再继续为难鬼藤的理由了。对着如今看起来稀松平常的鬼藤教育了一番后,我不安再次踏上了前路。
可是,我还没有离去多久,心中却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古怪。可是带我焕然之时,却已是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