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杜毅忍不住训斥晓月:“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先想想自己?”
晓月趋前,扶着他座椅靠背,凑在他耳后,轻声讨好道:“对不起——”
杜毅‘哼’道:“你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什么?每次说你都这样,吃一百回亏都记不住,天底下那么多人,你救得过来么?你真当自己是观音菩萨么?”
晓月伸臂过去,搂搂他脖子,谄媚笑道:“哥——我都知错了,你就别再骂我了。”
“知错?鬼才知道你有没有知错?好了,好了,松开我脖子,我开车呢。”杜毅摇摇脖子,无可奈何。
晓月吐吐舌头,收回手来,探头过去看他,顽皮道:“不生气了?不生气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杜毅瘪嘴苦笑。
晓月哑然失笑:“真难看!”
杜毅扫她一眼,缓和了神色,道:“今天多亏了萧拓,否则你这条小命早去见阎王了!”
晓月坐回后排座椅,玩笑道:“放心,我命硬,阎王爷不敢收。”
“姐,你真当你是神仙?是谁前段时间还差点壮烈牺牲来着?”晓星忍不住插言。
晓月咬唇笑笑,半真半假说道:“说到壮烈牺牲,我倒真想起一件事儿来。”
晓星侧目看她,萧拓也忽的扭头过来看她,连杜毅亦从后视镜里瞧着她。
晓月含笑道:“提前和你们说一下,万一我哪天真的壮烈牺牲了,不幸英年早逝了,你们就把我的什么眼角膜啊、心肝肺肾呀,能捐的统统捐赠了,至于遗体么,就不用免费送给人家做研究了,整日被泡在福尔马林液里,还是挺别扭的……”
杜毅突然狠狠“呸”一口,带了怒气,喝道:“浑说什么呢?”
晓星也紧攥着她手,脸都有些白了,道:“姐,你瞎说什么?”
萧拓眸光倏的黯沉下去,定定望住她。
晓月不以为意的笑道:“唉!说说怕什么?我又不是真的要去死,我这不是在说假如么,万一有那么一天,你们也知道我的心意不是,喏,你们说,我的眼角膜在别人眼睛里,你们看见她就像看见我,多好啊!我身上这么多器官到了别人身上,解除了他们的痛苦,你们看见了也高兴不是!再有,现在墓地那么贵,活人都快买不起房子了,死人还要住那么贵的地方,活人房子一万块一平米,死人的,四五万块,还是最最普通的,买块差不离儿的墓地起码也要几十万,够一个普通三口之家吃穿多少年?够给灾区的孩子买多少书本衣物?不过是个存放骨灰盒的地方而已,何必那么浪费,我要是死了,你们干脆把我海葬,或者扬在大山里,既节省了钱,又节省了土地资源,我呢,也可以自由自在,随风去周游世界,可不用孤零零、冷清清的被困在那破木头盒子里呢!”
杜毅从后视镜里恶狠狠的瞪着她:“说完了?”
“嗯,说完了。”晓月抿嘴笑。
“想死?想死现在开车门跳下去!”杜毅几乎气极。
晓月咬咬舌头,笑道:“我这不就是一说么?自杀这种蔑视生命的事我可不会干,人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就算不能有重于泰山一般的死法,总也不能死得轻飘飘吧?”
“你还知道?”杜毅恨不能再吐她一口。
晓月只是笑,笑得开心灿烂。
晓星想想,取笑道:“姐,可真有你的,发表了一篇墓地论,我还从没听谁把活人的房子和死人的房子放在一起讨论、比较价格的,我估计从古至今、古今中外,也就只有你和葛朗台两个人能想出这个省钱的办法来,还海葬,亏你想得出,就你那点儿骨灰,喂一条鱼都喂不饱,再说,咱们家总不至于穷到连块墓地都买不起的地步吧?”
晓月反驳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人的精神。”
杜毅接口道:“是,我看是精神问题,是该给你找个精神病医生好好看看,漫天的胡说八道。”
晓星指着窗外,笑道:“哎!哥,那不是第三医院么?哎!哎!你干脆停车,现在就把她送进去。”
晓月撇嘴道:“干嘛?真把我当精神病啊?你们要是把我送进去,用不了三天,精神病全出院了。”
晓星眨眼问:“为什么?”
“因为医生都变成精神病了。”杜毅替晓月答道。
晓星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晓月忍不住咯咯笑起,“哥,你真聪明!”
杜毅由后视镜里白她一眼。
萧拓忍俊不禁,也朗声大笑。
原来,她也是可以这样活泼可爱的,只是以往压抑了太多的伤感悲凉,这一刻,全然释放了而已。
从今后,她若可以永远这般开心欢快,他情愿永远这样陪着她,抛掉所有。
杜毅开怀许多,想起来问:“哎,萧拓,你也是真人不露相呀!没想到你还有这样好的身手,我老远看见还以为在看电影呢!”
晓星也由衷佩服的附和道:“是呀!是呀!拓哥哥,我只知道你本事很大,可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呢!”
萧拓笑笑,答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小时候练过一些。”
晓月看着他的背影,刚毅中和着温暖,仿佛他温柔似海一般说的那句“害怕了吧?放心!有我在!”仍有余音缭绕在耳畔。
这样望着他,这般安心,从没有一个时刻,是这般安心,这般欢愉的。
仿佛有了他,她的世界便再没有恐惧,再不会有噩梦,更不会再有悲伤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