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个女人真媚
齐人福一出看守所就来看望林正英,还带上了易金瓶。
门铃响时,林正英正在厨房里下面,刚把一指挂面下到沸水里。他连忙去开门,心中狐疑,这个时候会有谁来。一见是齐人福,他上前抱着他,兴奋地说:“是你啊,我辞职后,很少有外人来了。”
“我不是外人,我是你的朋友,好朋友。”齐人福回报他热情的熊抱。
易金瓶吮吮鼻子说:“是什么东西煳了!”
林正英连忙撇下齐人福往厨房跑,口中说着:“坏了,坏了,是面条煳了。”
齐人福跟进来一看,面已经糊成一团,挨锅的地方已经煳了。他说:“你中午就吃这啊?”
林正英点点头,“早上一起来就创作,没时间去买菜,下面条简单。”
“长时间这样可不行啊,卓嫣然呢,她不为你准备午餐?她上班的地方离家很近嘛!”
林正英摇摇头说:“她有她的难处。”
“有什么难处,我看……”他正准备按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一旁的易金瓶拉了拉他,他这才知道自己失态了,改口说,“我们出去吃吧,一生能吃多少顿饭是有定数的,吃一顿少一顿,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林正英说:“还是算了吧,这面用水淘淘还能吃。”他突然想起来,问道:“你们吃过没有?”
齐人福本想说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吃,话到嘴边改成了我们都还没吃,一起去吧。林正英不肯,说你们肯定吃过了,我还是就着面汤吃点算了。
易金瓶上前给他关了火,拉着他说:“林主编,你就别推辞了,你要是不吃齐人福一顿,他睡觉都会不安稳的。”
林正英笑道:“没那么夸张吧,齐人福是什么人,齐人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
齐人福说:“真的,我在狱中发过誓,这一生可以负天下人,但就是不能负你老弟。”
林正英显然被感动了,说:“好吧,好吧,我跟你们去就是了。”
很快,他们就到了林夕大酒店,林夕迎出来说:“两位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已经过了饭点,厨师都休息了。”
“休息了你也给我叫过来。”齐人福还是像当副社长时那样霸气,“怎么,我下台了,你就不把我当人了?”
林夕说:“齐社长说哪里话,我叫就是了。”
他掏出手机,很快把厨师和服务员都叫了来,酒店里又显出了人气。他亲自拿菜单递给齐人福,讨好道:“厨师都已上岗,这上面的任何菜品都可以点,专为你们加班。”
齐人福说:“这还差不多,难怪你林夕出了今古传媒集团还是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呢。”
林夕说:“你也会的,林主编也会的。今天这顿饭就算我为你俩接风,吃什么我买单。”
齐人福和林正英没想到他会这样,齐声道:“为什么?”
林夕说:“都是一个集团出来的,我相信你们比在岗的中层、高层会更有出息,因为你们在奋斗,在挑战人生。”
齐人福说:“真正挑战人生的是林正英,我是被迫的,借你吉言,我也要奋斗,来一场轰轰烈烈的中年革命。”
林夕说:“齐社长一定会前途无量的。”
齐人福说:“拿酒来,我若前途无量,所有的招待都订在你的林夕大酒店。”
“那可太好了。”他接过服务生手里的酒,亲自为他斟上一杯,笑眯眯地说,“在商言商,那我们可就说定了。”
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林夕笑着退了下去。
与齐人福的意气风发相比,林正英要萎靡得多。夫妻冷战已经把他的朝气消磨殆尽,而且,妻子很可能已经给他戴上了绿帽子,他在陆思逊面前虽然表现得很刚毅,说无所谓,但真的无所谓吗?他其实是个很小心眼的人,与卓嫣然谈恋爱时,她与别的男人多说几句话,他心里都要酸溜溜半天,现在妻子公然与初恋情人搞在一起,他不吃醋那是假的,何止是吃醋,杀人的心都有。
林正英本不想喝酒,但经不住齐人福和易金瓶的劝,只得说少喝一点。自从救展丽江受伤后,他就再没喝过酒了,一则是要养伤,二则是没有喝酒的机会。喝酒也是要人气的,他没有一个人喝酒的习惯。
林夕送给他们的是一瓶五粮液,林正英喝着喝着就进入了状态,喝完了一瓶竟然还要喝,齐人福就再要了一瓶。他接过酒说:“你知道吗,半年前你们几个升高层,我和陆思逊很失意,我就是在这儿喝这个五粮液,结果喝醉了,送医院。”
齐人福说:“人生难得几回醉,醉了那才叫好,才叫状态,我就从来不怕醉。”
林正英看着他,感觉他的影子好虚好高大,他伸出一只手在面前挥了挥说:“难怪刘鑫要重用你,你真的跟我们不同,你,高大,让人折服,我,小人。”
齐人福想抢过酒瓶,说:“你怕醉,就别喝了。”
林正英紧紧抓住酒瓶说:“不怕,喝醉了才好呢,管他天下雨,娘嫁人。”
齐人福也已进入状态,摆着手说:“好吧,你斟,你斟,王子奇真不是个东西,卓嫣然也不是个东西,让我弟弟这么受苦,金瓶……”他左右摇晃着头寻找易金瓶,其实易金瓶就坐在他的左侧,他终于看见了她,用手指一指她,说:“你跳支舞给我弟弟看看,让他开开心。”
易金瓶站到包房中间,向林正英行个礼说:“林主编,我们准备办个模特公司,我任艺术总监,听说林主编多才多艺,我就给林主编表演一个舞蹈,请林主编多多指教。”
林正英看着齐人福,问道:“真的吗?”
