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易阳拉开大门,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楚喑诡计得逞的笑颜,她的身后,那一队本该早已离开的剑士和术士已经包围了这里。
易阳居高临下地看着台阶前的楚喑,李仪在他背后紧紧地攥着李碧微微发抖的手,等着他的反应。
“早就发现这里还藏着个人,本来想让她带我们找到你们,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自投罗网了,呵呵呵!”楚喑含着掩藏不住得意洋洋的神情说。
“可惜你功亏一篑,我们不是你要抓的人。”易阳的语气十分坚定。
“哦?”楚喑饶有兴趣地看着易阳,好脾气地说,“是不是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接着,楚喑便命人将他们押走了。
这一幕全被躲在街角的欧阳明看在眼里。易阳走后,他总觉得易阳的语气神情有些不对劲儿,尽管欧阳明一点也不了解他,但是还是隐隐地担心起来。于是在易阳离开没一会儿,欧阳明就追了上去,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现在,看着易阳被抓走,他的担心应验了,可是该怎么办?自己还是一个落魄的流浪打工者,有什么能力去救他呢?更何况对方是暗族的执剑者,作战能力非比一般,从他们手上抢人,简直是异想天开地可笑。
欧阳明垂着头刚转过身准备离开,却不期撞上了一个人。那个人比欧阳明高不了多少,欧阳明的视线可以轻松越过他的肩膀。欧阳明一眼就认出这是他早上撞到的那个男人,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后?欧阳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身子绷紧了做出防御的姿势。
男人连忙摆着手低声说:“小兄弟,别紧张,我是来帮你的。那些是你的朋友吧?你想救他们对不对?我有办法。”男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接着说,“这里不安全,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监狱里,被抓住的人被分开单独关押起来了。易阳独自在一个牢房里,四周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被关押在他旁边。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进监狱了,几乎每到一个城市,易阳都要到监狱里走一遭。只是,这一次,他不能坐以待毙了,他似乎已经找到了他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东西,他马上就可以完成那个不知已经背负在他的肩膀上多久,快要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任务了。易阳右手紧紧捂着胸口,那里藏着他最重要的东西,一个可以视作他生命的东西。
楚喑在监狱大堂里吩咐着狱守要好好看管这些犯人,千万不能让他们有任何接触。她的身后,一名持剑卫士有些疑惑地听着她做出的安排。
等到楚喑出了监狱,剑士终于忍不住地在后面小声问道:“楚领队,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读取他们的记忆?”
“楚焱,你不要忘了,我们的目的不止是抓住他们,而是要把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反抗者一网打尽。读取他们的记忆最多只能追踪到他们的联络人,之后我们还要一层一层地追踪,甚至在那之前他们就会改变他们的组织结构,切除与我们的线索有关的一切联系。而相反地,我们按兵不动,不读取他们的记忆,让反抗组织知道他们还有价值,同时他们也有威胁到反抗组织的信息没有暴露,反抗组织一定会来救援他们。我们就等待他们前来救援,再收网抓捕,那时就会有不止一个反抗者高层人员落网,只要我们有一个,就足够以最快的速度把剑插入反抗组织的心脏。”楚喑握紧拳头咬牙说。这些年她作为九大执剑者之一,已经与反抗组织激战了数年,但是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彻底消灭他们,那个顽强的组织总是能死而复生,这令她恼怒不已,因此她立誓要彻底铲除这一组织。
那名叫楚焱的剑士犹豫着继续问:“他们真的会来救援?有这个时间只要反抗组织及时切断联络网,他们就会变得毫无价值了。”
楚喑冷哼一声,说:“他们一定会来的。如果他们不来救,那么以后这些人再落入我们手中,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你说他们会怎么做?当然是和盘托出以求自保。这就是人性的弱点。到那时我们将不费吹灰之力摧毁反抗组织坚固的防线,他们会全线崩溃等着我们尽情地去收割。”
监狱四周高厚的围墙汇聚到他们前方的监狱大门处,门上上昏黄的灯光时亮时暗,楚喑忽然没来由地自嘲道:“可悲我们身为暗族,却还要活在这灯光下,不知道这世界要是彻底没了光会怎么样?”
楚焱还没意识到这是楚喑的自嘲,接话道:“自然会彻底为我暗族统治。这些光只是为了方便奴役那些人类,他们已经不能离开光生活了。”
楚喑没说话,迈出了监狱大门。
第二天,巡逻队向全城发出通告:三日后在中心广场处决被抓捕的五名反抗者。
同时,这个消息也传入了监狱里的人耳中。易阳心里有些疑惑,虽然这是他第一次以反抗者的身份被抓捕入狱,但是他非常清楚暗族对他们什么都不做就处刑是绝对不可能的。回想之前不知道多少次如噩梦般的监狱经历,易阳相信,暗族越是什么都不做就越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不过,他最担心的倒不是他自己,而是......
李仪的心咯噔了一下,在她这个已经走出了懵懂的年纪,她明白“处决”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曾经,很多人都说死不可怕,可是怎么会不可怕?生命的逝去意味着什么?不止是那一瞬间的痛感,更是自己对这个时间的一切联系都将化作泡影,最后消失地不留一丝痕迹。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与自己脱离,再也感受不到山河美景、鸟语花香、五味美食,触不到风的轻柔,水的润滑,石的坚硬......亲情、友情,以及......爱情都会消弭。从黑暗到来前的书籍中不难看出,其实世界真的很美好,只是她还没有看到、感受到......
