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白烟从那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烟斗中冒出,方老噙着烟斗的口中发出了一声深深地叹息:“倘若四爷当初不那么选择的话,或许现在的东湖又将是另外一个局面吧。”
众少年面面相觑,不知道方老因何感叹。唯有阿星凝视着方老烟斗中那发出丝缕火光的烟丝,双眸中水雾朦胧,也随着方老发出一声长叹。
“那名女子虽是来自境天之外,但谈吐文雅,举止端庄,言论见识更是不凡,俨然出自名门望族。兼之她正值韶龄,风华正茂,容颜秀丽,一颦一笑间都透露出一股轻灵之气。虽然与族人接触甚少,但那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的清丽身影却使得族中无数的青年俊才为之倾倒。所以那女子所居院落之外时常有一些青壮族人围聚徘徊,企盼能得一见芳泽。便是如同老夫这般上了年纪的人,也是对其心生柔意,恨不得倒退数十年,好去与那些少年竞争一番。”说道这里,方老的嘴角边也露出一丝笑意。
“不过那女子只是待在居住的院落之内,平常深居简出,静心照养她姊姊留下的那个婴孩,甚少出门。对于那些想入非非的族中子弟,虽不冷言辞色但也绝不顾盼间加以秋波。不过越是这样,族中的诸多年轻弟子越是对其痴迷,一时间那女子的院落之外门庭若市,倒也成了东湖一道奇葩地异景。”
“后来大爷与四爷实在看不下去,堂堂东湖,在五元境天之中也是一方豪强,族中子弟却对一个外来女子如此行为,传将出去岂不是一件天大的笑话?故而将那些闲杂之人全部轰散,并在全族告知对那女子需以客之礼待之,无事不得相扰。”
“抚养幼儿毕竟不易,那女子又是个未出楼阁的姑娘家,一些事情自然打理不来。由于老族长安排,大爷与四爷对其日常生活所遇困难也诸多照料,派了数位仆妇帮其打理日常生计。时间久了,三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通过相谈得知,那名女子名为霄荷,乃是那片世界中一个顾姓古老氏族族长的幼女。年方双十,尚未婚配。”方老搔了搔头道:“话说当时族中年轻一辈中论及人品武功,当属大爷与四爷为最。老族长生有五子:三爷自幼多病,故而习武不成转为从文;五爷因受老祖宗所宠,虽然在族中地位非常,但文武不就,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老族长时常怒其胸无大志,却因母亲时时维护而管教不得;而其余三子却颇有乃父之风,德才兼备,修为非凡。可惜二爷因在与北原鏖战之时身受不治重伤,那时已然故去。”
崔正昊等三人闻言心中悲苦,那老族长的二子正是他们三人的父亲,其父故去之时,崔正啸与崔正傲二人尚未出生,连父亲之面都未曾见过。
“那时大爷因为一件旧事,心中郁结难解故而未曾婚娶。而四爷之前虽有妻室,妻子却在分娩生子之时难产而死。”说道这里,方老言语一顿,望向崔正言。
崔正言微低着头,脸上看不到任何神色,口中却道:“方老,不要言及它事。”
方老这次却没有与之争论,而是望着正言正昊几人,眼神飘忽,似有几分悲叹之意。
沉默良久,方老又吸了口烟道:“想来当时老族长也是有撮合这二人与那女子之意,故而让这二人对其生活上多加照顾,以便时常接触。”
“不过虽经族内精通医术的宗老阳大夫悉心诊治,但不知为何,那女子于蛮荒之中所受之伤仍未痊愈,每逢阴雨便周身酸痛,兼之时常咳血。阳大夫查遍医书,却不知何种缘故。”
“正当阳大夫素手无策之时,那霄荷自己道出了缘由。原来这是她在蛮荒之中与一条玄冥冰晶蛇搏斗之时所留下的暗疾。那种蛇的毒性极为怪异,若不慎沾染,毒性便如附骨之锥一般驻留在人体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侵入五脏六腑,最终中毒之人修为尽失毒发而亡。这种剧毒无论如何运转元气皆难以排出体外,一般的针石草药也是无济于事,故而极难消除,除非采到一种名为凤阳凌霄花的灵药方可痊愈。然而那种灵药唯有蛮荒之内一座千仞高峰的绝壁之上方才生长。况且灵药气息浓郁,必然会引得凶兽相伴守护,故而若要采之千难万难。所以生死有命,这便是她的命数,如今她只期望在世之时,能够将外甥抚养成人,便心满意足了。”方老的言语中颇为唏嘘,昙花难久,佳人易逝,似乎也是感叹那命运对霄荷的不公。
