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那些得病的人在一夜之间失踪,后来有人在二十里之外一座荒草丛生的山上发现了那些人的踪迹。所有人都像中了什么法术一般疯狂地在山上挖掘着,仿佛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整座山被弄得面目全非。然后,就在当天晚上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中,并且顺利地醒了过来,没有人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只说做了一场很美的梦。说起梦中的景象所有人无一不露出迷醉的神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不对。总觉得这件事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用奇怪的邪术把这么多人控制住的人绝对不会仅仅只是想给那座山松松土那么简单。
人是善于遗忘的动物,很快洛阜城就恢复到了平时的景象,仿佛那一切真的只是一场诡异的梦而已。
然而,正当所有人都那件诡异的怪病事件已经结束的时候,那些曾经得病的人却突然一夜之间全部暴毙,距离那一夜刚好是四十九天。
就是那些人暴毙的那一夜,月亮仿佛一个温润的玉盘高挂在空中。夏夕睡在床上,忽然感觉浑身冷飕飕的,醒来竟发现自己只穿着一身内衣睡在一座荒山上。
夏夕打了个寒噤,望一眼四周。到处是一望无际的杂草,清冷的月光照耀下,若隐若现,仿佛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有机会就会一起冲上来。真是适合拍鬼片的地方啊。一直傻傻地留在原地不是夏夕的作风,夏夕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
前方出现了一个一个雪白的身影,一身素白,连头发也是雪一般的。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出现在荒郊**,然后再遇到一个不像是人类的人,这绝对不是一件让人感到舒服的事情。夏夕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那个身影,许久,许久……因为她已经全身僵硬了,想动也动不了……
许久,许久之后,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终于慢慢地转过身来……
面具,那个家伙的脸上竟然戴着一个兔子面具……
夏夕咽了咽口水,静静地盯着那个戴兔子面具的家伙。这家伙一定是日本恐怖漫画看多了……
不对,这个时代好像没有日本漫画……==|||||
“钰,我终于找到你了。可是为什么,再见面时你却已经不再是你了?天意啊天意……”面具后面发出一阵深深的叹息。那声音相当中性,不辩男女。
虽然明知道这些话绝对不是讲给自己听的,夏夕却依然感觉心中一痛。这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与心里的想法无关。
“可是,就算真的是天意,我也不怕。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你想起我,就算毁天灭地我也要让你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相信我!”那个戴兔子面具的家伙忽然间瞬移到夏夕的面前,温柔地抚摸着夏夕的头发,“钰……”
不知道为什么,夏夕并没有感觉害怕,相反却觉得这种感觉说不出的熟悉。仿佛在很久远很久远以前,有一个人经常这样子做。
那,绝对不是属于自己的记忆……
“千魂为引,血月再现!”随着那个家伙低沉的吟唱,四周的空气忽然扰动起来,一阵阴风吹过,一个个洁白的灵体从四周的荒草中一个接一个地飞出来,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仿佛受到什么东西的指引,头也不回地向着月亮的方向飞去。远远望去仿佛一条银色的长龙,从地面一直连接到月亮上,渐渐模糊、模糊,然后彻底地消失了。
天空中只剩下一个血一般的月亮,红得那样刺眼,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滴出血来。
“沉睡的灵魂,醒来吧!”
血红色的月亮上忽然射出一道红光,那红光仿佛舞台上的探照灯,不偏不倚地打在夏夕的身上。一股热流汹涌着从四面八方流入夏夕的体内。右手手腕上的手链凉得像被放置于冰窖中一样,一冷一热两股力量在夏夕的体内激烈地交锋着,夏夕一会儿冷得全身发麻,一会儿热得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好疼啊……好难受……难受到宁可马上就死掉……
夏夕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在同时接受着冰火两重天的考验,身上的力量在一点一点地流失,灵魂仿佛随时都能从身体上脱离开来,夏夕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被一团混沌所笼罩……眼前只剩下一片单调的血红色,那红色汹涌着将夏夕吞没……
好难受……比死还难受……与其忍受这样的痛苦,我宁可死掉……
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温柔的男声,那个声音似曾相识……
我只想让你活下去,我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让你能够活下去。所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从八年前你的灵魂进入这个身体的那一刻起,你就是钰!
