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寺的风有点凉,吹荡着燕赤霞的衣袍和横披在身上的“袈裟”,凌乱中带着点花白的头发,如杂草一样在风中摇晃着,渐渐远去,没入黑暗中。
他走的是如此洒然,但站在院中的薛岳,却总能从他的背影上,看到那隐藏在深处的萧索之感,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燕大侠这是要去哪里?外面那老妖怪好厉害,小倩说只有寺内的佛光能克制它!”
宁采臣回过神来,跟随者薛岳的目光,看见燕赤霞走出兰若寺,立刻有些慌张地叫了起来,更准备过去将他拉回来。
他当然拉不回燕赤霞,因为薛岳将他定在了兰若寺中,“宁采臣,他必须要出去,就如我也要必须出去一样,蜷缩在兰若寺中,永远也不会等来胜利。”
薛岳心中其实在暗暗叹息,如果树妖在晚几天出现,他或许就能参透一部分金刚界曼荼罗,即便不能凝聚罡气种子,也能推演出克制妖魔的梵元之法。
但如今,他只能如同燕赤霞一样,在没有什么底牌的情况下,不得不走出兰若寺放手一搏。
这一次,没有其他高手会来援助他们,只有靠他们自己,渡过眼前劫难。
“走了,你就留在这里吧,希望我们还能有再见的机会!”薛岳轻叹了一声,就提着七绝旋风剑,沿着燕赤霞留下的步迹,朝着兰若寺外走去。
残破的寺门外,是极致的黑暗,没有一点光亮,仿佛是妖魔藏身的深渊魔窟,冰冷而又狰狞,唯有不时闪烁而过的剑光,才人知道它还在人间。
“别丢下我啊,我也要出去,我要救小倩,姥姥抓住她后不会放过她的!”
宁采臣被薛岳点住了穴位,全身都不能动弹,但依旧可以说话,可以用表情表露出内心的焦急与恳求。
薛岳背着他,甩了甩手,“聂小倩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只要我们能战败树妖,她自然会安然无恙。
反之,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你出去又有什么用?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带着这里,尽量不要给我们惹麻烦吧!”
将依旧苦苦哀求的书生丢到脑后,薛岳一脚踏出了兰若寺,走进了那深沉幽邃的黑暗之中。
没有了佛光的庇护,他立刻就感觉自己好像一脚跨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到处都充斥了浓郁的,令人呕吐的气味。
这是妖气特有的味道,他不如薛岳接触的梵清之气那样清灵醇和,也不如煞气那般刚猛凶悍,却独有一股阴毒狠辣,污秽沉沦的意蕴贯彻其中。
树妖显然已经将大半本体移动到了兰若寺外,此刻残破的古寺外就好像一片森林,一根根粗壮巨大湿滑的根须,如长舌如触手一般,根根竖立穿插。
先一步出来的燕赤霞,已经彻底化作一道闪烁的剑光,以其独到的御剑之法,在树妖的身体之间来回纵横。
剑光所过之处,嗤嗤的破空声就好像溪流汇聚而成的瀑布,它滔滔然激荡奔腾,试图斩断清除一切试图挡在它身前的阻碍。
这是燕赤霞剑法的极致,恍若天地运行,气势雄浑,俨然自然之威。
但就是这样的剑法,在这地狱丛林一般的树妖本体之间,也难有多少作为,那些比人臂膀还在粗壮的根蔓,比钢铁还要坚韧。
往往一根这样的根蔓,需要燕赤霞花费大把心力催动剑气,才能将之斩断。
“燕赤霞,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没有了一身法力之后,你是何等地无力。
就这样的手段,还逞英雄出来和姥姥我作对,今天姥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绝望!”
砰砰地空气爆裂声响起,数十根根蔓在一瞬间或如棍棒,或如攻城巨锤,从四面八方朝着燕赤霞抽打撞击过去,空气就被它们击爆。
涤荡数丈方圆的滚滚剑气,在这样的抽打及轰击下,顿时四散崩溃,燕赤霞只觉手中巨剑大震,气血都随之浮动。
噗……!
终于,有一条根蔓突破了剑气的防御,如阴狠的毒蛇一样,抽打在燕赤霞的胸背之间。
披在他身上的金刚界曼荼罗在根蔓接触的瞬间,立刻迸发出浑厚的金色佛光。
佛光照耀在密布妖气的根蔓上,就好像炽热的阳光照耀在了初春的残雪上,灰褐色的根蔓立刻滋滋冒起青烟,急速颤抖起来,像是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不过金刚界曼荼罗上的佛光,也只不过是净化了根蔓上的妖气,但并无法消弭其上本来蕴藏的庞然大力。
所以燕赤霞依旧被其抽中,巨大的力量隔着金刚界曼荼罗,传递早他的身上,将他远远抽飞出去。
一击得手,树妖立刻疯狂地奋起无数条根蔓,如一条条怪蛇一样,朝着横飞出去的燕赤霞抽打过去,显然是要趁着这一机会,将他彻底绝杀在这黯淡的夜色中。
“住手!”
薛岳刚刚踏出兰若寺的大门,就见到这样的一幕,心情不由更加沉重起来,树妖的实力大大地超出的他的意料。
但眼下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燕赤霞解救下来,所以他来不及为树妖的实力震撼,念头一动,手中的七绝旋风剑就已经隔空刺出。
五道流光一般的剑虹,几乎是在瞬间围成一圈,纵过数十丈的距离,出现在燕赤霞及无数根蔓之间。
随后赤白黑青黄五色流转,最终化为一团明黄的光团,将横飞的燕赤霞保护起来。
砰砰砰……!
一条条粗壮的根蔓,抽打在土行剑光之上,发出震天击地的巨响,不但将四周的大气如水波般掀起无数波涛,更是让那原本将不可破的土行剑光,如洪涛中的孤舟般随时都会颠覆。
薛岳的身体,也随着这些根蔓地不停抽击,跟着不停地震动起来,脸色刷地一下就苍白了下来。
这树妖的力量简直太大了,就算是他的诸天神轮法体,也难以轻易沉重这样一次次的抽打。
更何况这些根蔓上海缭绕着墨绿色的妖气,如可以腐蚀金铁的强酸一样,每一次抽打和接触,都会腐蚀掉一部分剑光。
仅仅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原本明黄的剑光就已经黯淡的如同即将坠落地平线的夕阳,上面还附着了无数惨绿色的瘢痕。
“不好!”
终于,在二十一根根蔓的抽击下,土行剑光终于不堪重负地龟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