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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避走

第三十七章避走

守忠吃过饭,本想躺下休息会儿,可让这糟心的事搅得翻来掉去也没了睡意,又看着嫣红不时瞅他一眼,一副没了主意的样子,心里更是烦乱,一拍炕板,起身穿好衣服就要出门。

嫣红见了怕他着恼,赶忙把鞋递上去,问:“这就走?不睡会儿?”

“睡啥睡?不睡了,我给出去打听打听。”他接过鞋套在脚上,提上鞋跟,下地蹬了蹬,嘱咐道:“下午把门插好,甭出去,也甭担心,有我呢!走了!”说完迈步就出去了。

嫣红见守忠出了院子,上去把门插住,把锅碗瓢盆收拾整齐了,自己也上炕来,拉了个枕头躺着。她静静地闭上眼,默默地感受肚子里的小生命在慢慢地、轻轻地活动,肚子突然动了一下,鼓起来一块,是孩子在踢呢!嫣红感受母亲的喜悦的同时,眼里默默流下两行清泪。“孩子呀,你咋这命苦呢?原说总算跳出了火坑,能好好活出个人了,可谁想到遇上这晴天霹雳的事儿?妈若是去了,就算没旁的,这做身段摆架势也好一顿折腾,我孩儿能受住?要是有旁的,那咱们娘俩就更是不能活了!”想到这里,她悲从中来,放声痛哭起来,“要是不去,这些个人必定是要来纠缠,你爹跟上丢了饭碗好说,妈是怕跟上丢了命可咋办?孩儿呀孩儿!妈这是死、死不得,活、活不成啊!要是没你,妈现在一根绳子吊死也就完了!可有了你,妈就不能这么作孽了,妈得想办法,咱一家都得活!”这么一想,嫣红振作起来,擦擦眼泪,起身下地梳洗了一番,又把上午没煎好的药,重新放在炉子上,一边看着炉火,自己一边寻思对策。

守忠心绪烦乱地出了门,也不知该去问谁,这相熟的也就是老李、老王了,先找他俩把那天被踢时候的缘由弄清楚,再去打探这回又是什么事。拿定主意,他便向老王家走去。

去了老王家,老王嫂子说他正和老李去了不远处的小饭馆喝酒,守忠听了又急急寻了去。好容易找见这个酒馆,守忠快步迈过门槛站在大堂四处看了一圈,正看见这两人在个靠窗的桌子喝着呢,老王的腿也上了凳子了。。他忙走上去,笑着打招呼:“又得喝上了?”

两人抬眼一看是守忠,也忙招呼他坐下,倒上酒,老王问:“不回家陪你那大肚老婆,来跟我们红火啥兰?”

“家躺的也睡不着,就找两位哥哥喝酒来了!”守忠坐下就灌下一盅。

“这是有啥麻烦事兰?你平时可不是爱喝酒的人兰!”老王见他这样,忙坐正了问道。

“啥事不啥事的,咱先喝一个。干了!”说着,他又干了一盅。

“好,兄弟陪你走一个!干了!”老李也干了,“有啥直接说哇,咱们弟兄不用那弯弯绕!”

“唉……”守忠叹了口气,又喝下一盅去,自己也不知从何说起。

“你这个后生,麻里倒翻(麻烦)的!有啥不能说的!痛快的!”老李见他这样,急得拍了下桌子。

“就是兰!说哇!帮不了大忙,出出主意还是能行兰!”老王又给他满上一盅。

“唉!两位哥哥,先前嫣红被马踢了那回,前因后果是个啥意思,你们知道不?”守忠放了筷子问道。

老李老王对视了一眼,心说怎么又扯到这事儿上了?老李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四周,问:“又提这茬儿干啥兰?”

“前头的事儿我先清楚清楚,你们知道啥,或者听说啥了,都告诉我。”守忠不想把这次的事儿让他们知道,免得牵连。

老王也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那我告诉你哇。先是宪兵队和德王要弄个啥演出,不知道谁把嫣红撺掇上去了。可她又不是啥名角儿,为此宪兵队要先审查一下兰。完了那天送了你出来,正好赶上德王府的侍卫要送准备唱的戏名和行头啥的。结果就一蹄子蹬上兰!侍卫说是嫣红自己寻死撞上来的,嫣红那阵也半死不活的兰,他一个儿也说不清了,就挨了总管一顿鞭子,还罚了俸兰!后来这不是就让你给赎回圪喇?”

守忠听了心里一惊,想到巴侍卫,肯定是他!是冲着嫣红来的!

老李见守忠变了颜色,忙问:“这是咋兰?这事儿不都了兰?还有啥说的?”

守忠看看两位哥哥,认真地又问:“你俩可听说最近德王府里又有啥红火热闹,要么要唱堂会啥的?”

王李二人对视一眼,都摇摇头,说:“没听说。要不下午我俩给打问打问兰?”

