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一见当朝贤相章惇也默然无声地莅临了,就自觉退后。
冲真怀着敬仰无比的心情接待第一位爱心人士,原来是章惇章大人“首当其冲”,差点“歌之舞之喜笑宴宴”而失态:素闻章大人声播朝野,也曾见识过其相貌俊美,曾自比潘安呢!出身世族,博学善文,且高傲自负,不肯轻易与人交友,遑论与人“坐而论道”了!自然也是人中龙凤,马中赤兔,今天竟然屈尊俯就地为自己捧场,这,太令人感动莫名了!看来章大人这种‘仁’,乃‘天下大仁’,就像冰川之下的水,说不定还暗藏着温泉如斯呢!
想罢,冲真激动道:“章大人文治能安邦,武略足定国,在军事上、征服了西夏,攻灭了唃厮啰;外交上、签订元符和议,招降吐蕃诸部;地方上、巧设置晋宁军与陇右节度军;水利上、成功治理了黄河,沟通了水系,可谓降龙伏虎如入无人之境也!乃当今圣上当之无愧的全能贤吏啊!”(注:唃,音同“姑”,古同“唂”,鸟叫之意。)
章大人一向不苟言笑,但是一听冲真道长的赞语,仍旧难以掩饰内心的欢畅与满足,谦逊道:“贤道过誉也!微臣也仅是略尽绵薄之力也!大政方针仍是万岁定夺,而且,娘娘,您忘了么?我们早已是忘年之交了呀!”
“是呀,我差点忘了呢!那次我还专诚向您讨教了一番‘乌台诗案’呢!贤相对学士的大恩大德,贫道自是没齿难忘。”
“应该的,皆是同僚好友嘛!再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贤道,微臣听说您还有‘仙道’之雅称呢!是么?”
“信口胡诌,请别当真,倒是大人您的满腹才华令贫道敬仰之至也!”
“感谢您对我好友苏学士的临危施救,此番雪中送炭的情谊,历史上又能有几人?”
“嗳!请别过于情重,仙道,您不知我与苏大人的关系呀,就像王安石与司马光,二人互助互掐一辈子,为了国家,曾因为各自政见不同而拼得你死我活,然而又会忽远忽近地同舟共济。”
“对对对!股肱之臣自有高处不胜寒的诸多难处。”冲真善解人意道。(注:股肱,音同“骨弓”,股肱之臣,意为辅佐帝王的重臣。)
“贫道听说您还与苏大人有着特殊关系呢,是么?这又将成为我天朝一段佳话。”
“是的,仙道,东坡弟弟苏辙的第三个儿子,娶的是黄实的女儿,故称黄实先生为岳父。而黄实又娶了老夫我之女儿,他又称老夫我为岳父,当然我与苏大人两家也就沾亲了,让仙道笑话了!”
“岂敢岂敢!此乃‘忽远又忽近’也!”说罢,二人相视大笑。
“敢问贤相大人,请问您对范仲淹的《书扇示门人》如何看?”冲真怕在章大人面前出丑,就先发制人,问道。
“哦,仙道好学问,‘一派青山景色幽,前人田地后人收。后人收得休欢喜,还有后人在后头。’老夫也喜欢这首哲理诗,与苏大人的《题西林壁》同是我神州的文化瑰宝,其精神意蕴,引人深思。我认为普通人乃至一个国家的名誉、财富、地位等,并非一成不变恒久享有,如果人们或者整个国家不懂得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所有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大人好见地,我看大人已经唇焦舌敝,且年事渐高,请到茶室饮茶休息,好么?”于是,章惇亲自手书纹银10两,将善款投进大大的功德箱,饮过观里的茶水,辞别回府了。
一路上,章惇吟诵着“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继而道:“好个煦帝的宠妃,你有无钱财倒是次要的,内心富有才是真正的富有,想不到你我二人貌似不合,其实内心如此融洽,你让我们这些须眉汗颜哪,再不拿出自己的善心用些善行,岂能对得起朝廷以及万岁爷的栽培呢?”
