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舒等人的收兵,这一路上随军出征的虾兵蟹将“友军”纷纷迫不及待的收集战利品和斩下奴贼首级。
他们可不像李舒率领的亲卫骑兵那样的不动声色,个个急吼吼的叫嚷着,纷纷抢着收刮。
每当他们斩下奴贼的首级时便是如获至宝,纷纷仔细打量着,当发觉得到的是不折不扣的满洲首级时便是喜笑颜开,仔细的,牢牢的挂在马背上。
当然,更多的人收获的是蒙古鞑子兵的首级,这些人于是便骂骂咧咧起来,有些人甚至还拿着不怀好意的眼光斜斜打量着友军的战利品。
这个年代,所谓的家丁,所谓“骄兵、老兵、精锐”就是如此了。这些地方武将花下血本平时蓄养的心腹部曲名义上是朝廷官兵,但实际上他们是一班地方武将养的个人私兵。
他们平时不仅打战时油滑无比,而且毫无组织纪律,有了好处一拥而上,一旦发觉情势不好,就是一败千里,逼急了,甚至还有杀官逃跑的,至于说他们有没有忠心,那自然是有的,不过他们的忠心只是相对服务于自己的直系武将而已。
所以,目前这次随军出动的两部“纠集起来的”、“自愿出征的”骑兵分为孙忠明带领的家丁和温高建所部。这两部骑兵人数上倒是平分秋色,不过谁也不服谁。
温高建作为卢龙守备,又是家底丰厚,平时有着自己的捞钱秘方,不要看他官职小,养的家丁少,但是其部曲的装备是豪华无比,要说这个世界上,他重金养起的家丁,论装备和待遇,朝廷官军谁能和他有一拼?或许也只有一切官职靠买的王朴了。
所以,同样是地方武将的家丁,但是孙忠明的人马和他们一比,便是显得寒碜无比,这也让温高建的人马格外看不起他们,私下都议论着说这些都是穷的叮当响的乡下土包子。
然而,在汉家的历史上,仇富心态永远是毒瘤。孙忠明率领的家丁包括这次听命于他的朱雨泽家丁也早就看着温高建所部人马不顺眼了,看看这些人不仅盔甲豪华,而且趾高气扬的,平时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让孙忠明所部情何以堪?因为,自己好歹自诩是于望将军的“嫡系”部队不是?
次奥!看不起爷,就是看不起孙大人和朱雨泽大人!看不起孙大人和朱雨泽大人,就是看不起于望大人!
这些人手里有两个钱,就得意忘形了?
要不是彼此现在还是友军,这一路过来说不好早就火拼了一把,狠狠的阴他们一把,好好的抢一把了。
所以,他们在争夺战利品的时候,彼此就有了推搡的动作,气氛也火爆了起来,不过还好现场有孙忠明和温高建的存在,他们到底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
钱,是任谁也不嫌多了。
在这个搜刮的过程中,甚至温高建的家生子温哥华也参与其中,当他美美的收获了三颗奴贼首级后,还吩咐左右道:
“给老子去仔细搜身,这些狗鞑子抢遍了天下,身上财货肯定不少,不过他们这些财货总归是从我大明百姓中得来的,属于不义之财,正好孝敬老子了!”
盔甲也是战利品,再烂的盔甲在世道上也值四五十两银子,这也是小小一笔财富,于是这一路上就有家丁自发的、吭哧吭哧的把奴贼尸身的甲胄都卸下来,兵器、刀剑也都缚在了马背上。
“二爷!这些奴贼带了不少好东西啊!”一名家丁叫了起来,手上举起了个羊皮小口袋。
“快快快!动作快快的!···”温哥华迫不及待的吼叫起来。
打扫战场的家丁们纷纷本着“友军手快有,自己手慢无”的精神指导,他们如蝗虫过境,每发现一具尸体,都是抢着在奴人的尸身上掏摸,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摸出了一袋袋的金银珠宝,最后在各自长官的命令下,堆在各自收获的羊皮上,闪闪的光泽晃花了一群或是“没见过世面的”,或是“钱不嫌弃多的”红眼人。
面对这些骑兵如此狂喜,李舒撇了一眼,心中大概估算,这些狗鞑子如此能抢,价值小的还不屑带在身上,大概最后这二百多战死的奴贼身上带的财货价值或许要超过四千两白银的总值了罢!
对于战利品的缴获和分配,汉家军自然有着一套严格的规矩,不过,眼下这些友军毕竟还算是友军,还没有正式归建汉家军的制度下,所以···,对于这些战利品的归属,李舒也没有打算去干涉。
“他娘的!难怪天下这么多人要做贼!”看着手下儿郎收获不小,孙忠明一边是大喜一边是破口大骂:“国朝内地有这么多的流贼年年在抢钱抢粮抢娘们!关外的奴贼也入关来抢!原来里面的甜头是如此之大!只是苦杀了我明国百姓也!”
看着孙忠明骂骂咧咧的,李舒原本不在意,不过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后,倒是惊异的打量了他一眼。
“你们都分了吧。”温高建家底可是不少,看不上这点小钱:“儿郎们,每人拿出大头,收集起来好好孝敬李舒大人!”
