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人欣赏电的速度,教学楼的管理员就将不解风情,他习以为常的动作,瞬间就可以轻易点亮楼宇,所以,也会有几只鸟会从背后的树林飞走,本来受惊的是鸟,我只有偶尔心痛的份,可鸟飞起来的时候,受惊的又变成人,有时我们就不得不坐下来考虑这样的问题,究竟鸟和人谁比谁更脆弱更容易受惊呢,那些突如其来的,不管是光亮还是声音,我们又如何能不惊乱?因为这准时到来的惊乱,早些时候在路上晃悠的那两个人必须提前经过林子,以换得足够的时间来消受树木带来的和谐,那是怎样的和谐啊,这与那些鸟们更没有两样,从这边到那边,从快到慢,最终又抵达足以使人惊跳起来的灯光。那充满原则的灯光此时是多么的不合情理。
姑娘们习惯于在书包里珍藏各种各样的零食和纸条,也不可避免的习惯了水杯,小嘴吮吸水份的动作因为熟练而优雅,而这些都是用来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回想的,一个人站在楼宇之外,与那根红砖的烟囱又联系在一起,沉积在心底的那些恍然若失的烟慢慢地冒,那烟是烧煤烧的,很多时候我都相信这一点,潮湿的煤泥被压抑和焚烧,冒出的烟才会如此之白。
黄昏是从夏天才开始燥热起来的。那个夏天,马路被雨淋湿了几次,梧桐树的枝条又靠近了金属线,我们开始担心起来,这么多年一直都有人在提醒我们,那些金属线是带电的,不能碰,后来我们真的就看到好心的工人用电锯锯掉了枝条,烟和我们的心在之后的一个雨天变得更加低沉。
烟在靠近我们,啤酒和龙虾派上了用场,交流日趋频繁,人们开始感觉上了时光的当,像爱情,像生命,像所有即将滑落的事物——
像破损的蜂窝周围拥挤的马蜂,那些人似乎走不完,那些人没忘了在站台上小声哭泣,有人和我一样回头看过烟囱,有人向左有人向右,总之,所有人都在转弯。这样做只有一个相同的结果,多少个这样的黄昏过去了,有的人还和烟囱站在一起,还在静静地抽烟。
四只苏雀儿吃力地飞上挂满霜雪的枝头,两翅已失去昔日的敏捷,跳动迟缓,反应呆滞。它们能在冰天雪地中生活吗?我的鼻子发酸,眼泪几近滚落下来。
苏雀儿
文/吴宝三
和苏雀儿的情感像一条细细的绳索,常常牵出往日的记忆。
我的孩提时代是在老家黑龙江兰西县榆林镇度过的。成群结队的苏雀儿,伴着冬天的脚步悄然而至,特别是雪后,它们从东沟子的树林子里飞进场院觅食,扑棱棱飞起飞落,遮天蔽日。我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捕雀儿的。
先是向邻居或大同学借雀儿笼。雀儿笼是用秫秸、竹篾或细蒿秆扎成的,有滚笼和拍笼之分,滚笼方方正正,扎得和笼子浑然一体,谷穗放在滚上,只要苏雀儿往上一站,便将雀儿翻将下去,每次滚个十只八只不在话下。而拍笼就不如滚笼先进了,每个拍只能扣一只。滚笼操作起来不那么简单,因此我只好在借拍笼上动脑筋。
穿一件单薄的空桶棉袄,兜里揣两个冻得硬邦邦的粘豆包,和小伙伴们一阵疯跑。江北雪片大如席,大雪填平了沟沟坎坎,封盖了大路小桥,唯有捕鸟孩子的脚印填不平盖不满。我用省下来的午饭——两个粘豆包的代价,从小伙伴手里借来一个像船一样形状的拍笼,喜滋滋地跑回家里,将其挂在后园子的秫秸障子上。我从后窗向外张望,但见呼啦飞来一群褐色的雀儿,一忽儿又飞走了,原来是家雀儿,我们称之“老家贼”,这帮家伙精灵得很,什么笼子也休想诱它们上套。又过了一会儿,笼中的雀“油子”起劲地叫起来,一大群苏雀儿落在障子上,在白雪的映衬下,红肚囊红脑门依稀可见。不一会儿,四只苏雀儿自投罗网,被扣着拍下,成了我的俘虏。
