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印度七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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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琴声何来(大结局)

郑以为在逃命的紧要关头巧遇无法,他修筑的地道直通香积寺,当时即考虑到香积寺在长安城外,可迅速摆脱追兵,另外,香积寺乃佛门净地,地道的出口设在这里,不易被发现,想不到天算地算人算,却算不过两只国鼠,这两只精灵在香积寺养尊处优,将寺边周围都翻了个遍,地道出口虽隐蔽,却偏偏在今日被国鼠翻到。

无法的问题必须回答,郑以为是何等聪明之人,见无法问他这种问题,即推测出唐廷捉拿他的消息还未传到香积寺,故应道:

“呵呵,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昔陶渊明通过一洞找到桃花源,郑某偶遇此洞,也想效仿陶供,寻一桃源,不想却寻到了巨鼠。”

“阿弥陀佛,看来是本座看管不力,只是此国鼠乃圣上所赐,血统尊贵,本座亦不敢太多约束,不巧扰乱了郑大官人的清心,罪过罪过!”

“那倒不然,郑某也寻到了香积寺,只是眼中的桃花源太过熟悉,以至于从未发觉。”

郑以为的这个托词非常合时宜,顿解尴尬之情形,于是,郑以为想先返回七日开,无法应之,但有个小小的请求,即其曾与阙浪对弈十局,因故只下九局半,此九局下半虽早已震动棋坛,惜阙浪已乘鹤西去,留下千古之憾,而郑以为乃阙浪好友,同时亦是棋坛高手,今日可否代替阙浪与无法对弈,将此半局下完?

此时的郑以为哪有心思再去下棋,遂以自己琐事缠身,心绪不宁,难以再现平日棋力为由推辞之,这让无法颇为失望,但也不便勉强。

郑以为随即告辞,假装往长安城内方向走去,却突感背后一股阴风来袭,遂转身迎之,竟是无天大师,正使着“国鼠神腿”向他踢来,郑以为连忙抽出软剑应战,“国鼠神腿”有千百只脚连环踢,而郑以为的软剑也刚柔并济,两人并未分出胜负。

旁边的无法看得一头雾水,他并不知道无天为何要偷袭郑以为,而无天在打斗时断断续续的说出郑以为勾结安禄山之事,无法也听明白了,曾与他谈笑风生,并肩作战,名满天下的郑大官人竟然是一名窃国大盗。

无法自然不能容忍,使出“国鼠神腿”,他的功力比无天要高出许多,郑以为根本无法抵挡,被无法踢中几脚,随即瘫倒在地,无法上前去,正想询问一下,郑以为却已看出他的心思,遂仰天长笑。

“哈哈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用尽最后的气力,一剑割断自己的咽喉,当场毙命。

无法看着,心中充满了酸楚,回想起往日,两人本是好友,曾一起纵论天下,畅谈人生,如今却阴阳两隔。无法走上前去,抚其没有闭目的双眼,握住他的手心,念起洛阳白马寺的《四十二章经》,为其超度。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对于郑以为的死,他投入了过多的情感,按照他的修为,郑以为的死,也只是虚妄,而他已是见相非相了,这也是一位武功卓绝者最危险的时刻,果然,他的背部突然被双掌击中,一下子口喷鲜血,卧倒在地。

突施阴手的不是别人,正是与他的师弟无天,无法的眼中充满了不解,对于这位师弟,他可是尽了最大的心思去栽培,将来还会成为香积寺的当家人,多年来,他携带无天,组成“无法无天”组合,威震江湖,按理说,无天对他应感恩戴德才对,为何下此毒手?

