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搜山的国民党士兵来了,他们边搜边嚷嚷。赵慧芬一咬牙,将孩子背起来,跑到树林里,看到没有人了,才将孩子放下,撕下自己的长衫子给孩子包扎肚子上的伤口,才看到,那孩子的肠子已经流出来了,孩子失血过多,气息奄奄。
“孩子,孩子。”赵慧芬呼唤着。
孩子睁开眼睛,他看了看赵慧芬,下意识地喊了声“阿妈。”
赵慧芬心疼地抱住他,“好孩子,好孩子。”她想救孩子,可是自己手边却没有药,血流出来把包扎的布都染红透了。
“我阿爸是红军,给红军做饭。”说完,孩子断气了。
“孩子,孩子。”赵慧分抱着孩子渐渐冰冷的身体,心里一下涌起悲愤,她没有想到,敌人这样残忍,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想必司务长也牺牲了。她心里暗暗地说:好孩子,你去吧,我们会回来给你报仇的。青坡寨牺牲的苏维埃主席,你们一家人的血不会白流的。
天暗下来,她用树枝在地上掘了一个坑,将孩子安葬起来,她想进寨子看看烈士的遗体,与烈士告别,可是,还没有进寨子就看见敌人在寨子里已经是岗哨林立,她便没有进去,又走上山,想往回家的路上走。
在山上,她听到从岩洞里传来婴儿的哭声和一个妇女的哭声,她冲进洞。
“大嫂。”她喊了一声。
“谁?你们要干什么,她是女娃娃呀。”妇女叫起来。
“别出声,我不是坏人。”赵慧芬说。
妇女听到是个女人的声音,放心了。“你是?”妇女问。
“我。”赵慧芬本来不想说出真实身份,但看到善良的妇女和她怀中的婴儿,想到她还有一个孩子也为革命牺牲,于是,郑重地说:“我是红军。”
“你,红军?红军回来了?”妇女眼中一阵惊喜。
“不,我是留在这里的红军,红军还没有回来。”
“红军干吗不回来呀,干吗一走就没有消息呀,我们被坏人害苦啦,红军再不回来,我们活不了啦。”妇女哭着说。
“小声点,大嫂。”赵慧芬对妇女说了一声。妇女不再哭了。
“大嫂,我到这里来,是来找陈克志同志。”
“那是我男人,他,已经。”妇女说不下去,又哭了起来。
“大嫂,别哭,别哭。大嫂,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他受伤了。
赵慧芬问到。
“你,看见啦?”妇女问,眼中又是惊喜。
“他在我怀里死的,死之前,他告诉我,他阿爸是红军,给红军做饭。”赵慧芬说完,也泣不成声。
“那是我大儿子,是寨子里的少先队长,那些兵要杀他阿爸,他扑到阿爸身边,用身子挡住阿爸,结果那些兵就用刺刀捅了他的肚子,他阿爸让他跑,他就往山上跑。那些头人的家丁还要抢我怀里的娃,我说这是女娃娃呀,他们才没有抢。不知哪个人喊了一声,红军来了,头人和那些兵就跑了。我才跟着其他人跑了,躲到这山洞里。孩子没有奶,饿得直哭呀。”
“那你怎么办?”
“我一个妇女家还能怎么办?”
“你回娘家吧。”
“娘家,我娘家在龙潭乡,前些天,有亲戚到我们这里来躲,说那里也在杀红军啦,我阿哥帮着红军做事,也被他们杀了,我还敢回去吗?”
“那你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啊。”
赵慧芬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几块大洋,本来是想用来交党费的,政委让她自己先留下,以后再补交,于是,她掏出来给那个妇女“这点钱,你先拿着,离开这里。”
“不,我怎么能要红军的钱,这成什么啦。你是红军,我跟着你行吗?”妇女坚定地说。
“不行。我会连累你的。”
“我不怕,反正我是红军的家属,我又是寨子里的妇女主任”
“现在谁还知道你是妇女主任呀,你别把你的身份到处乱嚷嚷,要好好保护自己,这钱你先拿着,你们为革命连男人和儿子都献出了,红军给你们一点钱还不行吗?听话,你拿着钱,往茂州去,出了这个寨子也没有人认识你,你就可以找个地方把家安了,要带好孩子,这可是老陈的骨血呀。”
妇女点头:“红军同志。你们啥时候回来呀。”
“等到羊角花开放的时候,红军会回来的。”
赵慧分也不知道红军什么时候能回来,她也只能安慰这个苦命的女人。
赵慧芬一直到晚上才回青云寨,一路上都是关卡,国民党士兵在查着红军战士,不时见到有被抓住的羌民和红军战士从关卡经过。那些红军战士都用不屈服的眼神看着敌人,敌士兵不时地用枪托砸他们的背,甚至砸他们的头颅,有几个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赵慧芬真想冲过去,夺掉敌人的枪,把战士和羌民从枪口下解救出来,但她知道,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她不能冲动,不能鲁莽。
幸好她会羌语,再加上她的脸早就已经晒黑了,皮肤粗糙,和羌族妇女没有多大的区别,因此,关卡上的士兵也没有过问,再说,士兵们并不认识赵慧芬,他们并不知道从他们眼皮下经过的居然是红军某团长的老婆。
在快到寨子的路上,她被人拦住了,正是尔玛吉雄。她正要说什么,尔玛吉雄不让她说话,将她拉到路边草丛中。
“怎么回事?吉雄。”
“别回寨子了,赵德华他们开始行动了。”尔玛吉雄把所有事情告诉赵慧芬,而赵慧芬早已经猜到了。
“我今天去了青坡和柳湾寨,那里的情况也很惨,红军陈司务长一家人死了,青坡的苏维埃主席一家人也被活埋。在路上我就想过,我不能住你们家,那样会连累阿妈的。对了,寨子里的人”
“姜保的阿爸和儿子被他们抓了,还有我的阿妈,今天我们才知道,打得可惨了,他儿子差点被吊死,我们要去救他们。”
“能救出来吗?你们。”
“就算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救出他们,姜保大哥走之前把他的阿爸和儿子托付给我,我不能对不起他呀。”
“是啊,我也对政委保证过,不能让他们像郑团长的家人那样被害,还有释比老人呢?”
“他不愿意帮马头人驱鬼,今天还是他救了姜保的儿子,可是现在敌人逼他,如果他不听,连他自己的孙子都会遭遇不测呀。他说,他也不知道灵不灵,敌人说如果不灵,他的孙子和姜保的儿子就会死。”
“那,不能让他做,敌人是在找借口,不管灵不灵,他们都不会放过他。所以必须转移他们一家,还有,余正花家里的红军肯定不安全了,把那伤员转移走。”
“好的。哪,大姐,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