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璋’这个名字是秦良取的,我看到它的时候,它还没有这个名字。”薛通山道,“只不过是一面会发光的镜子而已。”
萧良庸愕然,薛通山的语气太平淡了,这样一件至宝,为什么他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一样?
“真的就是大师伯随身的小镜子。我到现在都不明白秦良是怎么弄到手的。”薛通山道。“‘天璋’的作用,我早就知道。但无论是我师父,还是济长云都说过这东西不祥,从来也没有宣扬过。外人并不知情。”
萧良庸心下觉得很怪,因为他潜意识里总觉得,这样一件宝贝至少应该有属于它的来历,难道不是什么上古传说之类的吗?这样才匹配它强大的能力啊。
“哪有什么传说,胡思乱想。我从来没想过要借助‘天璋’,即使是以前和师父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想过。因为它的副作用太大,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萧良庸凝神静听。
“要理解它的副作用,首先你得对神脉有一个大概了解。”
“要想达到神脉,身体的每一处经脉和血肉都必须承受得了灵光的压力。当身体本能判断无法承受神脉之力时,境界就会停滞不前。这就是所谓修行壁垒。”薛通山道。
萧良庸想了想,奇道:“为什么这种壁垒听起来更像是对人的一种保护?”
“就是一种保护。”薛通山道,“所谓修行壁垒,只有对强者来说是限制,对于弱者却是一种保护。但很显然,‘天璋’可以无视这种限制,即使人的身体无法承受神脉的压力,也能让灵光充满全身,达到神脉。”
“这种强行登临的神脉,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天璋’承受者达到的境界是不正常的,是一种自己无法负担的境界。这个时候,灵光的破坏力就会体现,将他们的血肉和经脉尽数破坏。”
萧良庸明白这个解释,如果经脉的承受能力不够,就好像大河的堤坝,随时会被河流冲垮。
可是萧良庸听到这里,已经发现了薛通山话里有话。
“如果是这样,那消除它副作用的方法,应该只有一个才对。”萧良庸不确定的说道,“只有当一个人身体真正能够承受神脉压力时,‘天璋’才不会对人造成损害。可是……”
可是如果一个人真的到达了那种地步,还要“天璋”来做什么?自己就是神脉了。
薛通山笑道:“对。所以这个难题其实是无解的。即使人达到了神脉,‘天璋’还可以打通‘风林火山’之间的壁垒形成数脉相通,但问题仍然存在,一脉通神的身体,是承受不住数脉通神的灵光压力的。”
萧良庸明白了,天璋固然可以不断地为修行者打破壁垒,但要真正的消除副作用,就意味着你必须真正到达那个境界。所以说,天璋的副作用,其实根本没有消除的可能性。
这也就意味着,秦良找上薛通山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认为薛通山可以让一个“通过天璋达到神脉的人”的经脉可以承受住那凶猛的灵光冲击。
薛通山有这种东西吗?
萧良庸疑惑地表达了自己的问题。
薛通山笑道:“我没有。”
你没有??
萧良庸目瞪口呆:“您要是没这东西,为什么秦良对您不依不饶的?而且武陵城似乎也是因为这个东西才放任秦良不管的。”
“不是没有这个东西。”薛通山说道,“而是没有这种方法。”
什么意思?萧良庸不解。
“秦良想做到的,其实是让普通人也能成为像我师父和济长云那样的绝世高手。”薛通山叹道,“‘天璋’有这个能力,但是却有着无法磨灭的后果,那就是普通人的身体无法承受神脉境界的灵光压力,一旦接受‘天璋’,有死而已。”
“秦良不会没想到这一点吧?”萧良庸问,“那他为什么还这么执着?”
“他当然想到了,可是他认为自己想不到方法,不代表那种方法不存在。”薛通山道,“被冲昏了头脑。”
萧良庸愕然,秦良按照薛通山的描述,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这般简单的道理,莫非他不明白?
是什么原因,让他一直相信自己可以解决这个难题吗?
“的确,他之所以一直相信这个方法存在,是因为济长云。”
“济长云前辈?”
萧良庸想了想,突然发现不对:“不对啊,您不是说过济长云前辈没有借助‘天璋’吗?”
“这就不是‘天璋’的问题了。”薛通山道,“济长云的存在,就意味着四脉相通成为可能,只要有这个可能,就足够让人锲而不舍的追求了。试想,我师父他们出现之前,修行界从未有过这等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存在,但他们出现了,改变了武陵城的历史。所以,这种超级高手,是存在的。所以秦良认为,即使是济长云他们,也是通过某种特殊的方法达到的。”
萧良庸觉得这个逻辑好生奇怪,薛通山的意思是:济长云他们的境界,也不是单单靠修炼或者卓绝的天赋达成,也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奇遇或是捷径。而秦良,就是在找这条捷径。
济长云四脉通神,这不是秘密。但很显然,济长云的身体没有被破坏,反而活得好好的,有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存在,秦良当然锲而不舍了。
济长云能做到,那么秦良认为自己一定能做到,只是方法不对,所以他没有放弃。
原来如此。
“他为什么非得要做到不可?”
