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棺材,谁来啦?”从房屋里,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飘了出来。
一个穿着布鞋,满身都是补丁衣服的妇女掀开帘子从里面出来,见到林凯,急忙围了上去。
“凯子,是你嘛?”
林凯跟婶子拥抱了一个,笑道:“是啊,明天是我娘的忌日,这不今天刚从魔都赶回来了嘛。”
“你吃了没,没吃的话婶子给你下一碗面。”
林凯摆摆手:“不了,我已经吃过了,不用麻烦了。”
“这姑娘是?”婶子指着李小婉道。
“臭婆娘,这是凯子他媳妇,见识了吧。”根叔得意道,好像李小婉是他媳妇似的。
“这么漂亮的姑娘啊,玲子要是知道了,在下面肯定非常高兴。”
李小婉:“.....”
把那条烟与茅台酒放在桌子上,林凯笑道:“根叔,知道你好烟酒,给你专程从魔都带回来了,保证是正品。”
根叔瞧了一眼桌上的礼物,连忙推推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些东西要好几百块吧,你钱要省着点用。”
“叔,你放心吧,我在魔都赚了不少钱,这点钱还在意什么。”
陪着叔在屋子说着话,李小婉被婶子给领进屋子稀罕去了,女人嘛,这种场合不好参与。
林凯见婶子把小婉领进屋子,对根叔道:“叔,你最近还好吧?”
“好,好,我和你婶子都好。”
“东子弟呢?”
说到东子弟,这是林凯小时候的玩伴,比自己小两岁,但是以往每次回来,都见不到他的人。
根叔叹了一口气道:“东子也好,两年前读完高中就不读了,结果在城里找不到事做,我就带他去做做水泥匠,我老了,快干不动了,他代替我去给人家砌水泥,约莫着明天中午回家。”
“东子不读书了嘛,我记得他成绩不是挺好的嘛?”
“唉,别提了,他到了城里读书,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所迷住,哪里有心思读书,上了高中成绩就一落千丈,大学都没考上,家里负担不起,还有两个娃要养,他不工作能干嘛。”
“这样啊,那怪可惜的,外面的世界的确比农村的要精彩,不过没有我们农村朴实。”
“可不是嘛,我娶你婶子的时候,一头猪就行,现在到了东子这一代娶老婆,不知道要多少钱,我这大半辈子就存了八万块,只能把这个院子盖好,东子以后的造化就看他自己了。”
根叔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看的出来,这是最便宜的大前门烟,一包才五块钱。
“叔,试试芙蓉王,比大前门舒服多了。”
“别糟蹋好烟了,这烟我打算留着,给东子以后找路子的时候用,酒倒是可以喝喝。”
林凯:“.....”
一晚无事,转眼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太阳出来了,把整个村庄照的格外明亮。
带着李小婉去村里的纸钱店里买了一大堆纸钱,这个老板居然还记得林凯,打趣道。
“这不是林团长家的小子嘛,怎么去年没来。”
尬尴道:“去年忙着赚钱,没空回家。”
老板看着李小婉,惊讶道:“这妹子长的水灵,是你媳妇?”
李小婉:....
林凯:“额,是的,我媳妇。”
老板:“出息了啊,咱们村里,就你爹是个大专文凭,出了个团长,看来儿子也有出息,娶了这么一个比电视上明星还漂亮的老婆。”
.....
村子的最后一块是墓地,这块墓地上埋着的都是本土的居民,一般这种地方旁边都是菜地,所以地上很潮湿。
李小婉今天换上了一件比较庄重的衣服,不再是露出深沟诱惑人的那种。
微风拂过,荒草丛生,一座矮小的孤坟坐落在一块油麦菜的田地边上。
林凯停住了脚步,笔直的站在墓碑前,欣慰的笑了一下。
随后把手里的纸钱放到墓碑前,然后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娘,孩儿回来看您了。”
李小婉也随着林凯跪下,哭丧着脸道:“娘,我是林凯的媳妇,我也来看您了。”
碑文上写的是林胡氏,母亲姓胡,大名胡玲,是一位简单的农村妇女。
墓碑上有一张黑白的照片,样子和林凯很像,俗话说,儿像母,女像父,这倒一点不假。
二年没来,坟的周围已经长满了青草,林凯从田里找了一根锄头,帮着把母亲坟前的杂草给挖掉。
“英雄联盟一代天王,现在在坟前除草。”李小婉轻笑道。
林凯边锄草,边笑道:“以前每年都做这个事,明星不也的回家种田吗?”