无天也想着这些,他还比着双掌的手势,两行泪奔流而下,只要再一掌,无法必死无疑,但无天并未这么做,无法请求他,请他告知原因,让他死而瞑目。

这还得从季寞什鸠克说起,这胡僧死时已有两百七十多岁,在有生之年,他也像一个凡人一般,也有子嗣,无天即是他的亲生骨肉,天竺名唤做丹丘内斯库。

丹丘内斯库一出生即被季寞什鸠克暗中放到香积寺,而僧众见此婴儿眼蓝鼻高,误以为其是西域人,就悉心照顾,无法作为他的大师兄,对其用心培养,并亲传武功,待到其学有小成时,为了更好的树立其在香积寺的威信,就赐法号无天,再组成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无法无天”。

季寞什鸠克此生的理想就是颠覆大唐,报王玄策灭天竺之仇,父子之间严守秘密,怎奈丹丘内斯库练武的天资稍显不足,虽贵为香积寺的第二高手,平日亦勤学苦练,但离无法这种绝顶高手还有巨大的距离,也正因为他与无法的亲密关系,才能伤到无法。

季寞什鸠克见丹丘内斯库始终成不了大器,心中焦躁,遂嘱咐他继续暗中做内应,若有机会,即可除掉郑以为、无法、裴将军等大唐豪杰,为将来的反攻扫清障碍,而季寞什鸠克出来冲锋陷阵,印度七弦琴的琴座本来就由无天偷偷埋在香积寺外,只是那日碰巧王维在寺外小解,被其误踩到。

那日安禄山误入兵马俑,击杀季寞什鸠克,丹丘内斯库并不在场,等他通过香积寺的密道到达兵马俑,季寞什鸠克已被万箭穿心,丹丘内斯库悲痛欲绝,将其就地埋葬在秦陵的大鼎内,他再仔细寻觅痕迹,找到了通往胡姬酒肆的地窖的暗道,再加上这阶段安禄山从范阳起兵,弹着印度七弦琴直扑长安,他就确定了安禄山是他的杀父仇人。

郑以为与安禄山勾结的事情败露,则郑以为是帮凶,当然不能放过,于是,丹丘内斯库今日偶遇到郑以为,就对其痛下杀手,至于无法大师,曾于香积寺焚烧印度七弦琴,甚至还打伤了他的父亲季寞什鸠克,那他也是帮凶,当然更不能放过。

无法听清了无天的解释,两行热泪也随之流下。

“阿弥陀佛,清净真如海,德行永延恒,本座曾多次教汝止恶扬善,后发制人,汝却始终不能摆脱尘缘。”

丹丘内斯库听到这句话,立即跪在无法的面前,泪如雨下。

“师兄教诲,弟铭记于心,心郎照幽深,性明鉴崇作,无法为导师,引我归玄路,师兄悉心栽培我多年,我却暗下杀手,弟虽是天竺人士,但自小即入中原,受师兄传道,已具中土习性,弟自知罪孽深重,愿入十八层地狱受罚,只是我身为人子,当去手刃杀父仇人安禄山,待到大仇得报,弟一定至佛祖面前自尽。”

丹丘内斯库说完,对其磕了三个响头,往远处奔去,突然间,一旁的巨鼠腾空而起,对着他的胸膛狠狠的踹了过来,无天并无防备,被巨鼠那强健有力的大腿踹到,这才是最纯正的,最原始的“国鼠神腿”,无天根本不能抵挡,摔倒在地,另一只巨鼠顺势高高跃起,整只压到他的身上,丹丘内斯库哪里能承受得了如此的重量,一股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瞬间毙命。

这两只巨鼠平时受到无法无微不至的关怀,看到无法被无天偷袭,心中焦躁,趁无天不注意时对其发起攻击,兽与人打,靠的是蛮力,当千钧之力压过来时,任凭你有绝世武功,亦不能抵挡。

此时,故人阙浪却来到了香积寺,他看到倒地毙命的郑以为、无天,还有身受重伤的无法大师,甚是不解,他扶起无法,询问情况,无法已气若游丝,不能再言语,心中默念着他在洛阳白马寺学到的《四十二章经》

“苦行岁年,一无所得,幻此色身,归诸乐国,万里我归来,佛光照大地,一念因缘,无有不见,无有不闻……”

