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天空终于放晴了。
一连几天都是晴天,太阳高高地挂在空中,洒下万丈光芒。
“北川”的学生一大早陆陆续续地来到学校,谈论着今天的好天气,谈论着宫浩宇和夏小希在一起的消息。虽然大家都知道是宫浩宇热烈追求夏小希,可总是忍不住将失落变成埋怨,发泄到夏小希的身上。
突然,大家的目光都定住了,一辆车停在校园内,就连看守的门卫也没有出来阻止。
要知道“北川”可是严禁车辆驶进校内的,可是这辆车大大方方地停在了通往教学楼的路上。所有人都让到一边,好奇地看着这辆车究竟是什么人的,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车门缓缓打开,一双修长的腿从车里伸出来,仿佛一道光芒从车中迸射而出。
当那个少年优雅地从车内钻出来时,周围同学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他那精致无比的五官顿时让世间万物黯然失色,当那双眼眸淡然地扫过她们时,整个世界只剩下怦怦的心跳声。
刹那间,阳光似乎都变得梦幻起来,所有的光芒都为他作了陪衬。
他站直了身躯,目光清冷淡漠,右手优雅地插进裤兜里,一身洁白的衬衫泛出白光,亮得刺眼。
“熠!”
“是安熠辰!”
“你们快看,竟然是熠!是熠少爷!”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躁动起来。那些从未见过安熠辰真容的人,都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出拥挤的人海,看一看这个传说中“北川”最帅的男生。
整个校园沸腾起来,大家四处奔走相告——安熠辰今天来上课了!
大家还听说以后安熠辰会像其他学生那样,每天来学校上课。一时间关于安熠辰的话题轰动了整个校园,就连那些为了宫浩宇伤心的女生也觉得有了新的希望。
情势一时失控,每个班都涌出很多同学,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安熠辰围了起来。大家都争前恐后地想一睹安熠辰的风采,但是很快被一群黑衣人挡在了外面,为安熠辰开了一条路。
安熠辰随意地环视了一圈,伸出手整理好白衬衣的衣领,又插进裤袋里,垂下眼帘,默默地向前走去。
那桀骜的态度、那冷漠的眼神让“北川”的女生为之疯狂。
前面的人群慢慢散开了,就连黑衣人也没有出面阻挡正朝安熠辰走来的帅气男生。安熠辰看了他一眼,刚刚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却在看到他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时僵在唇边。
“熠,你家老头终于让你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宫浩宇轻轻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尽量用以前的语气和他说话,但是笑容有些不自然。
“是。”安熠辰重新露出一个微笑,目光扫过站在他身后的夏小希,只见她正看着他,又飞快地将目光移向她身旁的蔷薇花。
“熠,你会祝福我们吧?”宫浩宇强行将夏小希拉到安熠辰面前,笑容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依然坚定无畏。他看到安熠辰伤害夏小希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他做的一切都没有错,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能给夏小希幸福。
见安熠辰没有说话,他又问了一遍:“你会祝福我们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放心。”
“好。”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安熠辰绕过他们的身旁,径直离开了。
在他的身后,几片红色的蔷薇花瓣在风中飞舞,颜色那般艳丽无双,渲染出一片哀伤的气氛。
仿佛有根针刺进了心脏深处,永远也无法拔出来。
他选择了放弃,还能怎么样?何况他相信宫浩宇是真心喜欢夏小希,永远不会伤害她的,这对于他来说,已经够了。
只是他的心为什么这么痛?