“我帮你吧。”
“行,我烧纸钱,你除草。”
“.....”
一男一女一个在锄草,一个在烧纸钱,火光缓缓的朝着天空飘去,希望真的有地下世界,母亲也能接到这点纸钱。
“娘,在下面不要省了,千万别给爹这个王八蛋用,让他被欺负,咱们别管这个家伙。”林凯边烧嘴里边念叨着。
“你怎么这么怨恨你爹,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李小婉把锄头放下来问道。
“这个老王八,他的心里只有任务,数不尽的任务,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们母子俩,我娘下葬的时候,他都没有回家看一眼,这个男人,不配做我父亲。”
李小婉拍了拍林凯的肩膀,轻叹道:“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父亲也走了,他葬在哪里,咱们也该去看看他了。”
“魔都的烈士陵园里面,不过我一次都没去过,长官说有人会专门打理,不用咱们操心。”
“这样不好啊,你爹孤零零的躺在哪里,我觉得对他不公平。”
“屁的不公平,马革裹尸,这是他的使命,他走上了军人的这条道路,就是走到底,不能回头。”
“唉,你们父子俩啊。”
记得娘死的那一天,林凯以为她只是睡觉了,但是根叔告诉自己,娘这一睡,要睡很久,好像要等到他娶老婆的那天才会醒来。
林凯当真了,就一直等啊等,一直等到了自己明白了死亡的意义,他才知道,母亲永远离开了自己,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母亲死的时候,林凯一滴眼泪都没有留,他像个男子汉一样,手里抱着在怀里嚎啕大哭的叶子,就这样看着母亲的身子被埋在了这个矮坟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此时的眼泪浸湿了冥纸,兹兹作响,化作一缕青烟,随风飘扬。
“林凯,高兴点,你娘在天上可不想看着你这么哭丧的脸。”
林凯抹去眼泪:“我也不想哭,我即使中了子弹也是咬咬牙就过去了,但是在娘面前,我实在忍不住。”
“一定要坚强。”
“嗯。”
.....
扫完墓,回家的路上,林凯心情渐渐好了起来,看着焕然一新的坟,这是他能为母亲做的最好的事情,自己现在金山银山,目前也看不到了。
林凯看着天空,似乎母亲再对着自己笑。
中午,根叔招待了林凯吃一顿,途中东子从城里回来,一身简陋的工作服,上面还有很多水泥印子。
东子比林凯的年龄小,但是现在看来,他过早的接触社会,额头上有很多条抬头纹,再也不是那个文质彬彬的东子了。
“回来啦?”根叔对东子道。
“爹,回来了,收了工钱,三千六。”
“自己留着,将来娶老婆爹再贴补你一点。”
“哦。”
父子俩的话不长,但是这种简单的对话,林凯却体会不到,有父母的感觉真是好啊。
东子把自己身上的水泥装备放下,看了一眼林凯,皱着眉头道:“爹,这是?”
“你凯哥,怎么着,认不出来吧。”
“凯哥?凯哥不是在部队里当兵嘛,怎么回来啦?”
“你玲子婶今天忌日,凯有孝心,特地从魔都回来探望的。”
“哦,这么快就过去一年啦,时间过的真快。”
东子说的时间很快,林凯也感觉的确很快,这个穿开裆裤追着自己要糖吃的少年,现在已经老气横秋,为了生活,一直在做苦力。
“东子,最近还好吧?”林凯问道。
“凯哥,日子还好,不过是在太累了,身子有点吃不消。”东子没顾得上洗手,直接坐在了饭桌上。
根叔冷眼看了一下东子:“累个球?你凯哥在部队里当兵都没说累,你做点水泥工就成天喊累,将来一大家子靠谁?”
“爹,我知道部队里很累,我不想当兵。”
“唉。”
东子又看了一眼李小婉,笑道:“凯哥,这是嫂子吧,真漂亮,和您真般配。”
李小婉:.....
林凯:“是啊。”
“你们打算啥时候结婚啊?”
“结婚,怎么也得过两年吧,现在结婚不是太早了嘛?”
东子一脸不可思议道:“早?凯哥你在开玩笑吧,咱们村子的小伙开始做事父母就准备张罗结婚了,不早了,您还以为咱们还是孩子,穿开裆裤满院跑嘛?”
“可不是嘛,我没觉得自己老啊,才刚二十出头,年轻滴很。”
东子架着一条腿,歪着脑袋,学着根叔的坐姿道:“可不是嘛,岁月是把杀猪刀,哥你看你,又年轻,又有架子,哪里像我,一身脏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