片刻,无法没了气息,犹如睡着了一般,容颜慈祥,嘴角还挂着一丝慈爱的笑容,阙浪得知,大师已去西天乐土,大唐第一贤僧就此圆寂。

大师的袈裟衣袖,滑出了那本他与阙浪对弈七天七夜的《九局下半》,阙浪捡起,感慨万千,遂双手合十,向无法大师拜别,也向无天拜别,从此,香积寺不再有“无法无天”,大唐也不再有纵横天下的第一贤僧。

话说那日阙浪在雅丹魔鬼城被沙尘暴卷走,众人均觉得其必死无疑,哪知他被刮到了西域某处,突然大风停止,直直掉入了一条河流。

此河水深,阙浪一下子扎进了水内,从高空摔下,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裂了,万幸的是掉在了河流,如若摔在陆地,必定粉身碎骨。阙浪挣扎着爬上岸后,发现此处河水涟漪,水草丰美,野鸭成群,上岸后一打听,方知此处是楼兰。

阙浪感觉全身都钻心的疼痛,一摸袖兜,所幸盘缠还在,他就在当地找了家客栈住下,并找了个郎中医治,发现内脏都被震伤了,需服药静养,阙浪谨遵医嘱,深居简出,就这样住了三个多月。

这三个月内,他也听小二之口得知安禄山叛乱,虽心急如焚,但也无能为力,惟有将身体完全调整好,方可重振雄风。

又过了一月,感觉自身恢复得差不多了,按郎中的医嘱,此时需多加活动筋骨,阙浪在练功之余,喜欢到那条河里游水,当地人管这条河叫小河,河与海的气魄是不同的,阙浪自小在海边长大,经常在海里游,现在只能在河里游,虽不痛快,但对于身体的恢复,却有莫大的好处。

一日午后,他又来到了小河,这次他游得极远,城廓均已模糊,阙浪泛起童心,潜入水中捉鱼,捉到后立即放生,如此反复几次,甚觉有趣,这一次,他潜得更深,却在水下发现有一个水洞闪烁着微弱的光晕,游过去一看,发现一片铁窗竖着,这可难不倒他,一运内力,卸掉铁窗钻了进去,游了片刻,豁然开朗,眼前的情景让他惊呆了,水洞的尽头竟然是个水牢,而这水牢,关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双亲。

阙浪百感交集,爬上水牢干燥处,与双亲相拥而泣,阙父向其道来,那日安庆绪于福州欲斩杀二老,下不了手后就将二老劫持至楼兰,安庆绪在楼兰的关系甚为熟络,牢头虽将二老囚禁,但并未施暴,反而每日好酒好菜款待,只是在这方寸之地,不见天日,令二老度日如年。

每日辰时,午时,酉时,都会有专门的狱卒将饭菜吊下,阙浪等到酉时,施展轻功将狱卒打晕,再用绳索将二老吊了上来,他想趁夜色将二老救出。

他显然小看了楼兰天牢,由于安庆绪对二老极为重视,这水牢是楼兰的第一深牢大狱,层层重兵把守,故一到地面,刚偷得一匹骆驼,即被哨兵发现,一声哨响,楼兰牢狱大乱,众多军士持械冲了才出来,阙浪深知,这一场恶战无法避免,遂拔剑迎上,剑舞狂花,士兵在他面前纷纷倒下。

然由于二老在身边,限制了他的发挥,而且,士兵越聚越多,阙浪陷入了苦战,虑不得脱,他不能像往常一样一走了之,更不能放开手硬拼,他的裴将军满堂势在这里是使不出来的,结果越打越焦躁,圈外,一名老者手持一把套马杆冷静的观察着,阙浪用眼角的余光一瞥,觉得此名老者甚是眼熟,似曾相识,但情况凶险,也无暇细想。