见章大人含笑离去,曾布也施礼道:“仙道,别来无恙!”
“只要我朝中大人们身安无恙,贫道自然无恙,感谢还记挂着不才冲真。”冲真还礼道。
“仙道,老朽对‘人生苦短’一说甚为困惑,人生到底是该肆意放纵还是该过着苦行僧似的生活?”
“这个可是千古困惑,出家人不打诳语,在贫道看来,大可不必把‘人生苦短’挂在嘴上,因为实在碍嘴;如若挂在心上,又实在闹心。贫道资历较浅,似乎不配与大家交流这些学问,但是,我已经对起起落落之人生沉浮惯常不惊了,古人云:天时易过,人年易老也。除掉睡眠,人的一辈子不过一万多天,所谓有意义的人生,就是要过得充实,多姿多彩地度过生命里的这些日子,而不是简单乏味地将同样的一日重复一万次,否则,贫道认为还不如只活好其中一天呢!”
“啊!小小年纪,竟然出语惊人,老生佩服!佩服!”
“敢问仙道,如何个多姿多彩法呢?”
“培养多种爱好,古人尚且知道‘发愤忘食,乐而忘忧。’”
“是呀,老夫多多少少还是喜欢看书学习的,但是,好像仅仅是把看书作为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这可如何纠正?”
“我并不赞同打发时间或者消磨时间一说,值得珍爱的事情太多,无论哪一件都充满禅意,比如饮茶、观鸟、养花、种草、喂鱼,看书、吟诗、听音乐、看大戏,子孙承欢膝下,甚至最寻常不过的洒扫洗衣等,皆是我们生命里珍贵的种种体验,是么?”
“举个例子来看看。”曾布突然来了兴致,急急问道。
“比如,即使是到山中欣赏树木,我也会对着一棵草一株树凝视半天,看上一二个时辰也丝毫不生倦意呢,让无穷的生机注入体内,让浸润的绿意融入双眼,人生。从内而外,也就如同树树草草一样充满盎然春意,哪里还有衰老之感?”
“只要带着享受之情去度过每一刻的光阴,人生自然就是长乐不已的了?”
“正是此意,大人果然智慧过人也!”冲真赞美道。
一瞧,哈!8两银子,今日是个好兆头啊!
见大家有些累了,冲真请乐师们演奏了《水之柔》,百官们欣赏着神秘而清幽的道家仙乐自在地闭目养神,大家交口赞叹道:“想不到我大宋神州的道家音乐如此令人飘然出尘,恍若瑶台仙乐!其实,作一名仙道也挺好的。”
“对!各位大人,多听音乐,实乃养生之赏心乐事也!”冲真道。
“折将军,您好!”二人施礼相互问好。
“仙道,如今您被禁足,在下十分难过。”
“将军,请别这样说,小心隔墙有耳。”
“仙道,您说,我们这些大老粗,成天寻思着在疆场上浴血奋战以报效国家,就该无所顾忌地前去送死吗?”折可适面露复杂神色,困惑道。
“将军,无情未必真豪杰,其实一死了之,人人皆会。古人早就言过:‘夫人情莫不贪生怕死,念父母,顾妻子,至激于义理者,乃有所不得已也。’再者,《留侯论》有云:千金之子,不死于盗贼,何哉?其身之可爱,而盗贼之不足以死也。”
“多谢仙道指点迷津,在下定当誓死效忠大宋,但也要尽量保全七尺之躯,因为上有高堂,下有娇儿,其间还有,还有,哎,不好意思说了。”折将军摸摸头,难为情道。
“还有美丽的娘子,是吗?”
快到戌时了,大人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瑶华宫。(戌时,古代指黄昏之7至9时。)
夜里,秋月帮着数银子,“好!足足有50两银子了。”与功德录上的数目一致吻合,二人将银子藏好,才觉得今日好累好累,洗漱完毕后,迅速地美美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