他伸出手捂住胸口,脸色变得惨白。
安熠辰的回归,让“北川”陷入前所未有的疯狂之中。
转眼,他回“北川”已经一周了,这一周之内,“北川”每天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女生们穿上了漂亮的衣服,化上了精致的妆容,许多女生在各个地方等候着他,给他递情书或是礼物。
每次他都会收下,看着那些女生欣喜若狂地离开,然后低下头凝视着这些书信沉默不语,仿佛穿梭了时光隧道,回到了很久之前的日子里。
那个满脸笑容的女孩告诉他,巧克力被她解决掉了,情书已经被她处理掉了,有时候还问他要不要读给他听听。每当那些书信累积到一定程度,她就欢天喜地地指挥他当苦力,把它们卖给收废品的老伯伯,拿到零钱后会跑去换可口的零食。
“小希,家中的书信已经很多了,你是不是可以拿去当废纸卖了?‘北川’女生的礼物似乎更合你的口味,我都留下来了,你还会拿它们当早餐吗?”他低声呢喃着。
苦涩的笑容在抬头的那一瞬间僵住了,她竟然就站在他的对面,静静地看着他。依旧是那双可爱灵动的眼睛,只是此刻的眼神十分复杂。
虽然两个人都在“北川”,可是像这样偶遇的机会并不多,安熠辰不知道是自己有心躲着夏小希,还是她有心躲着自己。总之,他们很少有相遇的机会。此刻,他的喉咙像是被一根刺卡住了一般,两人就这样凝视着彼此。
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最后,她走过来,高高地昂着头,脸上是比春花更灿烂的笑容。眼看着就要和他擦肩而过,她却停下了脚步,站在他的身旁,看了他一眼,笑容也愈发灿烂了。
“我很好。”她低声说道。
安熠辰如遭雷击,震惊地回过头看向她。
可是他看到那灿烂的笑容里满是悲伤。她说她很好,无非是不要他自责,不要他难过,哪怕他说了那么多伤她的话,她依旧希望他好。
“小希……”他低喃着这个名字,他几乎夜夜都在思念,可从嘴里说出来是如此艰难。
“伊雪告诉我了,我没事。”
她越笑越灿烂,可是安熠辰的心越来越疼。从什么时候开始,夏小希在他的面前也要开始假装坚强了?她害怕他同情,所以勉强自己笑得灿烂。
“小希,我……”他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
夏小希呆住了。
她先是一怔,还来不及反应,心里就被铺天盖地的喜悦淹没了,哪怕现在这一瞬间是她在做梦,哪怕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但这一幕是她想了千万遍的一幕,竟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梦想成真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惊讶地瞪大双眼。
“小希……”压抑了许久的情感终于爆发了,他任由冲动淹没理智,脱口而出,“我还是从前那个……”
话还未说完,走廊的尽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同时转过头望去,只见宫浩宇正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们。
安熠辰微微一怔,却没有松开手,反而下意识地抓得更紧了。
此刻,夏小希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一瞬间,那种温暖的感觉填满了她的心房,让她有种不顾一切的冲动。恍惚间,她觉得安熠辰又回来了,她还是那个替他处理情书和礼物的小丫头,而他依然是那个保护她、守护她的熠。
“小希,我来找你吃午餐。”宫浩宇很快恢复笑容,走过来拉着夏小希的手,并且拨开安熠辰的手,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宠溺地对夏小希说,“你先去餐厅等我一下好吗?我找熠有点儿事要说。”
夏小希这才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怔了一下,然后看向安熠辰。
仿佛这段日子以来和自己相处的是一个陌生人,而她的熠就在对面站着,可握着她的手的人是另一个男生。
现在,她知道什么是现实了。
她为难地看了安熠辰一眼,又看向宫浩宇,心里一下子涌出了一种莫名的紧张和不安。刚刚安熠辰分明有些反常,而那种反常让她的心里充满了悸动和不安。
“我……”她欲言又止。
宫浩宇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我和熠这么久不见,有些话想要说,你先去帮我们打饭吧。”
夏小希再次看向安熠辰。
看到他微微点头后,她才迟疑地离开。
安熠辰往前迈了一步,眼里的光芒渐渐散去,翻涌的思绪也随着他的沉默归于平静。风掠过他的脸颊,几片殷红的蔷薇花瓣从远处飘来,慢悠悠地落在他的头上。
夏小希的身影消失之后,宫浩宇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了,周围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低了几度。他目光凌厉地瞪着安熠辰,眼底有愤怒,还有懊恼,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是的,他知道夏小希的心里只有安熠辰。
不管他对夏小希多好,他们之间始终有一个安熠辰,像噩梦一般日夜缠绕着他,让他心中插着一根刺,拔不出来,撕心裂肺地痛着。他从来没有像这样煎熬过,几乎要崩溃了。
当他看到安熠辰抓着夏小希的手时,最后那点儿理智都被击溃了。
风轻轻地吹过,拂起少年亚麻色的短发。
安熠辰静静地站立着,他的唇边浮起一抹浅笑,没有丝毫退缩,看着宫浩宇的眼神十分平静。
“小希向你表白的时候,你拒绝了。”
“是。”
“小希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是。”
“我要你给我一句实话,你真的只是把小希当成你的亲人,没有一点其他的想法?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就不要说谎。”宫浩宇眼神犀利地看着安熠辰,似乎想看透他的灵魂一般。
安熠辰看了宫浩宇一眼,很快便恢复了淡漠的神色。
他没有回答,优雅的身躯在阳光的照耀下,在地面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仿佛美丽的水墨画一般。
“回答我!”宫浩宇猛地提高了音量。
安熠辰闭了闭眼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他知道刚才他差点儿失控了。
那样的结果,此刻的他早已无法承受了。
他的唇边浮现出一丝苦笑,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就应该离小希远一点儿!哪怕你曾经住在夏家,但是现在你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虽然我们是兄弟,也因为我们是兄弟,你更不能……”宫浩宇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警告道。
“你保证不会让小希受到任何伤害,会让她快乐、没有烦恼。”安熠辰打断他的话,认真地说道。
宫浩宇愣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我保证。只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和小希见面。我要你保证,不要再接近小希,不要再见她。”
安熠辰沉默不语,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
做不到的事,他从来不会轻易许诺。
宫浩宇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逼近一步,高高地仰着头,冷笑道:“那么,从现在开始,记住我们今天的谈话。我已经警告过你,别到时候连我们的友谊一起赔上!”
