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暂且以员工家属的身份继续借宿在老板的破酒馆里,平时打打杂抵用吃穿。三五曾经抗议过自己的身份,倒不是因为是女孩子所以害羞,而是她觉得自己做个小二都不能转正,最重要的是连我都比不过这一点使她一直心生怨怼。我对家属身份这东西倒是不怎么在意的,只是觉得三五觉得的所谓比不过我使她心灰意冷很是让我伤心。我耐心的给三五解释说,作为男性角色,我觉得我还是比你强一丢丢的,三五不满地说,什么强一丢丢,荷尔蒙分泌的比我多么,或者说神经大条也能算是脑回路比常人通畅?
我说,至少我会做饭。
三五说我还会呢。
我说你上次做出来的鱼丸粗面没人敢吃,拿去喂猪,猪差点患上抑郁症三天没进食的事你给忘啦?
三五说那是他们自己消化不好。
我回头继续擦桌子,轻声说,你啊,这辈子就是受人照顾的命嘛,还非要逞强。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年关。临近,镇子里家家户户挂起的红灯笼都点上了蜡烛,一眼望去街道两边像两串糖葫芦绵绵望不到尽头,惹得三五整天靠着门框长吁短叹,好像吃糖葫芦啊,又好想吃桂花糕。
不同于往日的安静,我听到小镇的传来一阵喧闹,人们熙熙攘攘地攒动,似乎都在小镇中心挤去。我不是爱热闹的人,于是一边拿着鸡毛掸子扫清老板架在墙上用来骗人的名酒罐子上的灰尘,一边随意地听着街坊的谈论。
听说是官府寻人?女孩儿?富家小姐?听说那姑娘来自北方,可这里是江南,寻人启事又贴到了我们这么偏僻的小镇,可见这次官府的搜查范围已经覆盖了全国大部分地方,如果单是富贵人家的姑娘走丢官府又何至于张贴文书大张旗鼓的寻人?这位姑娘又究竟是何身份呢。
我转身想问问三五的意见,没想到原本靠在窗前嘟着嘴打瞌睡的人早已没了踪影,我跑到天井里,只见角落里茅房紧闭着门。我试探着说,三五?
三五像是憋了一口气,我似乎能看见她坐在马桶上捂着耳朵,不停地碎碎念到,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长吸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对着厕所说,三五啊我本来没想到的,但你这样就暴露了。
三五说,你会不会抓我去见官?
我久久没有回应,三五听到我在门外窸窸窣窣的找东西的声音,急的差点哭出来。
陈哥哥啊你在找什么!
我回到,绳子。
三五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砰的一声关上茅厕门,哇地一声就坐在马桶上大哭出来。
我在门外劝到,三五你开门。你开门我就不用绳子,我们走着去,这样你也不同受太多苦,我也不用扛着你走那么远的路。
三五哭着说陈晓啊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说你别说这一个月你还没对我好过,早饭你抢我吃的,午饭你抢我吃的,连老板出远门带回来的蜜枣也全让你吃了,一颗都没留给我。
三五哭声更大了,你不是要出门送外卖吗,我当时又没看见你,我以为你不喜欢吃呢,再说我还不是怕你胖。
我说我这个月确实瘦了五斤,但是为什么我开心不起来呢。
三五说,这也不是你卖我的借口!
我说,这不是卖,我只是把你送到你该待的地方。你是只会钻火圈的狮子,那你就该被送到马戏团,你的一生都将在马戏团度过,也许你憧憬野外的生活,有时候想要随时随地地打滚,晒太阳,顺便勾引其它公狮子,但是你生来就是一只马戏团里的狮子,你没有学会如何去捕猎,如何面对日晒风吹,你在外面根本就没法活,所以你向往自由,那便在外面浪荡一阵子,被骗干净所有的钱,你就回家吧,那才是你的归宿。
三五的哭声小了,虽不时还在哭泣但情绪似乎平复了很多。
三五说,官府在文书上许了你多少钱。
我说,提供线索者奖励五百两银子,亲自将姑娘你押送到官府再给五百两,全是现钱,当场点清,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三五语气更加平静了,可你都不知道我是谁。
我说我管你姓甚名谁,甚至是男是女,我只知道你现在在我眼中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从现在开始,你是货,我是车。
三五打开了门,一脸平静,虽说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干,但一股子凌冽劲儿让我感觉她像变了一个人。
嗯,还真没拿绳子。我们走吧。
至始至终她都没拿正眼瞧过我,好像从来不认识我这个人,好像我们素昧谋面,今日才是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