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掌柜的有些不明就里地望了望这个,望了望那个,有些疑问道:“你们在搞什么鬼?”吴大公子闻听此言开怀大笑道:“爹,我们什么鬼也没搞,就是想告诉您从今以后,你那些大大的忌讳再以不复存在了,您什么忌讳也没有了,因为从明天开始,您就是海运号的大掌柜的,不能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也是千人之上呀!”
“大掌柜的?”他有些像做梦似的自语了一声。这可是他多年的愿望,能成为扬名海内外海运号的大掌柜的,这可是他一辈子的向往,可是,大半辈子过去了,十几年过去了,他这个海运号二掌柜的位子也坐得极尽的心苦,飘摇不定。他想不通,自己给自己定下了那么多规矩,走每一步都像踩上了针芒似的,小心再小心,防范再防范,可是还是坐得不很稳,忽上忽下的!
“兄长,”吴二公子走至近前,“你看爹好像还有些不相信似的。”
“爹不相信那就对了,就是我这么聪明睿智的吴大公子若不是经高人指点,也看不到这步棋。”
“什么棋?”吴掌柜有些惊疑地问道。
“海运号出了问题?而且出了大问题。爹难道不知道吗?”
“出了问题,”吴掌柜的一惊,“你是说……”
“爹,我是说海运号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鹏掌柜的一定是难逃其咎,明天海运号若再不启运,就算是黎老爷来也回天无术了。可是只有一举能救活海运号,也是惟一一举,那就是,舍军保帅!”
“舍军保帅?”吴掌柜的一惊,“你是说……”他的脑海突然闪现一个念头,“你,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两位公子闻言一笑,“爹,这回论资排辈也该轮到您了,您就等着就职吧!”
“混账!”吴掌柜愤然地吼了一句,人已向外走去。不行,他要及早地赶回去,一定要找一个补救的办法,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一错再错!
“兄长,”吴二公子没有料到竟会如此,有些担心地道:“我们是不是应将爹拦住,把话对他讲清楚,要是他老人家一糊涂,我们不但功亏于匮,反而还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吴大公子轻笑了一声,稳稳地落座于席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心吧二弟,我们就瞧好吧!爹这么急着赶过去,只不过是按部就班去坐他大掌柜的位子。”
吴掌柜一路急走,待推开客栈的门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吴掌柜,你这是去哪了?”看得出来鹏掌柜有些面现微怒,“我正要赶着出去找你!”
“找我?”吴掌柜的一惊,“掌柜找、找我做甚?”
鹏掌柜拉他坐下,一脸严肃道:“吴掌柜,这儿就全靠你了,再可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咱们不能再有损海运号的声誉。”
“掌柜的您这是……”吴掌柜有些茫然地立起。
鹏掌柜苦笑了一下,“吴掌柜,为了确保海运号安全无误地抵达SH老朽这把骨头就先留在九江。”
“鹏掌柜你不能,海运号不能没有你,其实这……”
“吴掌柜,不要这个那个的了,我们没有时间了,海运号必须马上启航。”
“不!”一言将落,鹏耀寒走了进来,“爹,还是我去吧,您老人家行运十几年,一丝不苟,做事向来雪亮,光明磊落,您跟海关说这一箱鸦片是您放的,谁会相信?而我呢,一向口没遮拦,做事风一阵雨一阵,一时又喝了迷魂药,放了一箱鸦片还有点信服度。”还未待他说完,鹏掌柜的已一掌拍向他的面颊,“住口!你口没遮拦,莫要忘本,是谁给了你最好的教育将你养大成人,是海运号,是黎老爷!你要是有一点天地良心,眼下当务之急是给海运号尽一点力,帮助吴掌柜渡过海运号的难关!”言罢人已阔步离去。
耀寒望着父亲离去,一时间心痛如绞,他知道父亲的离去将意味着什么,可恨的是,他却是如此的无能为力!他不能否认,眼下这是让海运号启航的唯一办法,而这一办法并不是他鹏耀寒能够担当得起的。
“耀寒,”吴掌柜有些嗫嚅地走至近前,“你看,这该怎么办?这当口你黎伯父又不在!”
“爹,这当口当然是您来主持大局。”吴公子一步跨入,有些自作主张地道:“耀寒兄,小弟看你还是留下来陪老伯吧,老伯一旦被海关羁押成了囚犯,那身子骨怎能经受得起,没人照顾哪儿成啊!”
“嗯!”耀寒点了点头,“多谢吴兄关心,小弟也是这么想的,应留下来照顾老父!”说着转首面向吴掌柜,有些痛楚地道:“吴伯伯,海运号就拜托您了!”言罢举步向外走去。
“耀、耀……”吴掌柜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伸出去的手掌已被吴大公子搁挡住,“爹,人家鹏公子膝前尽孝本是天经地义之事,您出言相阻岂不是有悖常情?这当口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海运号及时启航。”
“你……”吴掌柜欲言又止。
“掌柜的,泰丰号袁掌柜的求见!”
吴掌柜一听袁掌柜来此,登时脸色煞白。一向怕事的他冷不丁让他独挡一面。倒有些像天塌下来一样。他有些目光呆滞地道:“快、快快有请!”
吴公子见此不由得笑出声来。伸手扶住了父亲,“爹,您不用这么紧张,他袁掌柜的又不是虎豹豺狼,您怕他作甚!他来无非是看看我们海运号能否启航。只要我们正常行运,如期的抵达SH莫说他只是一个掌柜的,即便是他梅天硕也不敢到我们这儿呼五呦六的!”
