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子端坐在后座,俨然贵夫人气派。她颐指气使:“副官,别废话,快开车!师长还等着呢!”
茶博士:“是,太太!”军用吉普车紧急启动,飞离检查口。
茶博士热情洋溢地挥手告别道:“弟兄们,下次见!”
宪兵甲朝地下啐了一口:“妈的,架子还真他妈的大!”
宪兵乙倒是司空见惯:“官大一级压死人嘛!”
远望重庆,灯火暗淡。秋风渐起,凉意渐浓。
重庆饭店夜总会的演出结束了,芳子在台上谢幕,光彩照人,钱德勒手捧鲜花在后台等候。芳子看见他,立即奔过来,给他一个热吻:“亲爱的,几天没见到你,我真担心你出事了。”
钱德勒兴奋地告诉她:“我立大功了,老板说要给我一大笔奖金,你想要什么?钻石戒指?洋房,还是汽车?”
芳子娇滴滴地用手抚摸着他的脸:“俗了吧,我什么都不要,就要你的爱!”
芳子顾不上卸装,紧紧拥抱着他,两人偎依着走出饭店,来到汽车旁,钱德勒热情地说:“宝贝,去我那里吧?”
芳子深情地说:“去哪里都行,要不,去你的故乡蒙塔那小镇?”
钱德勒驾车驶向“豁庐”。后面一辆军用吉普车紧紧跟上。
在车上,王浦江冷冷地说:“今天你可有好戏看了。”
张科长不无羡慕地说:“大鼻子真是艳福不浅。”
“豁庐”楼前,钱德勒停车后,用双手将芳子托起,抱回自在“豁庐”钱德勒卧房里,芳子披着他的睡衣,别有一番风味,钱德勒如痴如醉,欲为她狂……
己卧室。大院警卫从未见过这种浪漫情景,吃惊得目瞪口呆。
王浦江驾车跟踪到大院不远处,随即停下,张科长说:“处座,你先回去休息吧,反正大鼻子已经平安回来了。我在这里盯着。”
王浦江说:“不用了,有苦同享嘛。我就在车上呆着,你进楼去看看情况。”
王浦江留在车上等候,张科长去钱德勒门前听了一会,见无异常情况,也回车上休息了。
钱德勒卧室。两人激情奔放,情意绵绵,缠绵过后,芳子靠在他胸前休息:“亲爱的,我们去峨眉山度假吧。”
钱德勒说:“我哪有时间去啊?”
芳子撒娇了:“你就为我把珠宝店给关几天,陪我去金顶看猴子,那多好玩!”
钱德勒苦笑着说:“小傻瓜,你还真以为我是卖珠宝的?”
“你不卖珠宝,那是做啥子的?”
“我是从事破译密码工作的。”
“密码是啥子怪?”芳子好奇地问。
钱德勒拍着她的小脸说:“小宝贝,和你说不清楚。”
“你不是说已经做完了,立了大功吗?”
钱德勒笑了起来:“我们才完成二号,还差一个最高级的三号没有破掉。”
芳子:“那你又要忙了,要忙多久?”
钱德勒想了一下:“总要三五个月吧。”
“那么久?我不跟你好了。”芳子一脸沮丧。
“忙完了,我的合同就要到期了,到那时,我就和你结婚,带你回美国。”
“美国太远了,我可不去。”宝贝态度很坚决。
钱德勒很是惊讶:“小傻瓜,那可是天堂啊。”
芳子可不以为然:“那是你的天堂,可不是我的天堂。”
两人睡意袭来,相偎入睡。
凌晨。王浦江在车上被刚赶来的副手叫醒,副手压低声音对他说:“处座,合川警察局马局长来电话,你不是要他注意那里的异常情况吗?今天半夜江边有一个院子被火烧光了,据说还有手榴弹爆炸声,房客下落不明,有人看见两辆军用吉普车把他们给接走了。”
王浦江揉了一下眼睛,回答说:“好的,你通知马局长,我马上就出发,赶过去和他会面,再一起调查。”
副手:“是!”
王浦江与张科长立即开车向合川驶去。
二楼贵宾卧房里,芳子听见汽车声响,掀开窗帘一角,看着他们离去,钱德勒从睡眠中惊醒:“宝贝,看什么呢?”
芳子不耐烦地说:“你那位讨厌的跟屁虫王处长刚刚离开,吉普车声音闹死人了!”