西域无人不识套马杆,玉门关外,戈壁险滩,野骆驼、野马纵横其间,塞外牧人挑选用湿牛粪捂过的白桦木,另一头拴着用皮绳做的活套。那老者紧紧盯着阙浪,待其疲态渐露时,突然将杆伸了过去,一抖竿头的楠木梢,套索被抛出去,正好勾住阙浪的头。

阙浪的颈部被制,功力顿失,弃剑于地,士兵一拥上前,准备乱刀分尸,那老者一看形势不妙,突然一抖套马杆,阙浪被腾空提起,躲过乱刀,此时老者喊了一声要抓活的,士兵方才慢慢收起兵器,取绳子将阙浪的手反剪绑好,再解开套马杆的绳索。

阙浪的脸已变得土黄,那老者掐了掐他的人中,毫无反应,再给他灌下一碗水,仍然没有反应,那套马杆的绳索套住了他的咽喉,致使气路不顺,一旁看着的二老慌了,连忙跪下请求老者救救阙浪,那老者得知此人乃重犯之子,此次劫狱必有隐情,遂全力救治。

此时,却走进了一名挺着大肚子的楼兰孕妇,不是别人,正是阙浪明媒正娶的妻子莎菲娅,安庆宗被招为驸马入宫后,她被郑以为送回了楼兰,刚才那位长者正是她的远堂伯父易卜杜拉,莎菲娅的父亲,也就是易卜杜拉的堂弟与安禄山有八拜之交,故莎菲娅父母双亡时,易卜杜拉才可放心的让安禄山带走他的侄女。

安庆绪劫持了阙浪的双亲,需找到一个安全的私牢囚禁,楼兰首府扦泥城乃最佳之选。而当莎菲娅对中原心灰意冷,想回楼兰生活时,作为她的伯父,易卜杜拉对她的回归表示极大的欢迎,易卜杜拉原有两个儿子,均死于战乱,所以,他把莎菲娅当成亲生女儿来看待。

莎菲娅进入屋内见到阙浪,大吃一惊,遂向伯父询问原由,易卜杜拉简单的讲诉了一下,莎菲娅连忙帮忙救治,易卜杜拉想起之前牧民若用套马杆误伤马匹,只需将马放于一马车上,至一坎坷之地不停走动,马匹受到颠簸,片刻后可苏醒。

易卜杜拉连忙将阙浪反绑在一匹野骆驼之上,带上数人,抽打着骆驼,骆驼不停抖动,少顷,阙浪的手指竟然能动了,郎中再给他灌了一碗姜汤,终于苏醒过来了。

易卜杜拉大喜,想不到他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与他的侄女婿见面,等阙浪体力恢复后,易卜杜拉下令大摆宴席,对阙浪甚是客气,而阙浪也想起来了,他在雅丹魔鬼城的海市蜃楼中看过易卜杜拉。

席间,阙浪向其交流了安禄山叛乱之情形,易卜杜拉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想告诫他,现在形势急转,若再继续囚禁二老,实为不明智之举。

二老见了莎菲娅这名儿媳,甚是欢喜,再看着她挺起的肚子,目光充满了欣慰,易卜杜拉心想,这安禄山性情已大变,大军所到之处,多日屠城,以致生灵涂炭,赤地千里,如若继续囚禁阙浪的二老,着实不仁,更何况自己视莎菲娅为己出,这二老可是亲家,再关着他俩,会让人笑话,索性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让阙浪一家团聚。

易卜杜拉乃楼兰深牢统领,饮酒时喜听声乐助兴,他命人拉出一排巨型乐器,阙浪从未见过如此宏大的乐器,易卜杜拉笑着解释,此乃编钟,用青铜浇铸,由大小不同的扁圆钟按照音调高低的次序排列,悬挂在一个巨大钟架上。

阙浪走近一看,发现编钟上刻着“曾侯乙”三个字,对于曾侯乙,阙浪略有所知,这曾侯乙乃战国曾国国君,擅长乐器,曾为周天子奏乐。此编钟乃曾侯乙所制,由十九件钮钟,四十五件甬钟,外加一件大傅钟所组成,气势宏大、壮观无比。