“不料想霄荷的一番话语却激起了大爷与四爷的侠义之心。两人问明那灵药所在的位置后暗中准备停当,当晚便深入蛮荒之中。历经无数生死搏斗,千难万险,终于将那凤阳凌霄花带回。而回来之时两人也都身受重伤,将养了数月方才康复。”
“霄荷见二人无惧生死为她采回救命之药,深为感动,不知该当如何报答。然而大爷与四爷却对她说除危济困本是身为修士的应分之事,何况身为堂堂东湖骄子,更需将侠义之念时刻牢记于心。故而两人怎能眼见她香消玉殒。霄荷闻之更是感恩戴义,对二人钦佩不已。至此霄荷与大爷和四爷关系日近,三人时常在一起探讨武学,互相切磋。”
“春花秋月,日月交叠。长久相处之下,大爷与四爷均对霄荷生出了爱慕之意,但只因手足之情,怕伤了兄弟之间的情谊,所以二人都没有向霄荷表白心中的那份倾慕之情。”
“殊不知****如水,堵不如疏。”方老长叹,指着不远处地下的一汪积水道:“人心如湖,感情如水,心湖空间有限而情感之水则无穷无尽。疏通水流顺其自然方才是正确之道。若是强行对心湖筑高加垒,那水便会越积越多,一旦堤坝崩溃,反而那柔情爱意会泛滥得更加强烈。”
“终于有一日,四爷忍不住内心的煎熬,向霄荷表达了心中的思慕之情,然而霄荷却并未应答。她将两人都叫到一处,对二人说其实他们对她的心意自己早已知晓。所谓日久生情,二人对她如此,她又何尝不是呢?但两人对自己都有着救命之恩,却又都深爱着自己,但自己却只能选择一人作为她终生的陪伴。正是这样,她心中才一直纠结,怕说出自己心中的选择会伤害到另外一人。如今四爷既然挑破,那她也无法再继续隐瞒,只能当面说明。”
“泪湿衣衫的霄荷终于说出了她的选择。原来他喜欢的是大爷崔桓宇。”方老说道这里不禁一顿:“想来大爷平素温文尔雅,谈吐不凡,而四爷崔桓彪虽然神勇威武,但脾气却略显急躁。两人相较而下自然是飘逸出尘的大爷更能吸引女子的芳心。”
阿星听闻荷姨与义父之间的情感经历后不由得涌出一股温馨之念,心头暖流涌动,会心微笑。而一旁的崔正言却是低沉不语,只是望向阿星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懑之色。
方老续言道:“当时大爷听闻那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芳音欣喜若狂,而四爷闻言则如中霹雳,心中极度失落之下仰天悲啸一声不告而别。大爷虽极力找寻但却丝毫不见四爷的踪迹。后来还是老族长言道四爷一时间心结难解,让他独自冷静想想也好,所以大爷只好作罢。”
“既然一切大白,大爷与霄荷姑娘终于成为眷属,自此两人心心相印形影不离,好似一对神仙眷侣,真是羡煞旁人。后来经过老祖宗首肯,二人喜结连理。婚后如胶似漆,举案齐眉,郎情妾意那是自不必说。然而好景不长,一个巨大的危机却笼罩了整个东湖。”
“那北原因夺取天地元石矿脉不成反倒损折高手,伤筋动骨,故而一直对我东湖怀恨在心。他们积蓄力量,于那场矿脉大战的五年之后再次发动战争。不知他们付出了何等代价,竟然联合当时五元境天中最大的一股势力--中王一族一齐向我东湖进犯,誓要灭我东湖一雪前耻。”
“大敌当前我东湖上下同心共抗强敌,与北原中王展开激烈的战斗。怎奈寡不敌众,族中精锐损失惨重。无奈节节退败之下最终将兵力收缩至狼道峡以东,凭借着天险勉强抗衡。”方老言至此处,愤然将烟斗敲击在所坐的大石之上,那块大石本身材质乃是花岗岩,极其的坚硬,然而在方老的敲击之下却如同飞灰一般瞬间化为碎屑,散落在地。
方老猝不及防之下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只得运起元气,拖着失去平衡的身躯直立而起。他瞥了一眼那摊石屑,哼道:“娘的,老夫当年唯一的儿子也丧命在那场战争当中,如若不是那场战争,老夫的孙子也像你们这般大了。若是老夫的孙儿有幸降临到这个世上,凭着老夫多年经验的教导,成就岂是你们这群毛小子所能比的?所以老夫一想起这事便无比的愤怒。”
崔正言等人闻之虽然心中不以为然,但知晓这位方老脾气古怪,所思之事自来跳脱常理。当下也只得忍住不言,静听着他继续讲述。
方老又诅骂半天,方才言道:“还好自从矿脉之战后老族长怕北原卷土重来,故而加紧施工,将那片天地元石矿脉尽数开采。所以虽然北原中王两方势力取得大胜,但并未得到甚么好处。”
“然而强敌在前如鲠在喉,想我东湖那时正面临着涉及存亡的巨大考验。就在族老们一筹莫展之时,那霄荷的一番举动却成了扭转战局的关键。”方老的一句话语,使得在场的少年们均是心中巨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