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赤生低头沉默,思绪一片混乱,他在犹豫。
“留下来!”萧羽晴再次重复这三个字,她向前靠近,高耸的鼻头再往前寸许就会挨上樊赤生涨红的脸。
樊赤生心慌的向退后一步,抬头正视萧羽晴,做出了决定。
“我答应你,可是那把长剑我也不能放弃。”
“好!”
萧羽晴嘴角微翘,勾出在那张好看的脸上从未出现过得笑容。
樊赤生瞧见这抹笑容,又低下头,以此来掩饰如烙铁般愈发通红滚烫的脸。
“高兴。”萧羽晴伸出肉乎乎的手掌贴到樊赤生侧脸,轻轻摩挲着。
感受的那冰凉柔软的触感,樊赤生跟着笑了笑,这才抬起头再次望向萧羽晴。
“会一直这样吗?”樊赤生莫名在心间问道。
“会的。”
给樊赤生回答的却是萧羽晴平缓坚定的回答,他有些吃惊,他明明没有将这话说出口。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能感受到。”
樊赤生又一次沉默,却没有低下头,他看着萧羽晴白净的脸,右手不自觉的抬起,伸向她的脸颊。
指尖接触到她脸颊的瞬间,一股温暖自指尖蔓延至樊赤生全身。
“为什么……”
“因为命。”
樊赤生想要问为什么会遇到萧羽晴,后者却在他开口的瞬间说出了答案。
“那又是为什么我过不去这结界?”樊赤生觉着脸上又开始发烫,忙将话题岔开。
“只有我能过这结界,其他人都没办法过去。”
樊赤生点点头,听明白萧羽晴话中意思,却想不通为何会有这样的结界。
他又将自己几次对结界的试探原原本本的说给萧羽晴听,想要知道原因,更想能够走出丹房去到外面。
萧羽晴听樊赤生说完,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紧握住他的手,拉着他走向石门。
樊赤生满怀期待的跟上萧羽晴的步子,却也有些害怕,他怕自己仍过不去石门。
在萧羽晴的引导下,樊赤生顺利走过第一道石门。
跨过石门的瞬间,樊赤生只觉着空间一阵荡漾,像是平静水面被丢下了一块小石子。
接着,同意的感觉在跨过后两道石门时再次出现,樊赤生同萧羽晴走到了前厅。
萧羽晴松开握着樊赤生的手,双手掐出法诀,前厅的铜护栏随之慢慢开启。
铜护栏之外约五十步,是一扇光滑的开着的大铜门。
“走过那扇大铜门,就出了丹房了,”萧羽晴转身望向樊赤生,眼神肯定的说道:“你答应过我留下来。”
话音刚落,萧羽晴右手伸出,又将樊赤生的左手紧紧握住。
虽然知道萧羽晴能看出自己心里所想,但樊赤生仍说道:“答应你了,我就肯定会留下来。”
萧羽晴脸上少见的笑容再次浮现,她点点头,说道:“嗯,我也记得长剑,出去看看?”
“好。”
听到樊赤生的回答,感受到他的确定,萧羽晴放松下来。
她与樊赤生的对话依旧简单,但连她未察觉到,这两天她对樊赤生所说的话,比她五百年来所说的话加起来还要多。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了大铜门,眼中视野变得开阔。
天已泛白,层云遮住初升的太阳,却仍有一束束光柱从云层间空隙直射而下,映出其余四座山峰的身形。
凉风阵阵,带着种种丹香扑面而来。
大铜门前,是一条蜿蜒至远方的小道,小道约一臂宽,由青石铺砌而成。
小道上,十来位提着半人高朱红色木盒的白衣童子,于笼着小道的山雾间,正向大铜门缓步而来。
“原来已到清晨,”樊赤生见有人到来,便试着想要抽出手掌,萧羽晴却握的更紧,樊赤生无奈笑笑,问道:“他们是?”
“送丹的童子,你不想被我握着手?”萧羽晴剑眉微沉,脸上隐现不悦。
“被他们看到……”
“没事,你选择留下来,就是我的人。”
“我没得选啊!”樊赤生在心里大喊道,却又感到不妙,于是他小心的看向萧羽晴。
萧羽晴沉默一小会儿,轻声说道:“那并不重要,我只知道你选择留下来。”
“好吧!”樊赤生只能任由她拉着,不再多说。
白衣童子们已到大铜门前,按以往的习惯,他们会停下来向萧羽晴行礼,行过礼后将木盒放到前厅而后离去。
但此时,白衣童子们停下后,却纷纷呆住,他们看着站在萧羽晴身旁的樊赤生,一时之间竟忘了行礼。
他们从未见过有谁能站在萧羽晴身旁,并且那人的手还被萧羽晴紧紧握着,故而一时之间忘了向萧羽晴行礼。
“怎么?”萧羽晴看着身前呆立的白衣童子,有些奇怪。
“没什么,没什么……”为首的童子这才反应过来,连解释道。
他又将手反到身后,示意众童子行礼。
众童子连忙行礼,行过礼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向着前厅走去。
不过十几息间,十来个木盒就被他们整齐放在前厅内。
将任务完成,众童子往回走,路过萧羽晴时再次行礼,却再无人敢看樊赤生。
礼毕,他们快步往神秀峰下而去。
见童子们走远,樊赤生好奇问道:“他们很怕你?”