一阵风吹来,在他们周围飞舞的蔷薇花瓣打着旋飘远,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赶到餐厅的时候,伊雪正坐在夏小希的身旁,她有些走神,连宫浩宇走到了身旁也没有发现。
他坐下来,看到伊雪夹了一个荷包蛋放入她的碗中。
此刻,夏小希正盯着荷包蛋发呆。
“浪费食物好像是不对……那给你吃好了。”
记忆中,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为什么她有一种明明就是昨天,却好像已经过了好久好久的错觉?
她坐在这里,感觉到等一会儿安熠辰就会来接她放学,跟她一起回家吃饭。
她记得那时候家里清贫,安熠辰舍不得吃的荷包蛋最后都落进她的肚子里。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虽然她嘴馋,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喜欢的不只是那个荷包蛋。
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能堂而皇之地享受安熠辰的宠爱。
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的日子,习惯了他总是态度冷淡却十分疼爱自己。可是现在,真的要变得这么陌生了吗?
“小希……”宫浩宇轻唤一声,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我听伊雪说你喜欢吃荷包蛋,我的这个也给你。”
他说着,将碗中的荷包蛋夹到她的碗中。
夏小希看着碗里的两个荷包蛋,又看了看他,淡淡地笑道:“谢谢。只是学校食堂的荷包蛋没有我妈妈煎的好吃。”
“真的吗?那下次我可以去你家玩吗?也尝尝……”
“宫……”伊雪突然打断宫浩宇的话,担忧地看了夏小希一眼,问道,“小希,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脸色有点儿难看。”
“我没事。”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宫浩宇沉默不语地盯着夏小希,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那双交握在一起的手,不断地闪现那两双互相凝视的眼眸。他清楚地看到她眼底的期望和惊喜,清楚地看到她此刻面对自己时的忧郁和哀伤。
“夏小希!”
他突然低吼出声,惊得伊雪差点儿将筷子扔到地上。夏小希只是平静地抬起头,微笑地看着他,就像没有看出他隐忍的怒气一般。
“和我在一起,就那么让你不开心吗?”宫浩宇咬牙切齿地问道,握着筷子的手咔咔作响,见伊雪想要出声劝解,他立刻伸出手阻止道,“你就是忘不了他对不对?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做,你的心里只有他!可是,夏小希,他是你的哥哥!”
他是你的哥哥!
这句话如同一把剑刺进了夏小希的心脏。
她双手一颤,筷子从手中掉了下来。她垂下眼帘,一滴泪水便掉在了雪白的饭粒上。
不是,他不是她的哥哥!她叫夏小希,他是安熠辰,他怎么会是她的哥哥呢?
她在心里不断反驳着,却没有勇气对宫浩宇说出这些话。
“而你,夏小希,是我宫浩宇的女朋友!”说出这句话之后,宫浩宇扔下筷子,站起来大步离开了。
夏小希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满心内疚。
终究她还是伤害了宫浩宇,无论她怎么努力去忘记和熠在一起的日子,怎么努力说服自己把熠当成一个陌生人,她总是办不到。
宫浩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望着他的背影,想着曾经宫浩宇也是那样骄傲开朗的男生,现在为了她却变了。
可是除了说“对不起”,她还能做什么?她已经努力让自己快乐、让自己不去想熠,不去想那些过往,可是一封小小的情书、一句表白的话语,甚至连别人的一声轻笑,都会让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熠的样子。
他的身影始终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夜幕悄悄降临。
华灯初上,夏小希坐在窗前,看着外面一盏盏路灯,心里无比酸楚。学业完成后,她又将去哪里?
她的家在哪里?
伊雪推门进来时,只听到“砰”的一声,便知道她又在看照片了,那是夏家一家四口唯一一张全家福。
果然,伊雪合上门的时候,就看到夏小希在抹眼泪。
“你还准备这样多久?”伊雪开门见山地问道。
自从上次宫浩宇在餐厅里愤然离去之后,他们两个人就再也没见面了。伊雪听说宫浩宇每天都在篮球场练球,把自己累倒在球场上才肯罢休,而夏小希则一天比一天沉默。伊雪心里着急,为什么他们三个人没有一个愿意坐下来好好解决事情呢?
面对伊雪如此直接的质问,夏小希无言以对。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色,今天晚上又有好多星星。以前在夏家的院子里,她最喜欢蹲在熠的身旁看星星了,那时候她觉得熠的眼睛比星星还要好看。
“你不喜欢宫,勉强和他在一起只会让他更受伤。你根本忘不了熠,难道你真的希望有一天,宫和熠的友谊破裂,你才肯面对这一切吗?”
“我知道。”夏小希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她有些茫然无助地看向伊雪,“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和宫说清楚,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已经……我已经伤害他太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