易卜杜拉命人奏乐,由六名青铜佩剑武士持木锤敲奏《楚殇》,音乐清脆明亮,悠扬动听,极具穿透力,屈原的《楚殇》,沐浴了血雨腥风,看透了人情冷漠,命运的囚禁令他的灵魂晶莹清逸,也令这首用编钟敲奏的《楚殇》悲壮苍凉。

曲罢,众人均久久回味,后阙浪提议,何不取琴与编钟合奏,钟鸣琴瑟,岂不妙哉!易卜杜拉爽朗大笑,说道:

“贤婿有所不知,这编钟乃黄钟大吕,实为乐器之王,其他任何一种乐器在编钟面前均会黯然失声,除非两者间隔演奏,若如此,则乐曲被割裂成段,极为难听,《周礼》有云:乃奏黄钟,歌大吕,舞云门,以祀天神;黄钟,阳声之首,大吕为之合。故琴者,根本不能与编钟齐列,如强奏之,声尽湮没,如烟云消逝!”

阙浪听明白了,这编钟对于任何一种乐器,均有绝对的优势,忽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世上一物降一物,若印度七弦琴碰上了编钟,是不是就会被完全压制?若编钟不间断敲奏,那印度七弦琴岂不形同废柴?

正想着,莎菲娅却大呼肚痛,她已怀胎十月,时辰相差无几,再加上今日与阙浪破镜重圆,心中欢喜,一下子动了胎气,易卜杜拉连忙下令稳婆将莎菲娅架入内房生产,阙浪在房外焦急的等待着,两个时辰之后,莎菲娅诞下一名男婴,全家人充满了喜悦,易卜杜拉亦觉得这是楼兰的喜事,遂对军士每人发一两纹银,作为奖赏。

此间,天下形势已极为紧迫了,至德元年,安禄山于洛阳称帝,国号大燕,年号圣武,设文武百官,封安庆绪为晋王,定都洛阳。

阙浪也听说了安禄山用印度七弦琴打败封常清部的消息,深感自己不能继续在楼兰呆下去了,遂作别易卜杜拉,含泪告别莎菲娅及襁褓中的幼子,至于二老,暂时留在楼兰比较安全,况且,二老可以带带孙子,其乐融融。

阙浪此番也向易卜杜拉借兵,然楼兰国小,民少兵寡,且易卜杜拉的兵权也有限,最终也只能拨出身边的五十名精兵予阙,阙也不计较,他更关心的是编钟,征得易卜杜拉同意后,由此五十名楼兰精兵及六名乐工护送编钟进长安,清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阙浪一行星夜疾驰。

赶到香积寺时,却见故友郑以为、无法大师、无天大师逝去,心中虽然悲痛,国仇日紧,无暇再去深究,遂通知僧众将三人掩埋,为了不使编钟的消息外传,他就先令这五十名楼兰精兵及乐工留在香积寺看守编钟,自己先只身进入长安城打探消息。

无法大师饲养的那两只巨鼠极通人性,极力指向郑以为来到的密道,阙浪奇之,钻入密道,走到尽头竟是“七日开”,往日高官巨贾聚合之处,如今已被平为废墟,其也顾不得太多,直接前去找故人西野翔。

安禄山的印度七弦琴还在大发神威,但《洗髓经》能避琴音之说亦不胫而走,唐军开始广发《洗髓经》,印度七弦琴的作用开始减弱,一时,安禄山的燕军进攻势头减缓,唐廷的各道援兵渐渐云集长安,增强京师守备,名将李光弼、郭子仪先后出兵,各斩敌四万,裴将军也从河朔赶来,于暗夜偷袭安禄山大营,重创燕军。