钱德勒说:“别管他,咱们睡咱们的。”
两人重新入睡,但是芳子却睁着眼睛,若有所思。
东方欲晓,天蒙蒙亮,江水奔流而去。江边小院被烧得面目全非,一片废墟,王浦江正在和附近的农民谈话,张科长在不断拍照。
王浦江问道:“大哥,你叫啥子名字?”
农夫答道:“我叫程福财。”
“你把事情经过再讲一遍。”
“讲了好多遍了,烦死人了。”
王浦江耐心地说:“程大哥,别怕烦,麻烦你再耐心讲一遍,呆会儿我请你喝酒。”
程福财说:“半夜里,我被手榴弹的爆炸声给吵醒了,起来一看,吓死人了,整个院子起大火了,我们街坊邻居想救都来不及了。”
王浦江问:“这房子是谁的?”
“房子原本是隔壁刘大爷的,他租给几个下江人了。说是逃难来合川的。”
“几个人住?”
“两个妹娃子,三四个男人。”
张科长拿出清田惠子的模拟画像。
张科长问:“是不是这个妹子?”
程福财思索着:“看起来像。”
王浦江又问:“他们在屋里做什么?”
“不晓得。他们不和我们来往,就在院子里头看书、写字。
哦,对了,在起火前,来过两辆军用吉普车。”
张科长问:“记得牌照号码吗?”
“记不得了。”
在合川路口检查站,王浦江正在向宪兵出示清田惠子的模拟画像:“见过这个女人吗?”
宪兵甲:“见过。是师长太太!”
“哪个师长?”
“不知道。有个副官说她是师长太太。”
“哪个副官?”
宪兵乙:“他说是78师师长副官,前前后后经过这里有七八次了。”
宪兵丙:“他人很大方,每次来都会送我们礼品,不是香烟,就是白酒。”
王浦江把张科长叫来,他对宪兵们说:“麻烦你们把副官的相貌给张科长说一下。”
众人七嘴八舌:“圆脸,皮肤有点黑。”
“三十岁左右,身高一米七吧。”
“眼睛是个眯眯眼,眉毛比较黑。”
“嘴唇有点薄,鼻子大而肥……”
张科长根据他们的描述,迅速勾勒出茶博士的模拟画像,众人说:“对头,就是这个样子。”
王浦江:“昨天半夜军车的牌照还记得吗?”
“K-6943和H-9625。”
“有几个人?”
“一共有两个娘们,四个爷们,共六人。”
“好,多谢了。”王浦江和张科长迅速开车回城。
重庆技术研究室黄永青办公室。林平敲门而入。
林平略带拘谨地报到:“报告黄秘书长,林平前来报到!”
黄永青高兴地说:“来上班了?好啊。忠良从今天开始就不能回家了。你们要牛郎织女一段时间了。”
林平回答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说得好。你去资料室找秦主任报到。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
“谢谢您,黄秘书长。”林平真挚地说。
黄永青热忱地说:“以后就别那么客气。都是一家人嘛,忠良跟着我快十年了。”
“您有事请随时吩咐。”
“好的,我要去开会了,再见!”黄永青急急忙忙地走出办公室。
“再见!”林平陪他走了出去。
技术研究室会议室门口,警卫执勤站岗,不准无关人员出入,参加会议的有文为均、毛祖和、韦国平和黄永青,王浦江和张科长正在进行全面汇报。
王浦江:“请看墙上这张图:首先是黄山别墅山下的茶馆;然后是密电所门外的枪杀案与山上卖菜人被杀案;再其次是文主任险遭绑架案;还有医院的谋杀案;最后就是合川江边小院纵火案。所有这些案件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密电所展开的,显然有一个日本间谍组织在此间积极活动。这个间谍组织人数在六人至十人,为首的是郁金香和茶博士,也就是那个所谓的78师师长联络副官,他们的目的就是针对技术研究室开展破坏活动。”
张科长:“再看这两人的模拟画像。他们的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经验老到,手法凶狠,行动敏捷,应该是受过间谍专业训练的。而且,他们经费充裕,车辆调配自如,估计在重庆一带还有具有相当实力的汉奸在支持、掩护他们。”
文为均大为吃惊:“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毛祖和追问道:“他们为什么要离开合川?”
