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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青梅竹马

晨,天边拉出一线淡黄。纪家的轿队已如流水般涌出了青城。

“纪老,本人等您带好消息回来!”

洪亮之声从尚显黑沉的城墙上远远传来——那是青城城主的道别之音。

今日是青城纪家三公子娶亲的日子,虽是日光不显,却已万人空巷。

队中一黑马老者,年过五十,沟壑老脸上镶一颗炯炯神光之眼。闻声转首,对着城门遥遥一拱手,枯瘦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老者名纪森,纪家族长。在他这几十年的经营中,纪家已成气候,每年向城主府贡献着大量的财政赋税。

纪家三公子娶亲的消息,在几日前便如长了翅膀的喜鹊般,传遍大街小巷。被甩在后面的围观的人群中,甚至夹杂着三三两两偷偷抹眼泪的少女们。

据说这位纪家十四岁的三公子头脑聪明,小小年纪剑法颇有大家风范,虽然有时候吊儿郎当了一点,不过人不风流枉少年啊!这反倒使得他成为了不少少女心中的钦慕对象。

老人目光越向队首:一名少年,正和身边同样骑着马的同龄人优雅的说笑着。少年身穿红色花边绸缎衫,胸前挂着一大朵娇艳的丝缎红花,发髻简单竖起,颇有一股俊逸之气。

“唉。。一晃十四年就过去了。”

“对啊,川儿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如此看来,我也快老了。”老者身旁中年人罕见的开怀而笑——这笑容在他常年颓废的脸上看起来有些不协调。

中年人叫纪仇,是纪家家主的第三子,纪川便是他的儿子。

“老了?”老人一听这词,顿时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作为一家之长,每天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处理要去决定,对“老了”这样的说法讳莫如深。他马上一副谆谆教诲的样子:“不是和你们说过吗,我还没说老,你们们谁也不能提这茬!”

“知道了。”纪仇无所谓的点点头,脸上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闭眼开始神游。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或许是年纪逐渐上去,有时候倒像一个倔强的小童。

“以后把姑娘娶回家,你要经常告诉川儿,人家姑娘家出生娇贵,不和我们这群成天打打杀杀的人一样,让他好好待人家。”老人丝毫没有注意到纪仇的样子,依然细心的吩咐着。

“这个您自己和他说不就行了。”

“唉。我毕竟是爷爷,你才是他爹啊。”老人叹了一口气:“你的剑术有空就多教教他,这孩子天生就对剑术有天赋,养不教父之过,总不能我每天在他面前罗嗦来罗嗦去的。。”

说道这里,老人再叹一口气:自己的这个儿子,经过多年前意外丧偶的刺激之后,性情就变得散漫起来,不光对家族大事毫不关心,而且剑术再无精进,也很少笑过。现在家里唯一让他可以上心的,恐怕只有川儿了吧。

纪仇闭目,彷若与周公开始博弈。

。。

轿队前方。纪川骑白马,着红衣,表情端庄的牵着马绳,很有兴致的忍受着臂部传来的阵阵颠簸。

今日是他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天。他,将迎娶自己的青梅竹马。小小的心虽然尚为稚嫩,却也充满了一腔男子汉的豪气与承诺。

“我说三哥,你今天怎么这么不正常啊。”身旁虎头虎脑的少年瓮声瓮气的探头来问,“你是不是生病了?要是生病——”

“嘘。。”纪川轻竖白皙食指,挡住嘴唇,眉目舒展的打断了身边人的话,如痛饮琼浆玉液般陶醉道:“我正在专心设想,我和丫头重逢后的场景。”

虎头少年叫王阳,是三公子纪川的表弟。

“丫头?”王阳不解的挠了挠头,随后触电般,连忙惊恐小声道:“三哥,还没娶进门呢,你怎么能把赵家千金叫丫头?”

虽然朝夕相处下,知道自己的这位三哥平时少有正经,在今天听到他这么称呼未来的妻子,王阳还是得捏一把汗:按照长辈们的礼节,在结婚前,纪川显然得叫自己的未婚妻“赵小姐”。要是让赵家长辈听到纪川这么叫,恐怕得是一番冷脸招待。

“谁叫我们青梅竹马。”纪川年方十四,“唉”了一声,却是有模有样的摇头晃脑起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或许是轿队已经出城,安稳骑在马上的纪川就再也闲不住。一连吟了好几首诗,还悠闲的哼起了小曲。

“三哥!”王阳急了起来,“你平时从来不吟诗的。。而且。。我在想赵小姐嫁给你后会不会被你吓跑。。”

