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军营寨上,前面几轮排枪伺候清兵哨骑,后来又三轮火炮急袭,顿时冒起了好大的一片白雾硝烟。也幸好这个季节,寒风一阵接一阵,很快就将烟雾吹散,刺鼻的硝烟味弥漫着整个原野。
这里火炮大展淫威,寨墙上一处,严整戒备的火枪兵队列里却是有几个战兵被队正揪了出来,他们满脸羞惭,而长官正对着他们拳打脚踢,并且骂骂咧咧的。
“狗崽子!你真他娘的给我丢人哇!平时训练成绩都到哪里去了?”
“是!长官!”
“你看看咱炮兵同袍,在关键时刻,有没有打哑炮的?看老子不好好收拾你!”
“是!长官!”
原来,在这个时代,火枪操作步骤繁多,一个疏忽,很容易就打哑弹。这几个战兵或者由于一时紧张没有注意到火绳的熄灭,或者由于其他的原因,在前面的排枪射击里,手中的火枪愣是没有打响。
换在其他国朝官军,火枪兵哑火率达到四成、五成也是家常便饭。然而,在汉家军里,平时的哑火率在优良的枪械和精良的训练下,一般哑火率在一成以下。
在心比天高的汉家军基层军官里,才不管什么“概率”,反正在自己手里,哪怕是一杆枪打哑弹,也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而在他们后边就是卢德胜所在的望台,在火炮一开火后,他就开始狙击了。除了鞑子大旗无意间被“炮兵”打倒,让他骂娘外,这段功夫他已经击毙了两个骑马到处奔走传令的巴牙喇兵。
同时,在望台上纷纷射出强弩的情报特工也是人人有斩获。
对于这种冷枪冷箭的偷袭,说实在,一片兵荒马乱的清骑硬是没有注意到,那些纷纷落马的清骑在其他人看来,还以为是被火炮击毙的。
听着底下队正对着战兵咆哮,卢德胜脸上露出笑容,笑骂道:“有意思!”此刻的他稳稳的把住了枪托,那庞大的九头鸟枪身在三角支架上缓缓转动着。
他眯着眼,视线通过准星与照门,粗犷又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一个紧紧附在马身上纵马狂奔的鞑子兵。这个鞑子兵倒也小心谨慎,在冲出了人群后,马上策马就往后跑,要是再晚点功夫,很快就会跑的没影。
在视线里,一百米开外,留给卢德胜的是一个马屁股和一点点在马背上起伏的身影。
“蓬”,一声巨响。
在那清兵的战马又一次跃起前蹿的刹那,卢德胜勾动了扳机,火门装置快速一闪,火绳点燃了火门内的引药,随即一蓬火光冒起,他下意识的闭了下眼睛。
引药同时点燃了铳膛内分量十足的火药,震耳欲聋的声响中,一道猛烈的硝烟和弹丸从铳**出。
纵马急奔的那清骑远远的就人马一起翻滚着摔倒,九头鸟的威力非同小可,显然是击中了那清兵,然后弹丸破体而出,居然连是战马也一齐击毙。
“神射!长官神射!”看到如此战果,原先操纵这九头鸟的俩战兵急忙的抽出棚技,作着枪支清膛动作,动作麻利的重新再给九头鸟装置弹药。
九头鸟的后座力非同一般,卢德胜揉了揉被枪托撞的有些隐隐发疼的肩膀,闻着面前腾起的熟悉的硝烟,长呼一口气:“过瘾啊过瘾!这九头鸟就是威力不凡,前面就算是一只大象,也是一击必杀哇!可惜就是击发速度慢了点!”
随即旁边口哨声响起,却是旁边的几个情报特工在卖力的竖起了大拇指:“教官!好铳法!真真好铳法!不过···,长官,您说连大象都一击必杀,您见过大象吗?”
卢德胜笑骂道:“大象在南地边疆才有,本教官上哪见去?不过就算没有见过,难道没有听说过?你们平时的文化课都学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是,是,是!教官天纵英明,属下驽钝,拍马难及!”
