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却道王谢两府结亲,又言苏景谦领旨挂帅、校场点兵。全军将士整装一日,便于次日卯时集结,辰时出征。
次日辰时,苏景谦备齐三军将士,身着乌金铠甲,手持丹凤钢叉,胯下一匹红白相间的血染百花驹。他催马于三军前,厉声喝道:“三军的将士们,如今北魏鲜卑犯我边境,罪不容诛。我等忠勇之士自当上阵杀敌,驱除蛮夷、捍我河山。今日本帅于校场集结三军,我希望在场的所有将士来日能与我一同班师还朝,凯旋而归。传令下去,祭旗出征!”
随着苏景谦的一声令下,便有左右士兵在三军帅旗前,供奉祭品、宰杀猪羊,以祈求首战告捷,旗开得胜。
祭旗完毕后,苏景谦在三军阵前指手举钢叉,指着正前方道:“全军出征。”苏景谦策马向前,他身后的三军将士亦是身披战甲,手持兵刃,有的骑马,有的步下,皆是斗志昂扬、阔步向前。
刚一出校场,便从军门外的一旁,闪出一人一骑来,只见此人头束方巾、身袭白衫,腰间悬着一把凤仪剑、胯下骑着一匹狮子骢。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太子少保、“建邺三子”之首的王教王尚儒。
王尚儒见三军将士出得军门,便催马上前,到苏景谦马前道:“景谦,我来送你出城。”
苏景谦答应一声笑道:“有师兄来为我等送行,我等必定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王尚儒调转马头,在苏景谦身旁拱手道:“请元帅开路。”
苏景谦答应一声,喝了一声:“驾。”便催马先行。王尚儒见状后,双腿一夹马腹,与苏景谦并驾齐驱。那三军将士见了后,亦是依次向前进发。
三军将士行至建邺官道,王尚儒轻叹一声道:“景谦,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待我送你出了这条街,便也是要到了分别的时刻了。”
苏景谦朗笑一声道:“此条街通往城外,由此到城门少说也要个把时辰,师兄又何必过早感慨呢?”
王尚儒也随即一笑道:“说得也是。景谦,今日大军出征,城中禁令,任何人不得在行军期间到官道上来。左右这道路上无人,你我何不策马狂奔,比赛一番,看看究竟是你的百花驹快,还是我的狮子骢强。”
苏景谦欣然答应道:“此议甚好。那城门处恰有一间酒肆,你我师兄弟二人便率先到那酒肆去痛饮几杯,谁若是慢了,谁便请了这顿酒。”
王尚儒答应一声,那苏景谦,又对身后的三军将士说道:“尔等且先自行行军,我与王少保先到酒肆等候尔等。”说罢,策马扬鞭,疾驰而去。那王尚儒见状后,也催马前行,直追苏景谦。
只见那:大道宽阔奔双马,奋蹄长嘶争高下。一个是雪域狮子扬天下,一个是千里良驹号百花。各自奔走不想让,两番并驾怎经夸?那少保双腿微夹甩开驾,这元帅扬鞭策马又追下。争争抢枪难分胜负,不知不觉齐至酒家。
王尚儒与苏景谦同时勒马,相视一笑。王尚儒催马向酒肆而去,对那堂倌说道:“小二哥,打上两斤烧酒,半只熏鸡,两盘牛肉。”随即又对苏景谦说道:“景谦,今日你率军出征,这顿酒就当是我来为你践行。”
苏景谦笑了一声,答应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翻身下马,将狮子骢与百花驹拴在了酒肆外,便一同进了酒肆,选了一处雅间。过不多时,那堂倌便将所点的酒食端上,二人边吃边饮,谈论起年少时一同练武的往事及临别的感慨,不由得时过匆匆。二人酒正酣时,那三军将士也已行军至此。
王尚儒与苏景谦二人出得酒肆,牵了坐骑行至军前。那苏景谦立于马上对着那守城门将喝道:“城门上的将士听着,我乃是北伐大元帅苏景谦,今日率军出征,请速开城门,放我等出城。”
苏景谦话音刚落,那城头便闪出一位年少儿郎。此人无盔无甲,只穿了一身布衣,腰间佩刀,对着城门下的三军将士说道:“列位将士,苏景谦不过泛泛之辈,如何能统帅三军?请将士们上报朝廷,另选良将之后,我在放尔等出城。”
这儿郎姓郭名元宗,是将军刘裕府中的门客,亦是有着一身的好武艺。当日只因其性格残暴,王氏父子便没有举荐他来挂帅。此番他在此阻拦三军,亦是报复当日王尚儒推举他人之辱。
苏景谦见城门楼上的是郭元宗,便心下起疑地问王尚儒道:“师兄,这郭元宗何时成了守城门将?”