“闭嘴,我的小弟弟。”纪川神秘莫测的翘起嘴角,“我决定以后做一个好人。。”

他已经在心中做了决定,娶得丫头后,从此就做一个相妻教子的好丈夫。再也不成天和别家的晚辈们打架斗殴了:虽然他们都不怎么打得过自己;再也不爬到薛家后院偷看女孩子们洗澡:虽然从来没有成功过;再也不去蒲云阁朝那里的茅厕扔炮仗,再也。。总之,自己要改邪归正,因为他马上就是一个成家的大人了。

“呵呵,一个好人。。”少年一侧响起了另一个声音,“三弟,你都愿意老老实实做一个好人了,看来赵家的这位千金对你意义非凡啊!”

说话之人名叫纪权,是纪家长子,一手穿云剑法变化莫测,十八岁的年龄,却早已声名在外。此次纪家三公子纪川娶亲,作为纪家长子,也是必须到场见证的。

“大哥千万不要这么说。”纪川爽朗一笑,“要是大哥能觅得知音,我也是会渐渐改变的。”

“知音。。”纪权哑然失笑,随后摇头道,“家族里事务繁多,我哪能和你一样潇洒。。不过你要是哪天真的改邪归正做成‘好人’了,我倒是第一个省心。”

纪权此时是颇为欣慰的,平时让他最头疼的,就是家中这位三弟了:剑术天赋极好,却整天不务正业,笑面军师般带着家里的小辈们把城里闹得鸡飞狗跳。三叔不怎么约束他,剑术也耽搁了。虽然目前这位三弟已经修炼到五段剑徒的实力,可是要是他能稍微努力一点,成就何止如此啊。

“大哥,三哥可以的!”王阳连忙认真的替纪川开始辩护。在王阳心中,自己的三哥无所不能:每次自己被欺负后,都会很讲义气的拉着自己去找回场子。

“你拿了他什么好处,每天如此替他说话。。”纪权的目光平静的望向远方,淡笑道。

“因为。。因为三哥剑术厉害!”

“厉害。。确实厉害。”纪权摇了摇头,老成的说,“三弟,你十四岁能至五段剑徒实力固然不错。也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希望你能早日明白这个道理,成就大器啊。”

纪权与纪川不同,身为长子,早已慢慢入手打理家族生意,思虑自然稳重。

纪川却全然听不进去,此时他的思绪已经穿越。。

第一次去赵家,可爱的丫头只会躲在松柏画屏后偷偷的瞄自己。

第二次去赵家,丫头正无聊的应付着先生,突然看见自己,眼中狡黠的一亮。

第三次,第四次。。随着时间的流逝,每次见到丫头时,自己也会惊讶她又长高了一大截;随着一年年过去,自己也慢慢的发现了她的善良和逐渐惊艳的美;一年又一年,终于在一个月朗气清的夜晚,当初的小女孩红着脸说出了“非某人不嫁”。

有些旧事,想想就会让人陶醉。

。。

日照中天,浩荡的轿队已经接近了宛城。青城和宛城地缘颇近,分处于曲兰郡东南方的两个道路交汇口,繁华直逼叶川郡城。纪家因先祖战功起家,独揽青城周边几百里镖局和兵器的生意。宛城赵家世代经营珠宝生意,历史悠久,赵家珠宝人气也就异常火爆。现在,赵家珠宝甚至已经蔓延到了郡里高官的脖子和手指上。生意上的接触使两家渐渐熟悉,再加上家中有晚辈相互萌生好感,两家渐有联合之势。这次敲定的娶亲,便是向外部正式宣布两家联合。赵家有对手,纪家也有宿敌,这便是相互联合的理由。

宛城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远离战事,高大的青石城墙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青苔。一眼望去,绵延不尽的绿色,韵味非常。

这是一座有韵味的城,就如自己的丫头——纪川如是想着。

“嘶——”前方的人勒马停下,轿队稳稳的停了下来。红色的轿队对着点点淡绿的城墙,色彩正好搭配。

城门口,人群堵了一好大片,传出一波又一波的议论声。

“怎不见赵家的人出来接应?”轿队后方,纪仇双目依然闭着,却是皱眉道:“可别误了时辰。”

一般说来,此时赵家应该已经候在城门口接应了。

“唉,别着急,好事多磨嘛。”老头子豁达的挥了挥手,笑道,“也许人家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虽是如此说着,老人的目光中依然出现一丝疑惑:在如此重要的大事下,赵家却没出现在城门,好是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