小慕虽然是天魔,但是他并不是一个坏人。这次用千魂引也是因为我……可惜,我已经决定了,我不想再和那个世界有任何的瓜葛了……
那时候,他们竟然天真地用加持珠来封印我……如果我真的想反抗,仙界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止得了我……
再帮你解开三个封印,应该能压制住千魂引……
我好累,真的好累,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夏夕感觉右手手腕处传来一股温和的热流,那股热流所过之处所有的不适立刻消失,整个身体仿佛被重新铸造了一遍,充满了说不出的力量。如果说以前的身体的豆腐,那么,现在的身体就是金刚石。
夏夕缓缓地睁开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直直地望着眼前那个戴面具的家伙。月亮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整座荒山都被笼罩在那淡淡的银辉之下,只有风吹过荒草发出沙沙的声音。
那个戴面具的家伙愣了一下,身体在风中微微颤抖着。
“钰,你想起来了吗?……”银色的头发在风中纠结着,那声音中竟带着淡淡的哭腔。
“抱歉,我不是你想要见的那个人。他说他好累,他不想再和那个世界有任何瓜葛了。”夏夕虽然不忍,但还是不得不说。
两千多年的等待,等来的只是一声抱歉。就算拥有再强大的力量又能怎样。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戴面具的家伙缓缓地瘫倒在地上,声音发颤,“钰,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夏夕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不,应该是天魔。那个人说他不是坏人。他会是那个人的什么人呢?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苦苦地等待了两千多年,就算对于魔,两千年也不会是一段很短的时间。
“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让你恢复到原来的样子!”那个戴面具的家伙忽然爆发出一阵大喊。
那家伙冷冷地望向夏夕的方向:“我不管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钰的身体里,我一定会把你从这个身体里面驱逐出去的!”
“你这又是何苦……”夏夕眉头一皱,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这是那个人想说的话吧……
“我会在长安等你。”那个白色的身影低着头,缓缓吐出这几个字,然后像雾一样消散在空气之中。
夏夕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揉揉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依然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小绿安静地睡在床下的踏板上,身上的绿色荧光清亮。没有任何不对劲的样子。
半夜惊醒,无心睡眠,夏夕干脆穿好了衣服,点起蜡烛坐在桌前画起了画。月夜荒山,戴面具的神秘人,还有意识深处那个魅惑的男声,难道说那只是一场梦吗?如果是梦,又未免太逼真了吧……
“啪!”夏夕手一松,画笔从空中掉落下来,污了衣服都没有在意。
那个人说再帮你解开三个封印……而现在,右手手腕上那十三颗珠子中已经有六颗变成了白色珍珠的模样……
刚刚发生的那一切不是梦!
夏夕愣愣地望着手腕上的珠子,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第二天听到西区所有人一夜暴毙的消息之后夏夕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那场肆虐西区的怪病和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那个神秘人安排好了的吧。
在儇世的怂恿下夏夕变成鸽子和儇世在洛阜的西区缓缓地盘旋着。刚出来没多就后悔了。
整整一个西区男女老少,甚至包括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就算是发生瘟疫也至少会有一两个活人,然而这里,没有可怕的疾病,也没有杀戮,仅仅只是一夜,整整一个西区就连一个活着的人都找不到了……
各区征调来的士兵费力地挨家挨户搜寻着尸体,整条街上唯一的声音就是士兵们粗重的喘息声,连偶尔的交谈声也被刻意压低了。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木然的表情,面对这样的巨变,已经没有人记得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怎么的了……
他们只是机械地将一具具尸体扛到停在街边的板车上,没有人记得自己到底已经扛了多少具尸体,没有人意识到自己的肩膀有多么酸痛,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搬运的动作,一遍又一遍。一辆辆板车缓缓地将那些尸体运往郊外,一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是在为那些枉死的人们唱着挽歌……
夏夕怔怔地站在树顶上,眺望着远去的运尸队,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的憋闷。
千魂引,千魂引,真是名副其实。
原来它的代价真的是千条魂魄,那可是几千人的生命啊。或许,在那个白衣人眼中,那几千条生命还比不上那个人的一笑……可是,那个人却说他不是坏人……
如果,一夜间夺取千条人命的人不是坏人,那到底要什么样的人才能算是坏人呢?
长安!我一定会去的。夏夕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白色的身影,眼中射出足以让空气冻结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