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即将表演的Livehouse位于隔壁市,座落在宁静的住宅区正中央。
由于搭电车前往相邻的市镇必须转车绕上好一段距离,所以我决定骑脚踏车过去。天空乌云密布的星期五——也正是我们正式表演前彩排的日子。
沿着市区边界和国道并行的支线道前进,可以看到成排的老旧民宅和地方自治会的仓库等等。Livehouse所在的建筑二楼以上似乎是大楼公寓,一楼则是办公室。入口前有个很大的告示板,上面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各式各样的传单,三脚架上放置着一块小黑板,上面以各色粉笔写着今晚的节目表。
Livehouse的招牌不大,只以反白的书写体印着店名「Bright」。
话说回来,虽然地处这种偏僻的地方,「Bright」在这一带还算是颇有名气的店,听说还有不少乐团和乐迷特地从东京来捧场。
我抵达「Bright」时还是艳阳高照的下午三点,但大楼旁铺着砂石的停车场已经停了好几台大型车。几位年轻小哥在通往地下室的入口附近徘徊,头上的发型和身上的服装看来都不像是一般民众。
我在那些人之中发现了熟悉的身影,不禁松了一口气。弘志哥穿着健美身型一览无遗的黑色薄背心,让人一眼就看到他手臂上的变色龙刺青。
弘志哥身边站着一个长发的男人,他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宽版的头巾几乎把眼睛都遮住了。那背着吉他站立的身影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但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他。
「唷!你来啦?芊芊已经在楼下罗。」
弘志哥刚好也发现了我,还好心地招手要我过去。真是得救了,不然我还真没勇气独自走进这种地方。我缩着脖子经过诸多摇滚乐手之间慢慢靠近弘志哥,他突然指着身边的人对我说:
「这是古河,我们家的主唱。」
「我说你啊,每次叫我主唱的时候都在偷笑对吧?少再说什么好笑主唱之类的冷笑话啦!」
这位长毛大哥以不像在开完笑的语气这么说,还推了弘志哥的肩膀一把。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是好笑吉他手啊!」
「你很烦耶!」
啊……这个人……该不会是?
「请问……你是TAISE,先生吗?」
这么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我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了,因为他曾经上过我发表乐评的音乐杂志。那是本正经八百的古典音乐专门志,刊登摇滚吉他手的专访实在很稀奇,所以我特别印象深刻。
「那是我在忧郁变色龙里用的名字,现在叫古河大成。」TAISE先生——不,古河大哥一脸不高兴地瞪着我。
「喂,你又不知道我的过去,为什么会认识大成啊?」
「咦?啊,因为乐友杂志有一次报导他……」
「那是古典乐杂志吧?啊,你之前好像有说过喔?大成,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又多了其他领域的粉丝啦!」
「你很罗唆耶!差不多该进去了吧?」
古河大哥就这么走下楼梯,弘志哥正要跟着他下楼时,却被我叫住了。
「……请问……梓莹……来了吗?」
「嗯?」
「就是那个混血儿……」
「啊!你说最可爱的那个女生吗?老是气呼呼的那个?她还没来喔!」
「……这样啊……」
走下楼梯时,我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阴翳的天空,呆站了好一会儿。
结果梓莹完全没来学校参加社团练习,打电话给她也不接;今天……恐怕也不会来吧?
「你说跟你吵架的就是那个女生吗?」
下楼的途中,弘志哥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刺青变色龙的眼睛就在我眼前闪闪发光,害我吓了一跳支吾了起来。
「……咦?这个嘛……也不到吵架的程度啦……」
「这样啊?那在你犹豫不决的这段时间,我可以对芊芊下手吗?」
「啥……?」
我差点踩空滚下楼,又听到后面传来好几个人的脚步声,连忙先靠在墙上稳住身子,然后凑近弘志哥脸旁小声问道:
「什么意思啊?怎么突然这么说?」
「没什么啦,只是觉得先确认一下比较好吧。」
「但为什么是向我确认?话说回来,弘志哥和学姊……呃,是什么关系啊?」
「唔思?你几岁啦?应该还没满十八岁吧?」
「我才高一而已啦。」
「嗯……那还不能告诉你。等你长大再说吧!」
到底是什么关系啊?真令人介意。
就这样,穿过足以进行这段吊人胃口对话的长长楼梯后,眼前终于出现一面坚固的隔音墙。这么说来我还是第一次来Livehouse,好紧张。
我跟在弘志哥身后,侧身滑进了沉重的店门:混合了烟味、人的汗味和酒味的刺鼻空气瞬间包围了我。
店里的空间明明很宽敞,呼吸困难的感觉却挥之不去。进门后不远处零星地摆着几张圆桌和椅子,再进去则是在紫色和红色霓虹灯下显得有些病态的吧台。左手边是一片未加装饰的的水泥地,靠里面的地方有个梯型舞台。舞台上似乎正在进行地灯的测试,灯光毫不留情地直接照射着正在台上调整效果器的古学姊:而雪风正在帮忙搬麦克风脚架。两人都穿着几乎快露出肚脐的短T恤配迷你裙,女生穿成那样站在高出一阶的地方其实挺不小心的……不过应该没问题吧?
「团员都到齐了吗?什么?还没到齐?」
一位绑着头巾浑身是汗的大叔站在舞台旁对着学姊大吼,看来应该是负责调整音响器材的师傅。我连忙跑到舞台旁。
「年轻人,你在楼上没看到她吗?」
学姊看着地板继续进行手边的工作,头也不抬地这么问我。她应该是在问梓莹吧,但我只能沉默地摇摇头。
「这样啊。」
学姊回答得毫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