“直/娘/贼!狗/鞑子如今也学乖了!”忽然,在用一个脚踏弩狙击的特工大声咒骂了起来。
原来在明军火炮急袭后,接下来又有许多勇士莫名其妙的落马,这终于引起了清骑的警觉,个个都小心翼翼起来。鞑子甲喇章京附近更是密密麻麻的围了两圈的清骑在保护他。
清骑的这一番小心提防,并不是白费功夫。当这个特工手里一记冷硬而又短促的弦鸣传出后,本来清骑里一个头目正探头在马背上左右顾盼,忽然他及时的缩了下脑袋。
这支弩矢只以刹那之差,在这头目的头上划空而过,随即飚射的无影无踪。如果那名头目一时没反应,箭矢或许就会给与他爆头,可惜还是差了一步。
“混蛋!在如此局势下,你们居然还想着射人?爆头?”卢德胜搞清了缘由后,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骂:“就你们那点水准,还想跟老子比?白白浪费大好战机!接下来,统统给我射马!没了战马的清兵,还不是瓮中之鳖?”
“是的!教官!”······
在中军最高的望楼上,于望正稳稳的观看战场,他身边的一些将官个个喜形于色。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在这里,大伙可以清晰的看到那边清骑的众生百态,只见一百米开外那原野上狼藉遍地,到处洒落着被击毙的清兵尸体与受伤一时不死的鞍子兵。
而余下的清骑俱都被打蒙了,有的人策马抱头乱窜,有的人则想找个地方遮掩一下,还有一些“悍勇”或者说是“糊涂”的清骑居然纵马直直向明营狂叫着冲来,不过迎接他们的自然是毫不客气的排枪,立时被打死在地。
说起来,清骑在一时慌乱后,动作也不慢,时间拖到如今,他们整个队形已经哄堂大散,稀稀疏疏的遍布了原野。
在此期间,汉家军又展开了两轮炮轰,可是清骑密集的阵型已经展开,骑兵们彼此间隔疏远无比,这两轮炮弹大多是落地弹跳着砸出几个深坑,也有那么几个倒霉鬼被击中,可是战果大不如前。
相比清骑来时的旗帜鲜明,威势赫赫,又是好一顿在自己阵营之前的耀武扬威,此时他们急急如丧之犬,旗帜东倒西歪,威势尽失,个个狼狈彷徨。
顿时整个军营里充满了战兵的欢呼怪叫声。
一脸虬结胡须的王力脸露出笑容:“儿郎们打得不错!”
马老六脸上那可怖的刀疤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充血紫红了起来,他冷哼道:“可惜鞑子来得少,不过瘾!”
“鞑子兵不过如此,先前看着倒是如虎似狼,一经打击之下,狼狈的连狗都不如,真想不通他们早年是怎么闯下偌大的名头的!”说这话的是如今汉家军右营梅仁信麾下的哨长陈致南。
也难得陈致南有此议论,作为后进乐亭县城旧派军官的他,早先就没有经历过和清兵的大战。上次夜袭宛平,汉家军进攻如火,鞑子败退的也是如大坝崩溃,一退千里。他的部下刚进入战场,汉家军就已经大获全胜。
难得今天在朗朗乾坤之下,他亲眼目睹了鞑子兵的悲惨遭遇,由此,先前清兵那威震四方的名头在他心里一落千丈。
梅仁信也是哈哈大笑,道:“老陈!不要小看鞑子兵的野战啊,他们的肉搏能力还真不是吹的!也就是他们倒霉,碰上了咱汉家军而已!···”。
其实,陈致南作为梅仁信的下属,自己年龄比梅仁信还要大一点,听到长官亲热的叫唤自己为老陈,一只大手还在空中作势欲拍,这让他又惊又喜,急忙把身子凑了过去,果其不然,梅仁信的大手已经重重的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这种场景,幸好廉政司司长全兴此次没有随军征战,不然看到这种场面定然是暗自唾骂:好一个马屁精!
听着众属下在议论纷纷,于望心头却是计量着其他心事,就目前来看,这结果让他大为安心。
火炮在后世被尊称为“战争之神”,这话果然半点没错!后世西方不是有某政治家还赤/裸/裸的宣称:“真理只存在于大炮射程之内!”?