我把这四只苏雀儿放进窗户格子里,用线绳拴上紫苏和籽粒饱满的谷穗,吊在窗户上,找来一个酒盅倒上清水,好生喂养。过了十来天,苏雀儿不再胆战心惊,情绪稳定,逐渐和我成了朋友,只要我一吹口哨,它们就跟着歌唱,每天在屋里悠然飞上几圈,然后又回到窗格子里的家。
一日突发奇想:打板算卦先生用黄雀儿抽帖,我何不驯一下苏雀儿?于是,用烟盒叠了一些纸帖,装进一个小木盒里,帖上撒上小米粒,让苏雀儿吃米衔帖。不知是驯雀儿不得法,还是苏雀儿智商低下,驯了数十次,也未驯成,到后来连小米都不吃了,怕是米放得过多的缘故。
不经意间发现,每当窗格之中的苏雀儿不停地鸣叫,定有一帮苏雀儿从天上飞过。那叫声时而婉转,时而哀怨,我猜想,那当是雀儿们天各一方的思念。那时年幼无知,尚不懂得保护生态环境,捕雀儿只觉得好玩。父母亲先后说话了,放它们回家吧!我本不是很听话的孩子,这次却不假思索,拎起鸟笼子直奔东沟子,打开笼子门将雀儿送回老家。四只苏雀儿吃力地飞上挂满霜雪的枝头,两翅已失去昔日的敏捷,跳动迟缓,反应呆滞。它们能在冰天雪地中生活吗?我的鼻子发酸,眼泪几近滚落下来。
秋冬近了。在凉风中,我自己沉吟着:“一年了,又快是一年的结束了。”但我听见造物者在说:“听听春天的脚步声吧,她会带着新的一年到来。一切才在开始!”
猜错
文/双翼
我常常猜错你的心思。
我以为板起脸孔,讲出一大套动听的大道理,就能够使你佩服到五体投地。
但是当我这样装模作样时,你就别过脸孔,对我不睬不理。
而当我在闲谈中随意地发挥我的平凡的见解时,你却反而用心地倾听着。
我花了十个星期天,细心地选择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我以为只有最贵重的礼物才能博得你最大的欢喜。
但是你只淡淡地瞧了它一眼,按照应有的礼貌说一声“谢谢你”。
而当我在无意中说了一句关切你的话时,你却表现出了最大的感激!
我以为必须做一个英雄,才能引起你的注意。
当我们爬山时,我故意爬上那危险的峭壁。你却摇摇头,认为那是冒险的儿戏。
而当我做一些挑水洗菜的寻常事情时,你却点点头,对着我微笑。
我老是不敢对你说出心灵深处的一句话。而当我鼓足勇气说出来时,你却说:“我早就在等待着你说出这一句,这重要的一句言语!”
在造物者的眼里,一切永远是在开始。
狂风过后,昨天我走过花园,看见一株老树倒下去了。我在心中叹息,老树的生命结束了。
但我听见造物者在说:“看看它身边的幼苗吧,一切才在开始!”
秋冬近了。在凉风中,我自己沉吟着:“一年了,又快是一年的结束了。”
但我听见造物者在说:“听听春天的脚步声吧,她会带着新的一年到来。一切才在开始!”
当我后悔没有从小就学好一门学问的时候,我埋怨我自己,并且说:“迟了,太迟了。”
但我听到造物者说:“从今天起去学它吧。永远不太迟,一切才开始。”
我遇见一个失恋的青年,他颓丧地说:“完了,一切全已完了。”
我便以从造物者那里学来的语气,对他说:“你的爱情并没有失去,因为它根本还没有开始!”