袁掌柜的身着一件浅灰色长衫,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寻望了一下吴掌柜,拱了一下手。“请问吴掌柜,你们鹏大掌柜可在?”
吴公子走至近前,厮眼斜视了一下,“袁掌柜的,这儿从现在开始已经没有什么鹏大掌柜的了。我看你们泰丰号若再有生意往来,恐怕也该要拜访吴掌柜的了!”
袁掌柜有些不敢相信的抬首望了望,“你是说……”
吴公子得意地向天长笑,“本公子是说,您袁大掌柜该不是要阻碍我们海运号启航吧?”
“您说海运号要启航?”袁掌柜有些半信半疑向吴掌柜望去。
“海运号有跟您袁大掌柜的开过玩笑吗?”吴公子冷冷地回敬了一句,“本公子想,这阵子若不是您袁大掌柜的来访,海运号可能已运行几十海里。送客!”
袁掌柜的闻言微微笑了一下,拱了一下手,慢悠悠地道:“吴掌柜的,那我们SH见。”吴掌柜的有些机械地拱了拱手,“不送!”
耀寒出了客栈截了一辆黄包车直奔海关羁押所。他相信,如果父亲承认那一箱鸦片是他放的,用来牟取暴利,后果将不堪设想。父亲行运几十年,从未出现过差错,可这一次,不但让海运号蒙污,更、更毁了父亲一世的清誉!他有些焦苦难耐,更有些心急如焚,但一时又没有应急之法。怎么办?怎么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梅氏在搞鬼?还是?他的脑中瞬间闪过一个身影,一位西装革履的公子哥儿。
“不、不!”他瞬间又竭力地否认了自己,更恨恶自己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吴公子和自己一样都蒙黎伯父栽培,鹏吴两家十几年都受恩于黎氏,怎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先生,到了!”车夫停了车。
耀寒一惊,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海关”!这两个字从众多字中脱颖而出像是两把利剑刺向他的心。黎伯父和爹一向最恨恶的就是走私,尤其是祸国殃民的私运物品,可今海运号单单发生如此之事!
“干什么的?”两位哨岗的警察将手中的刺刀指向他,还未待耀寒回答,却有一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少爷——”
“阿福?”耀寒心一战,转头回望。却见阿福飞快地从前行的黄包车上跳下来,嘴里不停地喊着少爷,待跑至近前早已气喘吁吁。
“阿福发生了什么事?”
“合同、合同!”
“什么合同?”耀寒一惊,“只要海运号今天正常运行,那份航运合同就会如期兑现!”阿福拼命地摇着头,“少、少爷,不是这期合同,是、是梅氏泰丰号与我们海运号新签的合同。”
“新签的合同?”耀寒听此脑袋嗡了一下,“你是说海运号和泰丰号又新签了期运合同?”阿福拼命地点头。“不错,就在你走后的十几分钟,泰丰号的袁掌柜便和吴掌柜的达成了协议!”
“车、车,快!”耀寒伸手止住了一辆前行的黄包车,“九江客栈!”
“少、少爷,我们现在回客栈恐怕不赶趟了。我、我来的时候,吴掌柜的已、已接到海关通行的电话了,这阵子或许已经出发了,恐是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耀寒像是被重创了似的。这该怎么办?这明明就是一个陷井,是梅氏的一个圈套。只是他鹏耀寒弄不懂,吴掌柜深知此道,何以还在这个非常时期签下这个合同?他有太多的疑问,只希望快些到客栈。谁知刚到客栈门口,迎面便撞上了两位吴公子,他径直的走至近前,冷冷地问:“莫非是吴公子的意思?”
“你说是合同?”吴公子不屑地反问了一句。
“吴兄,你可知此举会毁了海运号?你对行运有几分了解,竟敢擅自签下合约?”
吴公子闻言痴冷地笑了一下,“本公子只知道搞航运的如果没有可运之物,那它就不叫航运,叫停运。如今人家泰丰号出双倍的价钱我们海运号何以和银子过不去?”
“吴、吴掌柜呢?”
“你问我爹呀,他已经启航去SH了。”吴公子拉长声音边说边向前走去。耀寒闻言人已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浑身皮软。
阿福望着两位吴家公子渐行离去,不由得轻轻地道:“少爷,这该怎么办?长江枯水期马上就要来到,我们拿什么对策应急?小的在吴掌柜面前不敢谏言,可是却懂得这个理儿,那吴公子有了掌柜的话,ZQ必得闹翻天。他、他这是急着去ZQ掌权!”
耀寒无力地点了点头,他焉有不知之理,他后悔没有听爹的话,如果听爹的话,断然不会有此事发生,即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他们签下这纸合约。如今爹甘当其不白之冤,受牢狱之灾,只希望海运号这次能化险为夷。谁料,海运号,海运号再一次卷入劫难之中。这、这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少爷,现今怎么办?”
“阿福,你去探望爹,千万不要将此事告之于他老人家,我现在就赶往ZQ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子?”阿福无奈地点了点头,“少爷,素闻那袁掌柜的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我看这是他蓄谋已久的,如今可算得了手,断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你可要小心。”耀寒苦笑了一下,他又何尝不晓得,可是,无论如何他也要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