相对于历代汉家军队而言,最大的对手莫不是塞外蛮夷的骑兵。骑兵的威力不用多说,楚汉战争时西楚霸王项羽曾于彭城之战时用3万骑士大破刘邦与诸侯联军56万,并斩杀了近30万。
所以说,骑兵可谓是冷兵器时代步兵的天敌。
《孙膑兵法》就曾说“险则多其骑”。在这个时代,毋庸置疑的的是,骑兵是成为战争胜负的决定性力量。
当然了,汉家历史上在骑兵方面也是有雄起的时候,比如汉武帝时已能运用十余万骑兵主动出击,对匈奴作战历时数十年,汉的名将卫青,霍去病等多次率数万骑兵,采用迂回包抄,深入敌后等战法大破匈奴。公元前119年,霍去病部五万骑深入匈奴两千余里,大破敌军狼居胥山而还,一时传为汉家神话。
难道说,面对骑兵大规模冲阵的威胁,汉家步兵除了拿人命拼外,也只能用骑兵来抗衡吗?
如今于望手中有了一个额外犀利的选择,那就是火炮。在他看来自己前期重金投入发展炮兵一点没有错!于望坚信,随着自己炮营的壮大,以后哪怕是清兵万骑来攻,在一两百门火炮的猛烈打击下,清骑定然会被打击的溃不成军!
如果大规模集团冲锋的骑兵部队被打散了,正犹如眼前这些到处游荡的混乱清骑,那么又何来对步军方阵的威胁?
是时候自己麾下夜不收出击的时候了!是时候彻底扫荡这股清骑的时机了!思量中的于望却没有忘记此时战斗还没有结束,他猛然下令。
鼓声中,在各级传令兵的令旗挥舞下,军营开阔高大的寨门在一众战兵的努力推动轮盘下,寨门沉重的落了下来,尘土飞扬中,正好覆盖了营地外的三条壕沟,一条康庄大道露在了早就准备完毕的几百骑兵面前。
秦隐全副盔甲,简直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他一马当先,缓缓策马开始小跑,背后几百骑滚滚跟上,当秦隐高高的举起手中骑枪的时候,身后的几百兄弟齐齐的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声:
“万胜!”
“万胜!!”
“万胜!!!”
铁蹄滚滚,随着这几百骑兵的正快速的提起马速,烟尘随之扬起。营寨上没有出击的步兵战士人人屏息注视着这股铁流的开拔,只见出击的这些同袍的马上挂着各样满是明晃晃的马刀与各式兵器,尤其刺眼的是每匹战马左右都还挂着已经张开弩弓的中型连射弩。
几百骑汹涌而出,其中有些夜不收战士有手持大小旗帜在迎风飘舞,烈烈风中,这些狂舞的旗帜带起了一股彪悍而狂暴的气息猛的四面散发开来。明军不仅战袍尚红,在汉家军里,甚至是连旗帜也是火红一片。
向前一百多米,便是溃散的清骑散兵,这点距离,在提起马速后不过转眼就至。夜不收骑兵随着队形的展开后,人人策马狂奔,当战马群的重蹄狠狠的敲击在土地上,激起尘土仰天,每个身在其中的夜不收都感觉到浑身热血沸腾,他们急不可耐的就要想狠狠击杀鞑子兵。
同样的,没有轮到出击的步兵战士也觉得无比自信,看!这就是咱汉家军的骑兵!汉家军的夜不收本来就是号称官军里精锐中的精锐,在这样的兵马面前,还有什么人能阻挡?更何况现在对阵的还是已经被吓破胆了的清骑。
在这几百夜不收的怒吼后,满大营的官兵都不约而同的涨红了脸,振臂高呼:
“万胜!”
“万胜!!”
“万胜!!!”
这股巨大的怒吼声犹如虎啸,譬如龙吟,顿时铺天盖地的远远卷席了出去。
听到如此震慑心魄的明军满大营呼啸声,本来就散落成一片,本来就吃够了苦头的的清骑人人惊骇无比,有些清骑胆战心惊之下,甚至没有勇气再直视明营方向,纷纷便是拨转马头,拼命鞭笞战马,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