颜真卿、颜杲卿兄弟联兵,奇袭安禄山的大后方,收复河北十七郡,真源县令张巡守雍丘,与燕军巧妙周旋,令其不得南下江淮,名将哥舒翰率二十万精兵镇守潼关,以西路拒之,裴将军又从北面赶来,一时,南路、西路、北路均被阻,东路颜真卿兄弟即将再次反扑。

诸军四合,燕军数月不能进,所占之地,不过河洛数州,已到生死存亡之时,安禄山明白,惟有西进攻破潼关,直取长安,方可逆转形势,否则,将坐以待毙,他必须祭出他的杀手锏,那就是《广陵散》。

翌日,安禄山坐于一牛车,车帐中,印度七弦琴摆于眼前,那牛尾巴上都沾满了香油,安禄山一挥手,两匹公牛被点上火,公牛负痛,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潼关,而燕军并没有紧随安禄山,反而连连后退。

安禄山在牛车上就弹起了《广陵散》,旋律慷慨激昂,颇具戈矛杀伐气息,琴声有如飞行的利剑,直直刺入唐军的耳朵,潼关上的士兵七窍流血,纷纷坠下城楼,关内的守军也头晕目眩,口吐白沫,浑身乏力,不少精神恍惚者甚至操其兵器屠向自己的战友。

《广陵散》有“臣凌君之像”,当年聂政刺韩王,嵇康编得此曲,如今曾经为臣的安禄山要反君王唐玄宗,何其的相似,用印度七弦琴弹奏如此暴烈之曲,当然体现出雷霆风雨,戈矛纵横。

燕军前排的军士也不少听到微弱的琴音,陷入昏迷。安禄山仅一人,一琴,就把潼关二十万守军杀得尸横遍野,几乎全军覆没,而他的燕军,虽然离他较远,也被琴音杀死了四万多人,一时天地为之变色,草木为之含悲。

安禄才不管这些,夺取天下是他的使命,对于情绪上的东西,根本无暇顾及,他从容的扶起一只倒在城下的云梯,抱着琴爬上城楼,未遇到任何抵抗,再从容的打开城门,剩下的燕军蜂拥而入,潼关失守。

长安已无险可守,潼关一战,闻《广陵散》者无不心惊胆颤,玄宗皇帝率百官仓皇西逃入蜀,拱手让出京师长安。

安禄山命令燕军血祭安庆宗,诸多未及逃离的皇子皇孙、公主驸马被剖腹挖心,揭其脑盖,流血满街,对长安百姓,大肆**掳掠。

西野翔是遣唐使,非大唐人氏,再加上原与安禄山有交情,安禄山嘱咐,不得对西野翔无礼,一时,西野翔府邸安全无忧,阙浪躲在里面,两人一合谋,知若要扭转局势,必须杀死安禄山,使其群龙无首,再做打算,西野翔听说安禄山在劫持原大明宫的梨园弟子,以供吟唱作乐,于是,心生一计,他让阙浪速通过七日开的密道潜至香积寺,将编钟拆解,一件件的运回长安西野翔的府里,五十名楼兰精兵及乐工也躲入府里。

翌日,西野翔以进献梨园弟子为由见到安禄山,两人已是故交,安禄山特地设宴款待,西野翔列席于下,遂命乐工速将编钟装好,再奏《楚殇》,安禄山对声乐颇有研究,对编钟听得如痴如醉。

趁安禄山仔细听钟之际,早已混在楼兰精兵中的阙浪突然拔出剑,使出“裴将军满堂势”,刺向安禄山,安禄山并无察觉,倒是一旁的安庆绪反应奇快,将旁边的一名宦官推向前去,阙浪一剑刺穿了那名宦官,安庆绪随即拔剑与阙浪打斗,安禄山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弹起面前的印度七弦琴,奏起《十面埋伏》,堂上的所有人竟全无反应,再试之,仍旧无效。

阙浪这次可是拼命而来,而堂上宽广,使起“裴将军满堂势”颇为得心应手,把安庆绪打得只有招架之力,六名真正的乐工仍全神贯注的敲奏着,另五十名楼兰精兵组成一个外围,堂上的燕军卫士及武官一时也冲不进来。

