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地上有山,山前有城中有路,路边有河畔有石。
石上坐着陈阿丑。
几个孩童有男有女,皆岁六七,绕着卧滩石雀跃欢呼。
“阿丑阿丑你最丑,没爹没娘没朋友!”
“阿丑阿丑你真丑,吓坏俺家大狼狗!”
河边有林,几个稍大的小小少年男女相峙而立,冷眼旁观。
一少女蔑然道:“这就是陈家那个小疯子?看着不疯嘛!”
身旁壮实少年也摇头:“听说是脑袋不怎么好使,疯起来满吓人的。”
稍远处,一个白脸少年嗤笑插言:“吓人?是吓狗吧!东平第一丑,总会有点与众不同,没听过‘丑人多作怪’吗?”
见少女有点深以为然的样子,壮实少年便提醒道:“家里把咱们都赶到山城来肯定是有安排,特地提醒咱们别惹这个小疯子,也不会没有原因——”
闭目打盹儿的丑哥终于不耐呱噪,豁然抬头,眼睛一翻牙一呲,小屁孩们哄然惊散,丑哥却也没别的动作,依旧懒洋洋的晒日光浴——这也是没办法,因为荒梦世界的存在,他晚上比白天可要辛苦多了——
“切——”白脸少年没见到丑哥的“疯”样子,失望之余越发不屑,扬着下巴转头看另外一个始终沉默的少年,挑衅道:“黄家的,你怎么说?”
罗家少年定定的看着石上那个懒洋洋的背影,忽而咧嘴一笑:“我鸣少可以保证,以后会疯的。”
笑容平淡,声音平淡,但是,那狂热眼神让旁边几人不自觉的后退几步,拉开了与这少年的距离,在没见识到丑哥的疯狂之前,这只鸣少已是不可理喻的典范。
——
林旁有亭,两老人于亭中对弈。
一老人皱眉不忍:“这阿丑,怎么不生气,是你叫他忍?”
另一老人摇头苦笑:“我生气,他不气。”
“哦?”
陈老爷子神色复杂:“他说,‘我姓陈,因你姓陈,人骂我狗,你是什么?你都不气,我气什么?’”
“嗨呀,这性子,可惜了啊——”
“啧,命吧——”
——
这一年夏天,阿丑七岁半,进学于山城第三小学。
入学第一日,遍挑同年所有“高大上”同学,当者披靡——
入学第二日,越级挑战二年级各班“大王”,七战七胜——
入学第三日,接受三年级转学新生黄百鸣挑衅,初战,惨平——
越七日,再战黄百鸣,惨胜——
一旬后,三战黄百鸣,胜——
又七天,战罗金凤,胜!
——战罗尊,胜!
——战贾宝龙,胜!
——胜!胜!胜!胜!胜!
短短两月间,丑哥以一己之力,将东平四大家一众少年天才狂暴碾压,鲶鱼发威了!
没有人敢再叫他疯狗,疯狼之名开始频繁的在越来越多的少年男女口中风传——
——
——
“你觉得疯狼这个外号怎么样?”
夜幕已深,丑哥全无睡意,霸占了爷爷的躺椅在葡萄架下纳凉,八岁未到的身板儿,却已经堪比十一二的少年,一头碎乱短发垂在额前,堪堪遮住那对横刀般的浓眉,微瞌的眼睑掩住了野性十足的双眸。
指掌翻转间,一块奇形翠玉在指尖时隐时现,没有得到回答,丑哥也不意外,侧头看一眼,便又问:“又在想你的身份?”。
藤架边缘,孔雀窈窕身影凝立不动,似在遥望辽阔星空,良久,才默默摇头:“过去的没有意义。我只是在想,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丑哥闻言哈哈一笑,嚣张放言:“这有什么好想的,当然是因为这里有丑哥我在!”
孔雀终于转身,似嗔似笑的白了一眼小屁孩儿丑哥。
那一瞬间的风情,让丑哥皮囊下的猪哥心滚滚翻腾,只可惜,这种女性魅力的闪光在她身上太不常见,偶尔昙花一现,总是能轻易的勾动人性本能中的一丝躁动——当然,寻常人也无福得见就是了。
丑哥低头看着手里的奇形玉,想了想才答道:“这个东西,是我从那个军官秦汉武手上捡来的,当时脑子转筋没想太多,后来总觉得不对劲。”
孔雀冷然道:“你那脑子,有过筋么?”
孔雀就这点不好,脸太冷,极少有其他表情,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明明是调侃的话,经她那舌头一加工听起来就一股硬梆梆的味道,无生气,无情趣。
丑哥将玉在手中抛了抛,忽而笑道:“就是最近有点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玩意里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
孔雀不搭言只一伸手,惜言如金说的大概就是她这类人。
丑哥也不以为意,将玉一抛扔给她,转身就向房内走去:“你慢慢研究,丑哥我要去洗白白,不要偷看哦!”
果然没有偷看——丑哥换了睡衣裤出来的时候,孔雀正在他房中等着。
“这玉,肯定有古怪,我似乎有些熟悉,但是想不起来。”
孔雀这么说,丑哥也不意外。
当初他死命把重伤昏迷的孔美人,从一堆精虫上脑的虎老爷们手中抢出来,就是因为遇到她时,挂在胸口的宝贝石头出现异状,头一次热得发烫。
要知道这石头除了带给他一个荒梦世界之外,从来都不理他,也没有任何异状——若不是灵魂深处那种熟稔呼应与共鸣感,时有时无、似有似无的存在着,他几乎就要像上辈子一样,只把他当作童年的纪念保留着了。
为了留下孔雀,他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知悉“鲶鱼计划”的情况与爷爷谈判。
真实说来,其实他可能比孔雀本人对她失去的那段过去更感兴趣。
听了孔雀的话,丑哥又拿过那玉翻看了几下,就有点挠头,他是真的感觉到有古怪。
毕竟当初他可是亲耳听到爷爷说过,所谓的“鲶鱼计划”是有军方参与的,可前世直到逼死陈阳,他也没发现一点风声迹象,这应该不是隐藏的深,而是真的有所不同——本来就在为不能摆脱对龙血丹的依赖而束手无策,现在又多了军方这个他毫无了解的意外因素,由不得他不谨慎对待。
所以,当他“感觉”到玉佩有些不妥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俩字——有阴谋!
好吧,我知道“有阴谋”这是仨字儿,但我就不改,丑哥就是这么有个性——我就是懒了爱咋咋地,没发现?啧,当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