哪怕是最卑贱的生命,都会有一颗高贵的灵魂,只是,那需要我们用爱的眼睛去凝视。
吃土豆的人
文/聂作平
几十年如一日地在平民世界里摸爬滚打的凡高,他要比同时代的其他画家更多地触及到了社会的底层。他是最平凡的人群中的一员,是那些远离了艺术的平民生活的忠实的观察员和书记官。他是他们守望的眼睛,更是他们内心深处骚动不安的灵魂。他代替他们用色彩说话,他代替他们强调着这个世界上的另一种存在方式。这种方式是沉重的,悲惨的,但也是坚韧的,倔强的。旺盛的生命就像生长在荒郊野岭的向日葵,只要有一点点阳光和雨露,就会在每年每年开放出灿烂的花朵,回报粗野的阳光和雨水。
看吧,这些在一盏昏黄的灯光下吃土豆的人,他们有着骨节粗大的手,有着宜于在沉重的劳动中喘息的鼻。他们面对土豆做成的简单食物,眼睛里流露出渴求的光芒,以及感恩般的仁慈。据说,严谨的清教徒在每一次进餐之前,总要虔诚地感谢上帝赐给自己生存所需的美食。在这些略显呆板的眼神里,虔诚的信仰同样在烟雾般地弥漫着,仿佛还能听到一些朴实的方言正从他们的喉咙里滚出来。
这幅画在凡高的作品中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它作于1885年,是凡高第一幅具有现实主义风格的杰作。这些吃土豆的农人生活在艰辛无比的纽南――那是荷兰一个遥远而贫穷的乡村。凡高时代,这里到处都是摇摇欲坠的破草房,田野里生长着发育不良的土豆和小麦,低矮的烟囱喷吐着灰白的烟雾,泥泞的街道上奔走着忙碌的农人和他们肮脏的孩子,破旧的衣衫像年久失修的教堂一样寒碜。
当众多的画家集聚到了巴黎贵妇人们的沙龙,优雅地品着葡萄酒谈论着人生的自我完善,凡高的眼睛却捕捉到了来自社会底层的让他和我们为之感动的细节:“我想强调,这些在灯下吃土豆的人,就是用他们这双伸向盘子的手挖掘土地的。因此,这幅作品述说的是体力劳动者,以及他们怎样老老实实地挣得自己的食物”。
与其感谢上帝赐我饮食,不如感谢那些粗糙的手,那些布满老茧的手,那些远离了琴弦和画笔的手,是他们永无休止的劳动,延续了人类在这颗蓝色星球的生存和发展,而哪怕是最卑贱的生命,都会有一颗高贵的灵魂,只是,那需要我们用爱的眼睛去凝视。
恰当的劳动可以产生亲和力,使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而劳动一过度,特别是长期过度,就会把一家人隔离起来,一个个然后像生了仇似的。
耕
文/谢宗玉
有些人勤劳,趁冬天无事,就把田犁了一遍。冬耕的好处是,一来可以把土里翻出来的虫子冻死;二来可以让翻下去的稻茬及时腐烂;三来可以不让土地板结。我父亲是那种既不勤劳也不懒惰的人,他看别人行事,若瑶村冬耕的人多,他有些不好意思,就会赶在早春把自家的田也犁一遍。早春犁田,一样可以达到以上三种效果。过完年没几天,父亲就把犁具牛枷往肩上一扛,牵着牛出去了。然后空旷的田野里,一整天就听到他吆喝牛的声音。那些还在互相拜年的村人远远看见了,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会扯着嗓子打招呼,夸父亲勤劳得让人受不了。
种了紫云英的田,则要等到春末才犁。紫云英开遍的田野,美得让我都不知怎么形容好。那些紫色的小花,千万朵聚在一起,引来蜂团蝶阵,热闹非凡。那些时候,我们常常像一群射雀,尖叫着朝里面扑,然后乐不可支地在云锦般的紫云英上滚来滚去,追逐打闹。我们的快乐,狗们是不懂的,狗们狐疑着细眼,看我们一会,然后东施效颦,在田野的另一边追逐、翻扑、剪咬起来。这样一来,倒弄得我们一脸莫名的惊诧。
紫云英花开最旺的时候,往往也是它们生命终结的时候,父亲锋利的犁铧像一把披刀,从中间,把紫云英劈成两半。然后像削面似的,把土地一卷卷地削起来,芊弱的紫云英就被翻到下面了。没半天时间,云锦般的田野就只看见鱼鳞般的黑土了。也还有些零散的花没被整个翻下去,从泥块的隙缝里斜斜地冒出来,像深水里伸出的一只只求救的手。那绽开的花儿也不像笑眉笑目的样子了,而像是裂着嘴在哭。那时,我的胸口也像被压了一块大土,心中一片忧伤。