对啊,这才是问题。
济长云和薛通山的师父那四个人,固然厉害。但是也不是说没这么厉害就活不下去,秦良不顾一切的追求,甚至于都不惜和武陵城做对,这是为什么?
薛通山笑道:“执念。”
执念?
“我师父他们四个人,太强了,在修行界的历史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完全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存在。”薛通山道,“简直不能说是人了,强大得如同神明一般。”
萧良庸愣了愣,道:“我不太能理解,追求强大这是每个人都想要的,但谁也不会像秦良这样执着啊。”
“具体原因我无法知道,因为我不清楚师父他们到底在追求什么。”
话说到这里,萧良庸也明白了,薛通山没看过自己师父的笔记,所以对于这件事情隐藏着的那个根本原因一无所知。
他相信秦良不顾一切的追求企图达到济长云那种境界,一定有一个隐藏的原因。那才是所有事件的起因,和最终的目的。
这是一个很古怪的直觉,但所有的疑团似乎都可以解释的时候,他却发现秦良根本没有这么歇斯底里的动机。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背叛武陵城,背叛自己的父亲,难道就是为了强大?这根本不合道理,因为目前的修行界,存在着一个事实,让秦良不需要变得比济长云还强大。
这个事实就是——济长云他们四人已经不在了。
那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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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心照不宣的说了很长时间。
直到把所有事情都说完,萧良庸知道自己没理由再待下去而不去救人,只好准备走。
“你不用担心,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不至于一个朋友都没有。”
这是薛通山的话,萧良庸不知道他是安慰自己,还是的确有信心。但也只能离开,直到此时,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一个和薛通山年纪相仿的中年人,走进来对萧良庸略一点头,萧良庸就闻到了这个人扑面而来的药香味。
这人是个大夫,毋庸置疑。
薛通山见到老友,笑着介绍:“老友唐荒。这是我弟弟,萧良庸。”
唐荒呵呵一声坐到薛通山身边,道:“这一把年纪你不想着成亲,还折腾什么。怎么又惹到武陵城的人呢?”
说着搭上了薛通山的脉搏,叹了口气:“经脉尽断,‘行云流水’毕竟太过强横,让你别用总是不听。不过也好,没了修为也就不折腾了。”
薛通山笑道:“大敌当前,顾不了那么多了。”
唐荒冷哼了一声没搭理薛通山,看了一眼萧良庸,道:“还在这杵着作甚?今晚事情做完了?”
萧良庸不知所措,这个突如其来的大夫怎么好像和薛通山关系很好一样,而且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还未回答,唐荒才又道:“薛通山这里你就不用担心了,有我在。只不过今晚他是不能再打了,剩下的事情,只能由你去做。”
萧良庸愣了愣,又看了一眼薛通山。
薛通山一脸无奈。
“薛大哥,他们刚才说你是一桩旧案的要犯。”萧良庸道,“我不是很喜欢他们。”
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回答,薛通山和唐荒相视一笑。
“小子,不要冲动。”唐荒道,“今晚武陵四宗来人太多,你不是对手。”
萧良庸没有说话,他知道唐荒是薛通山的好友,但是,他只尊敬薛通山。
薛通山知道劝萧良庸置身事外已不可能,便问唐荒道:“武陵四宗来了多少人。”
“风宗曹越,林宗许星仑,火宗李哲晖,山宗余亭。各领五十弟子,已经接管了永安。”
“这四个人……我怎么没听过?”
“你上哪听过?”唐荒没好气的说,“你记忆中的武陵城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几个人,除却曹越是风宗二弟子,另外三个都是当前护法四宗的大弟子。”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薛通山道,“四神护法,一个没来?”
唐荒沉默片刻,才道:“他们似乎料到你今晚必定重伤,整个永安,若你伤了,那就无人可以抗衡这些成群结队的先天高手了。”
“是啊,谁料到陈展阳手里会有那样一道阴雷神脉?”薛通山叹了口气,“永安怕是保不住了。”
唐荒这时才道:“这些年你管得太多了,你不是什么守护神,不可能永远护着永安不被武陵城控制的。”
薛通山苦笑了一声。
萧良庸有些疑惑,这个武陵城的人,似乎怎么看都不像是冲着秦良来的,听唐荒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冲着薛通山来的?
就在此时,突然门外一阵脚步声乱响,未等萧良庸反应过来,就冲进来两个满身伤痕的永安宗学弟子。
“薛先生……您果然……果然在这里。”其中一人虚弱至极,连站都站不住,一下跪在薛通山面前,“求您救救老师吧,武陵城的人……我们拦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