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楼阁,玲珑细致;雕栏画栋,精美绝伦;庭前院后,时而小桥流水,时而远山近湖,既有奇珍异草无数,又有时令花木种种。笑语见状,不禁心下感叹:这般的富丽堂皇确非一般官宦之家可比,只怕这京中除了亲王之外,如此气派的宅院,唯有萧氏一家了。
“妹妹在想什么?”萧瑾儿牵着她走了半日,来到一片桂花林下,时值初秋,桂花树上才吐出花蕾,尚未开放,但已隐隐飘出阵阵幽香。
“真是好景致,竟像游园一般!”笑语笑着说道,“‘暗香浮动月黄昏’,姐姐还真会选地方。”
“菊园的菊花倒是开了,可我素不爱菊,所以才选了这里,想着桂花虽不好看,但闻起来却舒服,再者这里也清静,我们姐妹也能好好说话。”萧瑾儿笑着说道。
“姐姐莫非有何不可告人的心事,要选清静的地方?”笑语打趣她。
“呀!你这张小嘴还真真不饶人呢!”萧瑾儿嗔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谁让姐姐刚才取笑我来着?”笑语**道。
萧瑾儿笑斥,“还真是不能得罪你,否则,光是这张嘴,就够人受的了!”
这时,几个丫鬟陆续端来各式点心,摆放在树下的石桌上。一位身穿翠绿衣裙、面容清丽的丫鬟走了过来,将白釉茶罐中白毫似雪、芽叶色绿的茶叶纳入白如玉汉君兰纹壶中,灌上热汤,轻摇壶身,倒出茶汤,起盖再入热汤,高冲低斟,这才把茶盏小心翼翼地端至笑语和萧瑾儿跟前,细声道,“茶冲好了,两位小姐请慢用!”
萧瑾儿浅浅一笑,也没说什么,便摆手示意她退下,见笑语的眼光还停留在那丫鬟的背影上,她缓缓开口道,“全府上下,数她的茶冲泡得最好!”
笑语笑着收回目光,端起茶盏,看了看茶色,轻轻一闻,这才浅浅抿了一口,回味了一小会,开口道,“‘众鸟高飞尽,白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天下名茶,独徽州一地占尽数种,而徽州茶中,又数这敬亭绿雪最为传奇。想那绿雪女坚贞不屈,宁可身殉崖底也不做官家小妾,最终化身为悬崖边上的茶树,真可谓可歌可泣,可悲可敬也。”
听着笑语娓娓道来,萧瑾儿微怔,向她投去赞许的一笑,问道,“看来妹妹是行家,那且品评品评,这道绿雪冲泡得如何?”
笑语掀开壶盖,热气蒸腾,笑道,“茶壶中雪茶飞落,犹如天女散花;茶盏上云蒸雾蔚,犹似团团祥云!茶汤清澈明亮,茶香清鲜似兰,茶味醇和爽口,实属极品也!”
萧瑾儿接道,“妹妹果然才气逼人,见多识广。这绿雪确是今年新进的贡茶,太后皇上都不曾尝过!”
笑语回道,“笑语今日可真是有福之人了!”
萧瑾儿笑着点点头,又好奇地问道,“妹妹引经据典,三句不离诗词,不知那绿雪女的典故是何出处?”
笑语解释道,“典故说不上,只是道听途说的传说罢了!笑语幼时曾随父亲游敬亭山,是听当地茶农说的。”
萧瑾儿一脸羡慕,“妹妹游历广阔,令姐姐好生羡慕!同为官家之女,我却连京郊的城门都未曾踏出过。”只见她抬头望了望枝头上的桂花,幽幽地说道,“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笑语不解道,“这是为何?”
萧瑾儿瞅了她一眼,回道,“明年春天一到,我就该入宫了!”
“入宫?做娘娘么?”笑语吃惊地问。
萧瑾儿点点头,叹了口气,“为了家族,也为了自己!”
“姐姐想进宫么?姐姐若不想,萧家家大势大,难道毫无挽回之地么?”笑语低声问道。
萧瑾儿摇摇头,语气坚决地说道,“不!我要入宫!既有心做世间最好的女子,为何不嫁世间最好的男子?”
见她眼里泛出希望的光芒,笑语笑着点点头,“既是姐姐之愿,那笑语该高兴才是!”
萧瑾儿看了看她,最终她伸出手去握住她,“妹妹可愿与我一同进宫,你我也有个伴?”
笑语一愣,连连摇头,“我不想进宫。”见到萧瑾儿一脸愕然,她接着道,“姐姐,笑语平生之愿是得一真心待我的良人。肩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身旁有太多的嫔妃美人,贵为九五之尊的当今天子不会是笑语心目中的丈夫。”
萧瑾儿心下讶然:这女子当真是惊世骇俗,绝无仅有。当初有意认识她,只是被她那略带哀怨的歌声所吸引,乍一见面,眼前一亮,想她萧瑾儿自负品貌绝伦,名冠京城,这时方知天下间还有另外一种美人。良久,萧瑾儿才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妹妹这番话,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笑语心下好奇,“谁?”
“我大哥!”萧瑾儿想了想,便幽幽地说道,“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只是听妹妹这样一说,我不禁想到了他!”
笑语笑着说道,“即是家事旧事,姐姐不用勉强!”
萧瑾儿摇摇头,想了想,这才开了口,“妹妹可知当今的如妃是谁么?”
见笑语摇头,萧瑾儿便道,“是凉州大督护王商之**,闺名玉如。如妃的亲娘和我娘是同胞姐妹。辈分上如妃是我表姐。姨娘自小体弱,好不容易怀上玉如,却不幸染上风疾,难产而终。我娘怜她自小没了亲娘,便时常把她接至府中小住。她和大哥朝夕相见,二人渐渐暗生情意。”丫鬟走过来添了新茶,萧瑾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复说道,“他俩的事是爷爷默许了的,一来二人情投意合,二来王家在朝中根深蒂固,于公于私,二人的婚事对萧家有利而无害。萧家便向督护府送去了文书聘礼,两家还商定等大哥十八岁便择日完婚。”
萧瑾儿叹了口气,笑语不解,问道,“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