王尚儒道:“他不过是刘裕府中的一门客,并无官爵,况且他无盔无甲,一介布衣,定是在此犯上作乱,阻挠我等。”说罢,他催马上前,对着城门上的郭元宗喝道:“大胆郭元宗,竟敢在此冒充守城门将。我问你真正的门将现在何处?”
“你问的可是他?”郭元宗应了一声,忽从下方拾起一枚人头,顺势向城下抛去,十分不以为然地道:“已经死在我的刀下了。”
那守城门将的头颅刚好落在王尚儒的马前。王尚儒低头望去,不禁勃然大怒,对着郭元宗戟指怒骂道:“大胆狂徒,此乃朝廷命官,你竟敢随意处死,该当何罪?”
郭元宗冷笑一声道:“区区一个守城门将,死不足惜。我今日杀了他,也总要好过他放苏景谦出去祸乱三军的好。”
王尚儒怒道:“你尚如此草菅人命、性情暴烈,又有何面目指责他人?”
郭元宗冷笑道:“他苏景谦不过是初出茅庐的乳臭小子,有何德何能统率着三军将士?而我十余年来随刘裕将军四处征战,先后同刘将军收复淮北、攻灭南燕、北灭后秦、西灭西蜀,这般驰骋疆场又如何做不得这三军统帅?”
王尚儒道:“你虽久经沙场,但却凶残无道、有勇无谋。你不仅在两军阵前杀人如狂,对待手下士兵亦是非打即骂。试问如此又如何得军心,更如何能做着三军统帅?”
郭元宗又冷笑一声道:“纵然我做不得这元帅,也该由刘将军来做。”
王尚儒知他是有意在此阻挠,便也不愿再与他理论,当即双腿离蹬、向上一跃,使身体脱离了马背,又将右脚在马鞍上一点,借势又窜出数尺。王尚儒飞至城门前,又伸出手掌在城楼墙壁上一拍,顺势身体向上一纵,翻身飞至城门楼上。
王尚儒飞上城楼,信手拔出腰间的凤仪剑,指着郭元宗道:“郭元宗,命苏景谦挂帅出征,此乃皇上的旨意。你若再于此横加阻扰,我便要将你就地正法。”
郭元宗不禁轻笑一声道:“王教,我知你是当朝太子太保,又居于‘建邺三子’之首,你们琅琊王氏更是名门贵族,自元帝时期便是‘王马共天下’,你们王家人随便杀了谁那也算不得过错。不过王教你可别忘了,纵然你名声、地位再如何显赫,你也不过是一介书生,若说到动武你可未必是我的对手。”说着他亦是抽出随身佩刀,拨开王尚儒的长剑。
王尚儒见状也不答话,将手中的凤仪剑握紧,先向身后缩回,继而又猛地向前刺去。这郭元宗是只道少保诗书好,怎识王教武艺高?慌忙之中,只得闪身避过,忙挥腰刀来架。
只见那:刀似猛虎,剑似飞凤。刀似猛虎震青山,剑似飞凤舞九天。这一招黑虎掏心当胸砍,那一式凤落九尾刺腰间。一招一式不想让,一刀一剑紧相连。那一边猛虎离山遇险,这一处飞凤翱翔青天。但见飞凤彩翅展,猛虎头颅换家园。
只一剑,王尚儒便将郭元宗人头斩落!