“我是神秀峰主。”萧羽晴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难怪。”樊赤生若有所悟,却又觉得白衣童子们对萧羽晴并不只是单纯的敬畏。
山风渐暖,丹香更浓。
萧羽晴拉着樊赤生回到前厅,双手掐出法诀,铜护栏缓缓合拢。
没等樊赤生的手被风吹凉些,萧羽晴肉乎乎的手掌又握了上来。
“这些怎么办?”樊赤生指着那十来个木盒,有些无奈。
“不用管。”
萧羽晴说完左手一挥,那些木盒竟自己打开。
各色大小的瓶子飞出木盒,一个接一个连在一起,后又像归巢的鸟儿,飞到前厅两侧的红木架上,另外一些玉瓶则飞过三座石门,落到丹房的壁橱内。
樊赤生看着这一条由各色瓶子组成的长龙,不禁喃喃道:“真厉害!”
“简单的小把戏。”
樊赤生听着这话有些无语,但他从萧羽晴白净好看的脸上,看到的只有平静。
感受着掌中的柔软,樊赤生摇摇头,“也是,你是峰主,修行自是一般人不能比,这些对你来说确实只能是一些简单的小把戏。”
“我不修行。”
“不修行?那你怎么……”
“我不知道,不过我从未修行过。”萧羽晴轻捏樊赤生的手掌,又强调了一遍。
“那你是怎么当上峰主的?”
樊赤生想不明白,一个不修行的人为何能当上长生丹宗的峰主。
“我能走过这些结界。”萧羽晴想了想,说出了一个她认为的原因。
想到之前自己的经历,樊赤生觉得这个理由倒也算合理,可是他还是有些奇怪。
“难道,长生丹宗无人能走过这三道石门的结界?”
“这世上无人能走过。”萧羽晴语气肯定,又补充道:“这五百年间都是如此。”
樊赤生有些懵,他看着萧羽晴皱眉偏头问道:“五百年?”
“我成为神秀峰主五百年。”
“那你不是五百多岁了?”
樊赤生有些不敢相信,他在心里问道:“是驻颜有术还是长生不老?”
“都不是,”萧羽晴看起来有些不高兴,“我不知道。”
樊赤生还未说话,萧羽晴继续问道:“你嫌弃我?”
“没有,我就是好奇。”
“嗯。”萧羽晴点点头,知道樊赤生没有说假话。
樊赤生也点点头,他想起之前所问,萧羽晴还没回答,他再次问道:“先前我说的那道红光是怎么回事?”
“是结界感应到了妖气。”
“妖气?”
樊赤生想到与高凌风那一战,他用右手摸到自己额头,“我额头上的妖咒还在?”
“褪妖海对它没有作用,否则你体内不会残留妖气。”
“没其他办法去除妖气?”
“目前来说没有,你的妖气已经被压制住,无碍。”
“嗯。”樊赤生神情低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
丹田被毁,莫说法术,就连武道,他都无法继续下去。
见樊赤生如此,萧羽晴破天荒的安慰道:“有失就有得。”
“有失就有得?”樊赤生皱着眉头大为不解,他问道:“我得到了什么?”
“妖力。”
“妖力,我知道妖气,可是这妖力是?”
“气为万物之源,炼气则化为力。”萧羽晴随口解释着,丝毫不像未曾修行之人。
“所以,那红光会出现,是因为我体内有妖力,那我怎么没有化妖?”
“是因为残余妖气。”
樊赤生不知说什么,他想不明白,如果自己体内真的有妖力,那怎么可能一点征兆都没有?
在沧河南岸,他可是看到过不少妖化之人,而他们还只是沾染了妖气而已。
高凌风段赫二人,也是因为沾染妖气,又怕被送到褪妖海中,这才想要取自己首级加入妖宗。
“你跟我是一类人。”萧羽晴看穿樊赤生心里所想,解释道。
“一类人?可是……”樊赤生不明白萧羽晴话中的“一类人”到底代表着什么。
“我从不会沾染妖气,现在的你也不会。”
说完这话,萧羽晴扭头看向大铜门外。
“怎么?”樊赤生也看向大铜门外,但并未看到奇怪的地方。
“有人来了,他的气息有点熟悉。”萧羽晴回过头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