而她的妹妹,李碧虽然只比她小两岁,可是却没有她那么多心思,只是抱着头害怕地小声哭泣。空旷的牢房里,她就蜷缩在阴暗的一角,双臂抱膝,把头埋在怀里,肩膀不住地抖动着,尽管听不到哭声,可是任谁看到这个场景都能想象得到她一定早已泪流满面了。
最后,当易阳站到刑场上时,他没有显出一副大义凛然、慨然赴死的坚毅神情,反倒是有些紧张地四下张望着什么人。
楚喑在不远处的高台上注意到易阳的不对劲儿,心中暗笑起来,随即让手下通知埋伏的人盯好易阳。他很有可能是最先暴露前来救援的反抗者的人。
可惜现实永远不会如人所愿。楚喑布置好了一切,正在等待收网的信号时,一个突如其来的爆炸在广场一角炸响,紧接着,连续的爆炸环绕着广场震裂开来。转眼,围观的人群已经变得混乱不堪。但是楚喑的布置并没有因此而被打乱,几名执剑者立即扑到刑台上把犯人保护起来。楚喑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的混乱,皱了皱眉头,她有些不明白反抗组织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围观的人一旦都逃散尽,那么留下的岂不都是反抗者?这样等于自杀的做法令楚喑有些搞不懂了。
“领队!南边有一辆卡车闯进来了!”楚喑身边的执剑者报告。
“拦住它!”楚喑毫不犹豫地下令。
正当大部分卫士往南边集结时,另一辆速度飞快的越野车从北边闪出,直接朝刑台而去。而就在此时,刑台突然发生爆炸,并迅速被浓烟包围。但越野车速度丝毫不减,微微调整了方向与浓烟擦过,一个漂移朝西而去。
“哼,想跑!”楚喑看着那辆越野车,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下一秒,一道闪光划过越野车的上空,“轰”地一声,越野车四分五裂地爆出一团大火。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紧接着第二辆越野车从北边冲出,按照第一辆的路线,擦过浓烟往西边而去。
楚喑突然意识到了反抗组织的计划。爆炸是为了疏散围观的人让出广场,这个刑台在广场偏北,南边的卡车只是为了吸引兵力,而从北边以最近距离冲出救援才是本意,但是第一辆车是弃子,为了探路,那么这第二辆车就一定是真的了!只是,这变故楚喑并没有提前准备,要再展开一次攻击是需要时间的,可关键的就是哪怕只费一分一秒,都有可能让反抗者逃脱,让她功亏一篑。
“收网!”楚喑当机立断。虽然早了些,可能有些鱼还没进网,但是顾不得那么多了,绝不能让饵跑了。
现在,楚喑的目光落在那团浓烟上。那烟雾实在太浓了,连一点火光都没有,根本就不像是爆炸产生的。浓烟逐渐变淡,几个执剑者围在四周,随着烟雾的退缩收紧了包围圈。三团人影逐渐显现,那是三个孩子,一男两女,跪在地上捂着口鼻,脸上身上落满了烟灰。
楚喑看着这三个孩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又是弃子吗?还是说那个叫易阳的孩子说得没错,他们的确是被错抓来的?
“把他们押回去。”楚喑下令。
剩下的,就只有那两个大人了。楚喑心里想着,走下了高台,她要亲自去追,看看那些反抗者到底要怎么闯出她的网。
牢车朝南一路开去,就在易阳觉得就要没救的时候,毫无防备地一个急刹车,一道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划过耳膜,牢车前方传来铁皮破碎的声音。接着,是执剑者的厮杀声。
易阳没有被固定在车里,只是被简单地捆绑起来,于是被这个急刹车的惯性甩到了车前,后背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车壁。就在易阳咬牙直起身子的时候,后门突然被打开,昏黄的光线射进来,让适应了车内黑暗的眼睛瞬间失神。易阳侧着头眯着眼,可是还没看清楚就被一个人拎起来拖下了车。
“朝前跑,下个路口右拐!”那人在易阳身后帮他割开了绳子,同时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易阳感到有些发麻的后背被人推了一把,被绑得快要失去知觉的双脚踉跄了一下,便潜意识地朝前跑去。
那人没有跟上他,易阳听到那个声音加入了身后的厮杀当中。
当易阳拐过路口跑到下一个路口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使劲儿鸣着笛从北边朝他开来。就快要到易阳身边时,越野车副驾驶的车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快上来!”
易阳愣了一下,而下一刻他一把抓住了车门跳上了车。
在关上门转头的瞬间,虽然易**据刚才那熟悉的声音在发愣的片刻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他看到欧阳明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地惊讶......同时,还有些惊喜。
“你......”易阳有些说不出话来。
“易阳哥哥!”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孩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易阳回头一看,正看到李碧一脸泪痕却透着绝境逢生的惊喜神情。当然,她的身边,李仪也是同样的神情却要安静许多。
“有什么等离开这里再说吧!坐稳了!”欧阳明在一旁说道,他的语气十分镇定,却有透着一股一往直前的勇气,让人觉得异常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