有些田整个冬天都用水浸着,叫泡冬。春天把水放干,再犁。泡过冬的水田泥鳅鳝鱼特多。父亲犁田的时候,我就系个鱼篓一圈一圈跟在后面。春天虽然来了,但泥巴里的鳅鳝还不知道,犁铧将土地一翻,就把鳅鳝从晕睡中惊醒了。惊醒的鳅鳝,在泥水里乱蹦,但藏身的技艺由于久不操练,早生疏啦。这时我用食指和中指一钳,就钳住它们丢进鱼篓里。往往一丘田下来,鳅鳝也可捉半篓子。与紫云英比起来,这种记忆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最怕的是夏天耕田。等割了早稻,一天也不能停,就得把田地翻松再插晚稻。那些时候,天热得像烧了火,繁杂的农事让人们忙起来又像在救火。炎天炎地里,其他生灵都病恹恹的在村庄蛰伏,只有村人在阳光下影子般飘来窜去,从日出忙到日落。
脱粒后的稻草也不扎成秸了,而是就地撒开,厚厚的一层,把土地全遮住了。犁紫云英时,由于根土相连,很容易就将紫云英翻下去。可这回不成,田犁完了,却还有一半的稻草浮在上面。怎么办?用脚踩下去呗!父亲犁田一般是在上午,而耙田是在下午。中午太热,父亲体恤老牛,就放它在树荫下凉快去了。太热的中午就留给我和母亲了。我和母亲一人驻着一根拐杖,她从田那边开始,我从田这边开始。踩,踩,踩,用力把稻草从泥块缝里踩进去。可这要死的泥巴晒了半个夏季,虽经水泡,却依然夹得两腿生疼。我小小的麻杆似的腿从泥巴缝里踩下去,要不就让射出的泥水溅得满身都是,要不就被泥块夹住了,拔都难得拔出来。而当头的阳光,又烤得两耳嗡嗡轰鸣,让人几欲昏倒。有时踩到一半,我突然站在田中央猛哭起来,披头散发的母亲这时也没个好声相,她喝一声:哭什么?!哭什么?!哭死!不想踩了就滚回去!听母亲这么说,我有时就对抗似的踩得更急了,有时也真的溜上田埂回家了。在半途的池塘边洗了泥腿,腿倒是白了不少,但表皮磨得点点红红,恍若星星;肉里面还红一块,紫一块,黄一块。显然都是给泥块夹伤的,而当天为红,次天为紫,隔天为黄。这肉伤也真他妈的日怪。我一路骂骂咧咧地回家,发誓长大后再不让自己儿子遭这份罪了,我要把稻草全部就地烧光,那管它烧了后有没多少肥效!我就不信这么把稻草踩在泥下,晚稻能多收出三五斗来?
我发现,恰当的劳动可以产生亲和力,使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而劳动一过度,特别是长期过度,就会把一家人隔离起来,一个个然后像生了仇似的。
耙田的时候就好些,不管是春天还是夏季。我的任务一般是撒肥。我在前面撒肥,父亲在后面耙田,这时总有一些八哥、乌鸦什么的,在露出水面的土疙瘩上蹦蹦跳跳,啄食被翻出来的土虫;燕子也来,但燕子不停落,而是斜斜地朝水面一剪,就把虫子给叼走了。有时虫子叼起来又给掉下了,燕子就会竖起身子,把两片翅膀朝前扇着,好像要用翅膀合抱住什么似的。哎,那姿态真有说不出优美。翅风还可把水面吹出个酒涡似的小漩来。待发现掉落的虫子了,燕子一低头,啄起来,很快飞开了。那时,不单是我和老牛,还有父亲,都会驻足不前。我偷眼去看父亲,发现那张焦皮似的脸上竟有稚嫩的笑容。我就想,很多时候父亲的心仍可与我们相通,是繁重的劳动才把我们的距离拉得很开。繁重的劳动把父亲那颗稚子之心蒙上了苍老尘灰,有时父亲不经意的一笑,就把那层灰给抹去了。
母亲也能这样。有时在劳动的缝隙,母亲停下活计,抬起手拢拢耳边的碎发,用一双迷朦的眼睛看着远方。那时也可以依稀看出她有梦的少女时代来……
在肉眼不可及的流水深处,这些柔弱的生灵,正以一种极其悲壮的方式向我们诠释着,一种在自然中真实存在千年的对梦想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