王浦江立即回答说:“昨天,“豁庐”钱德勒小组……”
韦国平立刻打断他的讲话:“对不起,根据戴局长规定,在“豁庐”以外,不得谈论那里的任何情报。”
毛祖和大不以为然:“其实都是自己人嘛。不过,互不干涉也可以,就先不谈了。”
王浦江略有歉意:“对不起,是本人大意了,据分析,他们的动向可能与昨天全城搜捕汉奸与间谍大行动有关,矛头应该是针对技术研究室。而且,根据有关情报,他们在行动中,估计会得到代号为“豌豆尖”的潜伏间谍的配合。”
黄永青问道:“豌豆尖”是什么人?”
韦国平再次打断:“各位,请遵守纪律,不要谈论其他部门的情报。”
文为均对此颇为不满,但他没有说什么:“王处长,请继续分析。”
王浦江接着汇报:“综上所述,有几个问题值得注意:首先,日本间谍将会对技术研究室采取什么重大行动?其次,日本间谍现在在哪里?再者,“豌豆尖”是谁?为此,我认为,技术研究室在今后几天,或者几十天内,将会出现某些重大事件,这些事件的发生,将会影响破译工作的进展。”
韦国平生气地说:“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毛祖和冷静地说:“我听明白了,王处长希望我们高层对今后一段时间内可能出现的危机要有思想准备。”
黄永青进一步推测:“而且,这种危机有可能主要是针对文主任和你们几个的。绑架、暗杀等情况都可能发生。”
文为均下结论了:“既然如此,我们应该全力推进“紫码”
三号的破译行动,与日本间谍争夺时间,争取进度。王处长、张科长,你们在安全保卫方面,更要下工夫,不得出现任何疏漏和差错。”
王浦江、张科长:“是!”
会议结束后,王浦江和张科长走出会议室,正好遇见林平从对面走来。
张科长问道:“那位小姐是谁?怎么从来也没有见过?”
王浦江:“你老弟就是对小姐感兴趣。这是机要室新来的资料员。”
张科长追问道:“谁推荐的?”
王浦江:“好像是黄秘书长。”
张科长冷笑:“哼,英雄爱美人,大抵如斯。”
张科长使劲盯着林平看,林平不屑一顾,傲然走过。
技术研究室“紫码”破译小组办公室里,郭忠良正在主讲:
“根据现有的情报资料,“紫码”机使用方法大致为:密码员在一部近似于打字机或电传机的键盘上打上电文,但字母并不是印在纸上。密码员每按一下键盘,机器上的一个小箱就会产生光线,照亮一个字母。第二个密码员再按照相同方法打上同样的字母,机器内装有一系列的磁鼓或滚轮,打上的字母就固定在上面。电磁鼓按规定程序转动,并可通过插头,不断变换磁鼓与照明装置之间的接线,磁鼓的转动变化将更为复杂。
举例来说,当密码员按规定程序打下字母“C”时,箱内照明的字母或许是“A”,下一次再打“C”时,出现的可能是“B”
等。第一个密码员打完电文后,再由第二个密码员如实记下最初的电文,只是字母不再相同。电文加密完毕以后,再由密码员使用无线电发报机发出,收报一方的密码员再按上述程序,以相反方式将电文复原。秘密的关键在于磁鼓与插头的调整。
由于旋转电磁鼓能使不同的接触点投入工作,下一个字母的置换也不相同。如果使用者转换密码机转子位置,或在密码机上安装不同型号的轮子,或改变电器部件的链接,就会形成新的字母组合。”
黄永青接着说道:“欧洲最先进的密码机也有许多不同型号,在三转子的密码机上,可能出现的字母组合是3菖10种,即在3之后还有18个零。在四转子密码机上,这一数字将会变成四千个百万百万百万。据说,德国情报机关所使用的代号为“鱼”的十转子电传密码机所可能出现的组合,则是人们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了。”
文为均激动地说:“随着军事科学的突破,密码技术也出现了飞跃发展。为了推进我们的破译任务,军事委员会专门拨款从美国买回一些目前世界市场上最先进的无线电电传打字机、轮式打印机和新式打卡机等,我在美国陆军信号处工作的朋友们和同学们就在使用这些新式装备。”
大家热烈鼓掌。黄永青和郭忠良开始在现场演示新式机器的使用步骤,研究人员都在聚精会神地学习,整个破译速度大大加快。
在“紫码”破译小组办公室门口,林平将一个军用饭盒委托警卫转交给郭忠良,她说:“小老弟,请你把饭盒拿给郭处长。”
卫兵好奇地问:“你是?”
林平坦然地说:“我是他妹妹。”
卫兵立即同意:“好的,我马上交给他。”
林平笑着说:“谢谢你!”
