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被莅阳长公主的哭泣弄得心情本就不好,见状更是大为火光,“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不是已经吩咐你们闭门谢客了吗?拦住客人就是了!”
“拦...拦不住啊,他们已经进来了。”话音刚落,一个头发须白的人已经出现在大殿门前,后面紧跟着南楚的陵王宇文暄和宇文念。
老人一进门,就只盯着卓鼎风,“卓兄,今晚可否与我一战?”竟是岳秀泽上门挑战来了。
谢玉一见情况有变,马上站了起来,走到岳秀泽前面,神色不善,“这宁国侯府乃本侯私宅,岳大人这样闯进来,不大好吧?”
“我今晚只为挑战卓兄而来。”岳秀泽说完,不理谢玉,径直向着卓鼎风继续叫嚷,“卓兄,可敢与我一战?”
谢玉见说不动岳秀泽,便转头对着陵王宇文暄道:“陵王殿下就任由岳大人如此无礼?难道你们在南楚也是这般无礼的吗?”
莫悠衿与梅长苏坐在位置上巍然不动,只一杯一杯的喝着茶,看着谢玉在前面气急败坏地与岳秀泽交涉,努力阻止比武的发生,便像看戏一般,觉得有些可笑。无论谢玉怎样阻拦,今晚的比武也是必须要进行的,若卓鼎风避而不战,那他明日便也不用在江湖上立足了。
听到谢玉拿在场有女眷,亮兵器不好来说事,莫悠衿突然“忽”的站了起来,朗声道:“谢侯爷此言差矣。在场的女眷,长公主殿下身为皇室中人,是兰心蕙质,处变不惊。宫羽姑娘是见多识广,夏大人与民妇就更不用说了,基本上可算是刀光剑影里走过来的。所以即便是要亮兵器,在场的女子也不怕。况且可以看到琅琊高手榜的高手切磋,这机会并不是天天都有的。岳大人虽然走进来是不怎么礼貌,但这挑战确实是按照江湖上的规矩来办,谢侯爷又为了什么缘故一定要阻拦此事?”
谢玉狠狠地瞪了梅长苏与莫悠衿一眼,没再说话。卓鼎风这时也上前和谢玉说道:“按照江湖规矩,岳兄的挑战我确实不能推辞。谢兄请放心,我会有数的。”谢玉见无法阻拦,只能退到一边。众人这时也纷纷离座,来到殿前的广场边,围观卓鼎风与岳秀泽的比武切磋。而夏冬与蒙挚都站在了最前面,莫悠衿则陪着梅长苏站在了后面。梅长苏身量够高,且对这比武的结果已有了大致的预料,因此兴趣不大,只是纯粹站在这里关注着事件的发展。而莫悠衿则存着心事,但又不好扔下梅长苏不管,因此在旁边踮着脚,左顾右盼地看着。梅长苏见此,微微一笑,“衿儿你去冬姐的身边吧!那里看得清楚些。”
莫悠衿见梅长苏发了话,又瞥见宫羽站在梅长苏的身后,她的武功还是不错的,有她在她也放心,因此对着梅长苏一笑,说了声“先生小心些”,便运起身法,游鱼一般几下就到钻了夏冬身旁。
这时卓岳二人已开始打了起来,刀光剑影的闪个不停。岳秀泽处处抢攻,但卓鼎风只是一味防守。岳秀泽大叫一声“你还不出招!”,便又挥舞起手上的刀攻了过去。卓鼎风本不想在夏冬和蒙挚面前使出飞鸟投林这招,怕他们认出与宫中内监被杀一案有什么联系,但被岳秀泽这样一逼,武人的心气一起,便忍不住出手了。但出手后又觉得不妥,危急之际,卓鼎风抱着壮士断腕的想法,出手拿住了自己已经投出的剑,右手便装作出神不慎的样子,咬牙往岳秀泽的刀锋上撞去。岳秀泽一惊,但已来不及收刀,眼看就要划上卓鼎风的手腕,突然旁边飞出一根银簪,“噌”的一声,撞开了岳秀泽的刀,保住了卓鼎风的手。
两人立刻分开,收刀而立,岳秀泽质问卓鼎风,“卓兄这是干什么?”