西野翔也拔刀与堂上的卫士及武官拼杀,以减小对楼兰精兵的压力,他的“长河落日斩”仍旧犀利无比,片刻已杀了多名卫士,安禄山一看情况危急,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弹起《广陵散》,可所有人仍旧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可令他十分彷徨,琴无效,就等于失去最好的利器,也失去纵横天下最有力的筹码。

印度七弦琴在编钟面前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正忧虑着,西野翔已顺手抓起酒杯向其掷了过来,由于距离较远,安禄山早有察觉,一拍手,将酒杯拍走,而他这一拍,却中了计,西野翔掷过来的不止一只酒杯,拍走了第一只,原先隐藏在后的酒杯就露出来了,安禄山躲闪不及,正中鼻梁骨,而这只酒杯已被西野翔使了内力,一下子分为两半,冲击力极大,一半钻入其左眼,另一半钻入其右眼。

安禄山剧痛,手捂双眼大叫,他的双眼原先被吴少棠使石灰重创过,今日再被西野翔一弄,已无复明的可能,这可把安庆绪等人的心绪搞得大乱,无心打斗,此时,大批燕军援军已冲到堂外了,阙浪明白,不可恋战,遂虚晃一剑,冲到案前将印度七弦琴抱起,西野翔吹了一声口哨,楼兰精兵保护着乐工,一道杀出重围。

两人冲在前头,犹如切菜砍瓜,燕军在他们的面前纷纷倒下,西野翔的“长河落日斩”一过去就是两个,好不痛快,而楼兰精兵保持好合围阵型,燕军一时也攻不进来。一行人安全到达城外僻静处,楼兰精兵已完成了使命,阙浪遂让他们速往西行,回去楼兰。

此番虽无杀死安禄山,但伤其双眼,夺其印度七弦琴,亦算是大功一件,安禄山眼瞎之后,燕军的攻势就急转直下了,这令其极为易怒,时常打骂随从及百官,甚至多次扬言要杀安庆绪,后安庆绪惶之,先下手为强,联合宦官李猪儿秘杀其父安禄山,自立为帝。

安庆绪武功虽高,然治军能力却与其父相去甚远,不久即被史思明暗算,死于其手,史思明自立为帝,然此时的大唐已缓过劲来,大将郭子仪、李光弼、裴旻连连重创燕军,史思明焦躁,多次以死威逼下属,并腰斩多名得力干将,史朝义看了心寒,不顾伦理纲常,弑其父,自立为大燕皇帝,然手下将士已离心,部将将范阳献予唐廷,史朝义无路可走,自缢于树林中,自此,历时八年的“安史之乱”终于平息。当然,这是后话。

眼下,两人最头疼的是如何处置这印度七弦琴,之前无法大师对其火烧、石锤均毫发无损,那就说明此物有灵性,不易毁之。西野翔提议,此琴既然毁不掉,就不宜继续在中原出现,否则被野心人士夺之,将再次掀起腥风血雨,东海有巨鲸出没,自己将与鉴真大师东渡日本,何不与其一同前往东瀛,途中再丢琴于海,让巨鲸吞之。

阙浪深思,也惟有此法,但一家老小均居于楼兰,不便东渡,遂将印度七弦琴交付于西野翔,让其处之,自己则远赴楼兰,与家人团聚,其乐融融。

之后,遣唐使西野翔与鉴真大师从扬州出发,东渡日本,东海烟波浩渺,巨浪滔天,常有巨鲸袭船,西野翔瞒着鉴真,悄悄地将印度七弦琴装于一大鱼腹中,次日清晨,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不远处的海面上有喷泉喷出,少顷,一只庞然巨鲸跃出海面,西野翔将大鱼奋力抛出,一个血盆巨口将裹着印度七弦琴的大鱼吞下。

至此,祸乱中原的印度七弦琴葬身鱼腹,消失于东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