卫兵立刻进入办公室,把饭盒交给郭忠良:“郭处长,你妹妹给你送来的饭。”
郭忠良说:“谢谢。”
全场一片玩笑声。有的同事说:“织女来探牛郎了!”
“我们可是没人疼的苦孩子啊!”
还有些同仁起哄道:“处座,什么时候请客?”
郭忠良举起饭盒,大方地宣布:“紫码”三号破译成功之日,就是本人请客之时!”
全场热烈欢呼。郭忠良走到窗口,拼命挥手,窗下,林平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手中挥动着一方红手帕。
叶落知秋,秋风正劲,不似春光,赛似春光。
“豁庐”钱德勒卧房。芳子披着他的睡衣,别有一番风韵,令钱德勒如痴如醉,欲为她狂,芳子指着桌上的一台发报机问道:“这是收音机吗?”
钱德勒笑着说:“小傻瓜,这是发报机,以后,我从美国给你发报,你就不用去电报局了。”
芳子发嗲地说:“那你教我用嘛!”
“好,好,好,我教宝贝用。你看,第一步,打开机器;第二步,找到频率;第三步,拍发电文,齐活了。”
“真好玩。”
钱德勒拿起浴巾:“宝贝,我去洗澡了,你还玩吗?”
芳子嗲声嗲气地说:“人家还没玩够嘛!”
“好吧,你接着玩,我去洗了。”
钱德勒走进浴室洗澡。芳子立即开始拍发密电。等钱德勒出来时,她早已远离发报机在镜前梳妆打扮。
钱德勒:“好玩吗?宝贝。”
芳子高兴地说:“好玩死了,下次还教我,答应我!”
“好的,答应你,我的小心肝!”两人又忘情地热烈狂吻。
重庆山顶马路边的一家豪华公馆大门紧闭。大门内,报务员将密电交给清田惠子:“报告,是芳子小姐来的密电。”
“她说什么?”
“美国客人说,二号已破,三号正在破译,估计要三至六个月。”
惠子立即问茶博士:“东京亲戚什么时候到?”
茶博士:“明天凌晨。”
“小林平野郎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该走了。”
惠子下令道:“叫他过来。”
等小林平野郎进来时,桌上放着几碗白酒。小林平野郎立正敬礼:“报告!”
惠子:“今天你要出征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为你以酒饯行!”
小林感激涕零:“组长的恩情,我至死难忘。”
惠子深情地说:“你放心,你在大阪的老娘,山本老师和我们会终生关照的!”
小林平野郎举起酒杯,遥望东边,长啸一声:“天皇在上,小林给您远拜!”
众人皆举杯虔诚致意。
小林再举杯:“慈母在上,儿不能奉养您终生了,只能捐躯报国!”
众人再举杯。
小林最后举杯:“各位,小林先行一步。未尽事宜,拜托你们尽力了!”
众人共同碰杯。小林平野郎泪如雨下,壮心激越,众人低声唱着日本民歌,清田惠子心如静水,安宁平和,她拿出两粒毒药,将一粒缝在小林平野郎的军衣领口里,另一粒用手帕包好,放在他手心里。
惠子:“这种剧毒药品在一秒钟内奏效,确保你顺利完成任务,另一粒则交给天上来客。”
小林平野郎:“是!”
茶博士:“时间到,该出发了。”
小林平野郎向每人作一长拜:“我的老娘拜托了!”“拜托了!”“谢谢关照!”
长拜完毕,茶博士陪同小林平野郎出门。楼上窗口里,惠子望着他们的吉普车开走,脸色依然平静,甚至满带杀气,但是,两滴眼泪却不由自主夺眶而出。
美国驻重庆军事武官处内,钱德勒正在和克来因上尉聊天:
“上尉先生,我已经告诉中国的戴局长,说你代表美国军方迫切要求我回国为军方效劳。他信以为真。”
克来因立即严肃地说:“钱德勒先生,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对不起,我不能对你的言行负责。”
钱德勒:“什么是朋友?朋友是干什么的?我只是要你说几句诚实的谎言,无伤大雅嘛。这只是争取在合同上多增加一些更有利的条件而已。”
克来因:“我再重申一遍,美国军方从来就没有邀请你回国效劳,我个人对帮助你撒谎毫无兴趣。门就在那里,祝您走运!”
钱德勒:“你真是个自私的人,不是一个真正的朋友!”话毕,他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