卓鼎风抱拳解释:“在下刚才走神了。”
“卓兄的飞鸟投林着实厉害,若把招式使完,我估计也难以抵挡,今天算我输了。从今以后,遏云剑随时恭候天泉剑法的传人前来挑战。”岳秀泽也不自大,拱拱手,诚恳地道。
岳秀泽说完,看了看站在旁边的莫悠衿。刚才便是这名妇人打扮的女子打出银簪,撞偏了他的刀。那撞击的力量如此之大,声音却如此细微,让他不禁心惊。这武林真是卧虎藏龙,一个如此名不经传的妇人,其功力竟远在他之上。岳秀泽悄悄向莫悠衿弓了弓身,以示尊敬,脚下把银簪悄悄踢到一边,莫悠衿则点了点头。旁边的夏冬本来没看到卓鼎风使出飞鸟投林这招,心中难免失望,因此也没注意莫悠衿射出的银簪,但她却注意到了岳秀泽的动静,转过头看了看莫悠衿。
这时,陵王宇文暄见比武已经落幕,众人正要回殿里,便大笑一声道:“好了,现在该轮到我出场了。”众人大奇,齐齐看着他。谢玉阴阳怪气地道:“莫非陵王殿下也想挑战?”
“不不不,哈哈,以我这武功,这里能打得过谁呀?我说的出场,是另外的意思。”宇文暄说完,示意身旁的宇文念站出来,对着她说道:“去吧!你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他吗?”
在众人不明所以之时,宇文念慢慢走到萧景睿身前,因为蒙着面纱而露出的眼睛闪着激动的神色。她突然一把拉下了面纱,露出一张与萧景睿有八成相似的脸。“哥哥,你是我的哥哥,你就是我的哥哥!”众人都吃了一惊,蒙挚这时看了看两人的脸,不由和夏冬说:“诶,你别说,看相貌他们也真是挺像的。”夏冬不由点头表示同意。
宇文暄这时把宇文念从萧景睿身前拉走,径直走到殿内莅阳长公主身前,躬身行礼道:“长公主殿下,这是我南楚的娴玳郡主,乃我南楚晟王殿下宇文霖的独生之女。晟王殿下在贵国作为质子之时,承蒙长公主多番照顾。只是当时他难抗皇太后的威严,才无奈离去。晟王离去之时,已听闻长公主怀有身孕,甚为挂念,因此遣我等前来,特来探望问候。”
在场的卓家众人,还有蒙挚、言豫津等人,惊闻此等皇家秘闻,均感到不可置信。又听得宇文暄继续道:“贵府的萧公子,乃晟王殿下的亲生儿子,希望长公主殿下能让萧公子随我二人回去认祖归宗。”这时宇文念也对着莅阳长公主跪下,向着她行了一个晚辈之礼,楚楚地道:“宇文念在此,谢过长公主当年对父王的照顾之恩。殿下您已经有其他儿子了,把哥哥还给我好吗?”
萧景睿这时从殿外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满脸不相信的神情,双眼通红,睁得大大,死死地看着莅阳长公主,一字一句地问:“母亲...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目光里带着期盼,希望长公主能一口否认。
可长公主的反应却让他彻底地绝望了。莅阳长公主只是流着泪,神情悲伤,但头却微不可及地点了一点。萧景睿顿时如全身脱力般软倒在地。莅阳长公主忙上前搂着他,忍不住哭道:“对不起,景睿,对不起!”
莫悠衿不知何时,已走回到梅长苏的身边,紧紧地靠在了他的怀里,静静地看着这场悲剧的揭幕,也忍不住双眼有些通红。梅长苏虽面无表情,但紧紧抓着莫悠衿肩膀的手,也泄露了他一丝的情绪。可计划已经走到这步,也没必要再停下来了,干脆长痛不如短痛,一次性地把事情都了结了最好。他给站在旁边的宫羽打了个眼色,宫羽只沉吟了片刻,便立刻发难。
宫羽突然大笑了起来,言豫津马上扭头看着她,奇怪道:“宫羽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宫羽不理他,只是看着莅阳长公主,眼里露出恨意,“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全家会被追杀,为什么我父亲会被人杀死,我会流落青楼,原来都是因为他,因为你!”
宫羽转身看着殿外一直站着没有进来的谢玉,一字一句地道:“因为谢侯爷要杀死长公主的私生子,便派了我父亲前去执行。可我父亲没有得手,只误杀了卓家的孩子,因此才会被你所灭口!”