王尚儒收剑入鞘,对着城上的一众将兵吼道:“开门。”
那一众将兵哪一个敢再不从,皆是惊慌失措地蹿下城楼,拖开城门,放三军将士出城。
那苏景谦见王尚儒杀了郭元宗,不免担心地对着城上的王尚儒道:“师兄,郭元宗虽死有余辜,但毕竟是刘裕的家将,也曾有过功绩。你如今擅自杀了他,那刘裕一定会找你的麻烦的。”
王尚儒立于城头,听了苏景谦的话后,不禁苦笑一声道:“我今杀了他,这场人命官司是要吃定了。不过他罪有应得,我想皇上也会秉公办理,会对我从轻发落。现金重要的就是你尽快率军出征,万不可贻误战情。至于这里的事,我自会处理。”
苏景谦略沉重地点了点头,只得说道:“如此,师兄多多保重。”继而又对身后的将士们喝道:“出城。”说罢,便催马向城外而去,那三军将士也在其身后跟了出来。
王尚儒见三军出城,便轻叹一口气,将双手束到身后,对身旁的将兵道:“我擅自杀人,尔等将我绑了,押赴宫内问罪。”
却说那皇宫内院议政阁内,当朝天子晋安帝司马德宗正与文武群臣商议国事,忽见底下宦官来报,说是有一群将士正押着太子少保在阁外等候。
那安帝听闻此报,不免一惊,速命其等入阁,继而又向丞相王令山问道:“爱卿,尚儒今日都去做了些什么?”
王令山听闻儿子被押在外,不免也是惊异,见皇帝问询,便施礼答道:“今日苏帅率军出征,吾儿前去送行。不知他所犯何罪,会被人押赴至此?”
正说话间,那一众将兵便押着王尚儒入殿。安帝见了立即便叫人为其松绑,问道:“王少保,不知你犯了何等罪过,会如此出现在朕的面前?”
王尚儒跪倒在地,口称“圣上”道:“罪臣今日送三军将士出征,途径城门时,不想那郭元宗竟因一己私利斩杀守城门将,阻拦三军,不予放行。我一时性起杀了那厮,我知他是刘裕将军府上的门客,亦是随刘将军南征北战,颇有战绩。我此番公然杀人,特来向皇上请罪。”
“大胆王教,你竟敢擅自杀人,岂非目无王法?”王尚儒这边的话音刚落,那同在殿内议事的将军刘裕便大发雷霆,对着王尚儒戟指怒骂道:“似你这等狂妄之徒,理应问斩。”
王令山毕竟护子心切,此番听到刘裕的话,心中自是恼怒,但脸上却含笑着道:“刘将军稍安勿躁,吾儿杀人固然有错,但毕竟也是那郭元宗有错在先。我想此事皇上自会有圣断。”
安帝一捋须髯,向着那押赴王尚儒前来的一众将兵问道:“刚刚王少保所言之事是否属实?”
那一众将兵之中为首的一位上前拱手道:“方才少保所言句句属实。”
安帝听闻此言,沉吟片刻后说道:“如此说来,那郭元宗的确算得上是罪有应得。不过念在他也曾随刘裕将军征战沙场的份上,便以将军之礼安葬。至于王尚儒,虽然那郭元宗犯了死罪,但你未得皇命便你擅自杀人,亦是犯了国法。这样吧,你既能杀得了郭元宗,想必你的身手自是不错。如今北魏犯境,朝中正是用人之际,你便从军出征,以赎其过。”
王尚儒听闻安帝的断决后,不由得心下大喜,连忙叩谢皇恩道:“谢过皇上不杀之恩,罪臣定当沙场效命,戴罪立功。”
王令山见儿子免了死罪,亦是喜不自胜地对着安帝谢恩道:“谢主隆恩,吾儿得蒙皇上宽恕,定会尽忠竭虑,不负皇恩。”
安帝一笑上前搀扶起王尚儒道:“尚儒,此处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府去整备,明日便只身前往军营。”
王尚儒拱手道了一声:“是。”后,便转身离开了殿内。那刘裕望着王尚儒远去的背影,不禁心头生恨,暗道:“果然是‘王马共天下’,不过终于一天我会让着天下尽入我的囊中。”
毕竟不知王尚儒出了议政阁后又会去向哪里,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