齐人福说:“真的,我在狱中想好了,我要创业,创出比今古传媒集团还要大的业。”他指一指易金瓶,“她曾经做过车模,有模特基础,就让她牵头,我出资,我与几个服装集团有来往,有他们支持,应该能够做得起来,到时你得给我鼓与呼哟!”
林正英举起酒杯,与他重重一碰说:“祝贺!”
易金瓶跳的是一支孔雀舞。她来自山区,得大山的灵气,很有几分孔雀的神韵。林正英凝神细看,这才发现,她原来穿的是一条孔雀裙,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肩带式孔雀筒裙穿在她一米七的身材上,正面山明水秀,侧面悬崖峭壁,背面柳暗花明,美不胜收。他简直看得俩眼珠都要蹦出来,只听齐人福说:“给林主编敬酒。”
易金瓶真做得出,给自己的杯子斟满酒,用嘴咬住高脚杯的柄,做孔雀样舞动一圈,舞到林正英身边,跪下,点头示意他喝酒。林正英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朋友妻不可戏。”
齐人福笑眯眯地说:“有什么不可戏的,你要不喝她就不起来。”
林正英只得说:“那我就勉为其难了。”
齐人福豪迈地说:“那是你的事。”
他红着脸低着头,对易金瓶说:“对不住了,嫂子。”
齐人福说:“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哆嗦,换了我啊,早就凑上去了。”
易金瓶穿的孔雀筒裙是低胸露背装,她这么跪下去,筒裙像个罩子一样把她的下身全都遮住,但上身就像没穿衣裳一样暴露在他面前,乳沟明晰,乳峰高耸,他的眼睛不自觉地朝那个部位瞟了一眼,白白净净地全入了眼,他的脸立即像有火在烧,比刚才更红了。
齐人福急道:“唉,你可真是个秀才,你快喝呀,你要让我老婆跪死呀!”
林正英看看他说:“那我真喝了!”
齐人福说:“喝,喝。”
易金瓶咬着高脚杯不住地点头,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林正英把嘴凑过去,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不知道是酒香还是易金瓶的体香。
他大吮了两口,竟然把一杯五粮液喝去了一半。
易金瓶见他再吮就吮不到了,缓缓站起来,高脚杯跟着上移,林正英忘情地缓缓地下移,两人渐渐都成蹲式,嘴与嘴高度接近。他已经能看见对方的红唇烈焰了。四目相对,他简直有筋酥骨软之感,在心里说:这个女人真媚。
剩下的酒沿着杯壁缓缓流进他嘴里,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
喝完酒,齐人福鼓着掌说:“好,这样的孔雀酒我兄弟肯定没喝过吧!”
林正英摆着手说:“没有,没有,你们太会玩花样了,你们的模特公司肯定能办得起来。”
齐人福说:“以后别在家里闷着了,我的公司就是你的公司,写累了就过来喝花酒,我那里的美女由你挑!”
林正英说:“我那点积蓄,可喝不起花酒。”
齐人福说:“咳,谁要你出钱了,我的就是你的,要不是你,我现在还在坐牢呢,想想都后怕。”
林正英端起酒杯,与他们边碰杯边说:“跟金瓶喝了杯花酒,年轻了十岁,感谢你们俩。”
齐人福指着他说:“你现在才有点朝气,要不,以后专让金瓶陪你喝花酒。”
易金瓶嗔道:“我老了,以后公司里的漂亮模特多着呢!”
齐人福和林正英都哈哈大笑起来。
2
癔症瘫痪
喝了这顿酒,林正英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回家后文思泉涌,一下子就写完了一个桥段。
可是,都快深夜了,卓嫣然和林染还没有回家。女儿上幼儿园一直是卓嫣然接送的,他们会上哪儿呢?
幼儿园离他家不远,他下楼,步行到幼儿园。幼儿园里还有几个全托的学生,园长正好在,他问园长,园长告诉他,林染早就被她妈接走了,和她一起来接的还有一个男人,开着一辆宝马,因为一个刚毕业的幼师没见识过宝马,她还特意叫园长出来看过……
她还讲了些什么,林正英全都听不进去了。他明白,那男的十有八九是王子奇,因为在卓嫣然的熟人圈中,只有王子奇拥有宝马。他挥挥手,说声谢谢,拖着疲惫的步子走了。
不知不觉走到家对面的喷泉公园,一股喷泉冲天而起,立即迎得一片叫好声,林正英听出来,叫好的大多是女人。他在心里说:有什么好叫的,难道有那么亢奋吗?