卓家众人一听既惊又急。当年一直以为萧景睿和卓家的孩子一起出生,在混乱之中搅混了身份,无法再分辨出各自的孩子,而其中一个又不幸夭折,才会有这么多年承认景睿这孩子为两家共同的儿子。但现在听宫羽这话,自家儿子的死,竟是从头到尾都是宁国候府一家人各自搅弄阴谋的后果,卓家的人都一时难以接受。卓夫人连忙问宫羽,“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宫羽反问她,“当年死去的那个孩子,是不是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但眉心处有个红点?”
卓夫人一听便呆在当场,显然宫羽说的情况是对的,那她所说的也就是真的了。卓家几人立刻盯着谢玉,看他如何解释。谢玉眼睛一转,却突然从旁边侍卫那里抢了一把刀,对着宫羽就挥了过去。
宫羽早就提防着谢玉的举动,见状也不慌张,几个闪身,便躲开了谢玉的攻击,站回到大殿的门口。谢玉见偷袭无果,便立即大喝:“来人,把这个妖女给我杀了。”立刻,侯府里的府兵马上上前,手持长矛和盾牌,将宫羽和众人团团围住,堵在大殿前。
言豫津立刻上前,挡在宫羽的前面。卓鼎风夫妇与卓青遥,也立即上前,“谢兄,你这是干什么?让宫姑娘先把话说完。”
殿里的众人见此剑拔弩张的情况,也不由聚集在大殿门前,看着谢玉。梅长苏这时冷笑了一声,缓缓道:“眼看谢卓两家就要翻脸了,这时不抓住时机趁机灭口,过了今晚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卓鼎风也看着谢玉,不可置信地道:“谢兄你是要杀宫姑娘,还是要杀我啊?!难道宫姑娘所说的都是真的?你现在已起了叵测之心了?”
谢玉见自己的意图已经被梅长苏揭穿,也冷笑道:“妖女惑众,我只是在行灭巫之责!中了妖女迷惑的人,我自然也有责剿灭。”说完,眼睛便盯着梅长苏。梅长苏见状一笑,眼里闪着轻蔑,“看来谢侯爷也想趁机,把苏某也推入鬼门关了。”
蒙挚和夏冬这时站了出来,夏冬说道:“谢侯爷是当我们是死人吗?”
谢玉笑道:“两位大人与今晚此事无关,能站在一旁就好了。”
夏冬冷笑道:“谢侯爷就不怕我把今晚之事禀告陛下?”
谢玉有恃无恐,毫不在乎,“夏大人尽管到陛下面前去说,我也有我的说辞,就看陛下相信谁了!”
蒙挚看到这个情况,悄悄对着梅长苏说:“一品军侯镇府府兵有八百,若真如此,我也只能自保,卓家的人怕是救不了了。”
梅长苏示意蒙挚稍安,便上前对着谢玉说道:“谢侯爷以为苏某今晚没有准备就来了?”
谢玉一愣,旁边蒙挚也反应过来,连忙问道:“对了,飞流呢?”
梅长苏也对着谢玉笑着问道:“对了,我的侍卫飞流呢?谢侯爷在我入府的时候,难道就没有看到他?”
这时,一个府兵气急败坏地跑了过来,向着谢玉禀报:“侯爷,兵器库里所有的强弓都被人割断了弓弦!”
“混账!”谢玉怒极大骂。
这时,梅长苏又神色自若地慢慢说道:“而且,誉王的兵马已经到了侯爷的府门前等着,只要我今晚没有出去,他们就会进来救我了。”
谢玉不信,“我不信,誉王殿下会为了你一个小小的谋士,就敢强攻我一品军侯的侯府!”
“为了我这个小小的谋士,当然不会,可是如果能把侯爷踩下去,你猜誉王会不会去做呢?”梅长苏好整以暇地反问道。
谢玉闻言,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神情凝重,叫过身边一个副将,悄声吩咐:“你去府门前看看誉王的兵马是否在,然后...”后面的声音微不可闻。
莫悠衿突然来到梅长苏和蒙挚身边,神情肃穆地向着两人悄声道:“谢玉要把巡防营的人马调过来守住府门,并且把巡防营的强弩队调过来对付我们。先生,要赶快想办法!”两人神情一震,显然也没预料到谢玉竟然把皇帝的巡防营也当成了自己的私军在使用。梅长苏脑筋急转,正思索着对策,但谢玉却不给这个时间了。他身后的府兵已如潮水般涌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