这次出征,汉家军的最高长官就是李舒,这些友军家丁附骥之尾,顺便能捞点战功和财货,全凭着汉家军的撑腰,对于温高建的吩咐,自然不会有人说不。
于是,这些家丁便纷纷动手,划拉起自己手中的财货来。
面对自己家丁的可是说不的没有,动手拿的也没有。人人都站着,没一个动手的,纷纷还拿眼睛看自己···,
“你们都傻啊!还不快快照办!”苏忠明大叫出声,一脸的懊恼,心道:“他娘的!在官场的本事,老子到底不如这姓温的!难怪他年纪轻轻便做了府城守备!当真是官场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朱雨泽老大人总是说我志大而智小,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官场达人也!这次摆明了一个讨好李舒的机会,竟然被姓温的抢了头筹!”
对于战利品的分配,朝廷官军中一向是管得不严,尤其是这样战场的私人收入,上面的将领大都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要想手下儿郎好好卖命,首先都要喂饱他们的胃口不是?
而对于这种突然的孝敬,连李舒都一时楞然。
朝廷官军的贪婪刻薄和锱铢必较如今是出了名的了,要想把他们已经装入自己口袋的财货再掏出来,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不过当他多想了一下,也就明白了过来。虽然这些争勇斗狠之徒在平时是凶悍霸道的紧,但是毕竟这一路上他们也见识到了我汉家军精锐之师的风貌。
那个情报局教官张仲不就是有句名言:“爷爷就是信奉用手中的刀把子说话,这这样说话才强硬,才有人听!”
在自己手握强大武力的现实下,在汉家军作为他们作战的靠山之下,自己不开口,汉家军没有点头,他们也不敢大着胆子就私自分赃。只有自家先拿了,这群家丁才会认为自己将他们视为同伴,这也算是一个“给不给面子”的举动。
他娘的!那么,这个面子到底给不给?
想明白后,李舒也就不便打击友军的“拳拳赤诚孝敬”之心。于是他在一堆黄白的财物中扫了一眼,但他没看到心仪的东西。
他正想随便要几件金银首饰,眼光一扫,倒是在兵器堆里发现了一把强弓。
李舒历来是射箭能手,于是便把这把强弓收到手中。
如此,这班家丁们便齐齐松了口气,兴高采烈的开始分赃。
片刻之后,原本坦露在羊皮上的一小堆一小堆的金银珠宝都不见了,人人都是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他们望着李舒的眼神,也更见亲热。
能打能杀的军头才能得到这些骄悍家丁的认同,如果再大方一点,那就是不仅仅是认同,是进一步得到他们的忠心和喜爱。
收拾过了战场,这些家丁们纷纷便是鼻孔朝天了,个个从开始到畏敌如虎,到如今的视奴贼为草芥,个个拍着胸脯要求自己结伙出去探哨,因为说不好,在原野上,可能就有新的一队奴贼赶来“送钱送命”了。
对于今天的奴贼一触即溃的原因,李舒至今还是没有想通透。
奴贼的战力,李舒是极为了解的。
但是不论如何,事为反常即为妖。
本着谨慎的精神,李舒拒绝了这些家丁的豪气出哨的好意,只是吩咐接下来严格按照平时汉家军的条例稳妥继续行军。
不管敌人如何的变化,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这一向是李舒的作风。
这次的大胜,这些家丁人人都是大发了一笔,其中不仅仅是甲胄、弓刀、鞍鞯、辔头和收获的战马都是能卖出大价钱,光是奴贼首级就能换来朝廷丰厚赏赐的战利品。何况人人手中还有额外的金银财货?
当真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今看着这些家丁的心气儿,个个是高的不得了!
“得得得····”
阵阵的马蹄声中,温高建骑着高大的口外骏马,被家丁们簇拥在中间。看着今天自己立了大功和儿郎们的收获,他心中欢喜不已。
不管怎么样,此次自己随军出征算是无比英明的决定!这次自己属下大展武勇,也算是给于望大人的一个好印象不是?
只不过,温高建对于李舒的突然一句话:“两位将军的部曲若是真心想归建我汉家军旗下,那么今日他们的私人缴获可谓是最后的晚餐了!”
何为“最后的晚餐”?温高建再三追问,李舒笑道:“温大人想知道什么是最后的晚餐,到时候不妨可以亲自请教于望大人!”
对于李舒的打哑谜虽然不解,不过这不妨碍温高建的得意心情。
面对温高建的兴高采烈和孙忠明的一脸懊恼,李舒虽然对于今日的旗开得胜,小小的有兴奋。
只是当他回望着身后荒芜的原野,心中的喜悦一下就消退了,在一个月以前这里还是男耕女织的太平世界,而如今放眼皆是残败的瓦砾堆村落和已经不见人烟的荒原,这被鞑子蹂躏过的地方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回复元气?
还有,漳水河畔,于望将军的处境到底是如何了?
尽管有着诸多的疑问,不过,自己再过一日就能赶到战地了,而训练营派出的教官前哨应该已经和将军大人见到面了罢?
一切一切的迷雾,明天自己都会知晓了。
笔者注:“达人”一词在中国最早见于春秋·左丘明《左传·昭公七年》:“圣人有明德者,若不当世,其後必有达人。”这里“达人”是“跟上来的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