他由此想到了妻子,妻子此刻是不是也在叫好呢,在王子奇的床上叫好。他想到妻子的媚态,想到妻子的叫床声,他的大脑几乎要爆炸了。他实在忍不住了,冲着喷泉大吼:“啊……”
他的吼声响起时,喷泉声戛然而止,好像专与他作对一般,使他的声音回荡在公园里,大家都朝他看去,有人还嘀咕说:“精神病。”
经过半个月的休养,他的腿伤基本康复,但是,他突然感觉腿部一阵刺痛,连忙蹲下去,用手揉了揉,但是,腿部越来越疼,揉了半天也得不到缓解,结果连站起来都很困难了。
他轻声问自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尝试了几次,竟然真的站不起来。他紧张了,难道自己残废了?他赶忙掏出手机,拨打给他治伤的主治医生。主治医生听了他的症状说:“你的伤痊愈了,不应该有什么并发症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急火攻心的事了?”
他只得说:“我怀疑我老婆……”
“我明白了。”主治医生打断他的话。他知道,让一个男人说妻子红杏出墙这类事是难堪的,弄不好还会加重病情。他接着说:“你的情况应该是癔症瘫痪,你的腿受了伤,你就总怀疑你会瘫痪,这是一种潜意识,当你遇到急火攻心的事情时,这种潜意识变成了表我意识,你以为你真瘫痪了,意识发出错误的指令,控制了你的神经传导,使你站不起来,其实你的腿并没有毛病,你现在要学会放松,最好能听点轻音乐,让人把你弄回家,睡一觉就会好的。”
林正英说了声谢谢,试着放松,但还是站不起来。这时,喷泉又起,可他却站不起来了,他拍打着自己的腿,随着喷泉溅洒到自己脸上的水珠一起落泪。他现在才明白,什么是“长使英雄泪满襟”啊!
他在地上蹲了一会儿,腿越来越发麻,长时间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弄不好还搞成了真瘫痪,他又掏出手机,给陆思逊拨了个电话,对他说:“我在小区对面的喷泉公园,我得了癔症瘫痪,你快把我弄回去。”
陆思逊和郑爽连忙出来了,同来的还有郑坚强。林正英一看到他,立即吼道:“你是给王子奇站岗放哨的吗?”
郑坚强低声道:“不是,林哥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不是?”林正英继续吼道,“卓嫣然跟王子奇跑了。”
喷泉又停,他的吼声在公园里显得很响亮,树丛中卿卿我我的情侣们纷纷举头朝这边看来。陆思逊连忙说:“有什么事回家说吧,我来背你。”
郑坚强说:“我年轻些,还是我来吧!”
陆思逊看一看他,说:“也好!”
郑坚强蹲在林正英面前,陆思逊和郑爽在林正英身后用力,终于把他弄到了郑坚强的背上。林正英身材魁梧,一米八的大个头,接近二百斤,郑坚强虽然年轻,但身体单薄,一百二十斤的身体哪负重得了二百斤的重量,他憋一口气站起来,结果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郑爽连忙扶住他说:“不行,不行,快放下来。”
郑坚强连忙蹲下身,把林正英又放在地上。郑爽看一眼陆思逊,说:“你这单薄的身体估计也背不起林主编,即使背得起也背不到家,还是找人来背吧,我刚才出门时,看见我们小区边上那个收破烂的老耿还没休息,他个子大,力气大,快去叫他来背,给他一百元钱。”
陆思逊说:“好的,还是你心细。”他连忙去找老耿。
老耿四十多岁,早年当过兵,身材魁梧,长期做体力活,的确力大如牛。他来后,轻轻松松就把林正英背到了背上,然后迈开大步向前走去,令他们不得不在背后感叹,真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才干啊!
进了家门,郑爽让老耿把林正英放到床上,问他怎么会这样。
在熟人面前,他也不必隐瞒什么,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告诉了陆思逊和郑爽。郑爽在医院工作,虽只是个护士,但经常看医生处置病人,她明白了,他的确是急火攻心,得了癔症瘫痪,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舒缓他的心情,而舒缓心情的最简单疗法是听轻音乐。她打开电脑,在“酷狗音乐”软件里找到轻音乐电台,让缓缓的轻音乐在房间里流淌起来。
林正英闭着眼睛听了几首,感觉心情好多了,睁开眼对郑爽说:“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这一刻也许会疯掉。”
郑爽说:“不会的,你是个有担待有理智的好男人,怎么会疯掉,睡一觉,明天就会健步如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