守忠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两位哥哥的好意我都领了,你们不要问了。都是有家有口的,看惹上麻烦的。我差不多闹机明(明白)了。再跟哥哥们喝一个。”说完,自己先干了。

两人听得可能牵扯到德王府的干系,也不敢多问了,低了头默默地喝酒。过了半晌,老李拍拍守忠的肩膀,说:“我说,兄弟。不行就算了!为的个戏子,不值当的!又是千人骑万人跨过的,早就不干净了。再行(找)好女儿!”

“可肚里那是我的种儿!不管妈就等于不管我儿子!能行?”守忠喝的有点猛了,酒劲儿开始涌上来了。

“就是兰,肚里还一个呢!不管也说不过去兰!”老王劝道。

“唉!都是这世道害的!好好连日子也不让过兰!”老李说着扶起迷迷糊糊的守忠,“大童,听哥哥一句劝,甭管啥,千万别往窄处走!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你是男人,可要顶住了!媳妇可以再娶,儿子可以再生,你要有个好歹,家里头老人能过的去?成白发人送黑发人兰!再说双拳难敌四手,可不敢硬碰硬,那可是鸡蛋往石头上撞呢!”

“嗯,嗯,不撞不撞!我还要命呢,不能撞!”守忠已经有些胡言乱语了,说着说着就倒下了。

老王老李看这样,也喝不成了,背一气、抱一气好不容易把他抬回警察署,安置在一间他们平时休息的屋子里。又给他盖上张毯子,两人便离开了。

守忠迷迷糊糊地睡了醒、醒了睡,只觉得头痛欲裂,嗓子冒火。正想起来喝口水再睡,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是陈长官和巴侍卫,原来这间休息室原本和办公室是一间,中间用木板隔开成了两间,守忠睡得床正靠着墙,听得是一清二楚。他一听是这两个人,脑子一紧,酒也醒了大半,耳朵贴上去,认真地听起来。

“巴侍卫大驾光临,让我这小小的系长也荣耀起来。快请坐!”这是陈长官在说话,又听得一阵拉椅子的声音。

“陈系长真是客气,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这些套套兰!”巴侍卫粗豪的声音响起。

“痛快!就喜欢跟你们这蒙古人打交道,不闹那些虚的!说哇,来找我啥事?有能用得着兄弟的就言语一声!”

“好!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手底下是不是有个叫童守忠的兰?”

“是啊!他咋了?惹着哥哥你了?我就说这小子每天死不死活不活的,尽混事儿!”

“呵呵,他倒是没惹着我,不过也差不多。他是不是养了个戏子?叫嫣红的?”

“原来是这,倒是听说了,叫啥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说,你这样的好汉,犯不上因为个戏子较劲,不值钱的玩意儿!”

“不是因为他养了这戏子。老子什么女人没有?稀罕她个小婊子?”

“那是为了……”

“年前德王和宪兵队请了各路名角来唱戏,你知道哇?”

“嗯、嗯,知道。可红火了好几天!”

“你红火兰,我就因为这个婊子硬硬挨了一顿鞭子,还罚了俸,年也没过好兰!这不前日正好撞在我手里兰,这回说啥也不能白白地把她放过!”

“是这原因。怪不得哥哥你生气,她一个儿不识抬举,反连累你受委屈。那哥哥准备怎么收拾这小婊子?”

“哈哈哈!我跟那老鸨说好了,就说请她去唱一段,到时候进了咱的地盘,那还不是想咋收拾咋收拾?这不是来跟你说一声,要是那姓童的问起来,兄弟可别走了风兰!”

“这,这不太好吧?我可见那女子怀了孩子了……”

“啥?不给我面子兰?我可见你那天也盯住那女子不放兰?有心没胆?哥哥借你一个!一个破烂货,有孩子也是个杂种!怕啥?嘿嘿嘿,我可听说,有身子的女人可是更浪兰!”

“行!那就借了哥哥的光,到时候我也尝尝?”

“这就对兰!”

……

守忠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攥着拳,咬着牙,心头怒骂:“这些个丧尽天良,没人伦的牲口!”借酒壮胆,下了地就要往枪械室去,还没到那儿,一阵凉风吹过,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他想到,现在偷了枪,把这俩人都杀了好说,自己和嫣红还有孩子肯定是活不成了,死了他俩我还得赔三条命,这不亏了?不行!于是守忠慢慢停下脚步,脑子快速地运转,思索起来,回家是不行的,平城现在也是被日本人占着,回去就是自投罗网;自己跑也没有个落脚处;大哥来信也劝我要想办法离开这不是人待得地方,正好就投奔他去吧。这地方是再不能待了!

拿定了主意,守忠也就不再慌乱,装作和平时出去公干的样子,晃晃悠悠地出了警察署。走出十来米远后,正看见陈长官和巴侍卫搂了膀子走出门来,心头的火猛往上撞,使劲儿强压了下来,叫了辆洋车,赶紧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