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一声清脆地嗓音将营帐内的寂静一扫而空,文衣单目光灼灼地看着身前的道童说道:“既然是请,我便可以拒绝。”
“为什么?”小道士歪着头做出一副思考状,他表示并不能理解文衣单的想法。
文衣单见道童追问,只好在营帐中寻了一个蒲团,就地而坐,摆出一副将要高谈阔论的姿势。
“等等,你这是做什么?”小道士见文衣单竟如此惫懒,便再做解释道:“师伯只给了我三天时间,来时已用掉半日,又在此处耽搁了许些时辰,所以请师叔您与我尽快动身才是。”
“喂!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啊?”陡然间,夹带着怒气的质问声从道童耳边响起,他望向正在朝自己喊话的文衣单,可爱的娃娃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文衣单见状,心里想着,到底是一个娃娃;无论修行路途走的多远,言辞再如何犀利,都毕竟不能为自己增长岁月间的阅历,达到自己这般心智成熟。
“呵呵,师叔的性情果然与众不同,这般作态与方才更是截然不同呢!莫不是觉得师侄要比那位夫人看上去更好欺负一些?”此时,道童已经将之前脸上的讶然神情尽数收回,再次挂满笑容向文衣单说道。
不过这一次,文衣单总感觉道童脸上的笑容与刚刚见面时大不相同,好像发生了某些变化。至少,此时道童的笑脸,远不及最初之时来得亲切。
“师叔以为,“请”字应作何解释?”道童微微拱手,向文衣单再次施礼道。
““请”字?敬辞,用于希望对方做某些事情。我所说可对?”文衣单略作疑惑地说道。
“那师叔以为,这天地之间,最大的道理,是为何物?”道童再问。
“成王败寇,弱肉强食。我认为这就是最大的道理。我的意思是,谁拳头大就听谁的!”文衣单回答,接着,他忽然脸色发白道:“难不成,你想……”
“呵呵,师叔莫要惊慌,我只是想问,你觉得我俩的拳头谁更大一些呢?”说罢,道童还撸起袖口将自己肉嘟嘟的小手举到身前,握成一团。
“可你不是说,是师兄让你来请我的么?”文衣单说话间,已经从坐立的蒲团上站起,准备向帐外溜去。
“可师伯没说,我不能与师叔切磋切磋啊!”道童将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文衣单,做出一副恳请赐教的样子。
“师侄,你我之间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你岂能逾越此礼,坏了咱道门的规矩!”文衣单眼看逃脱不成,只好搬出自己的师叔身份来,向眼前的小道士威胁道。
“师侄岂敢如此,不过,师叔既然承认了自己在道门中的身份,那龙虎山之行,还请师叔万万不要推辞才是!”道童见自己目的已经达成,便也不再提及切磋之事,反倒趁热打铁地将回归认祖一事再次提起。
“罢了,罢了!我随你去便是。”文衣单心中虽然有着百般不愿,但从小道士能逼走那位来去无踪的美妇人这一点来看,就知自己绝非敌手。本想着用身份欺压一番,再做推辞。现如今,竟被其利用此事倒打一耙,让自己没了退路,不得不从。
“既然如此,那道融就暂且不打扰师叔您休息了。还请师叔早些整理好行李,三个时辰之后,我在汉中城楼上的道观等您;此后,我们便一同前往龙虎山。”至此,道童再向文衣单施礼一番,便捻起一纸符箓,贴在胸口处,缓缓从帐中隐去。
营帐之中,文衣单见道童如此道法高深,就彻底断了溜走的念头,长吁短叹地收拾起自己所需要的行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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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方,龙虎山中,星辰环绕的正一观前,一位羽扇纶巾,白衣猎猎的中年男子正抬头看着上空的盘旋的周天正星,默默不语。
而后,中年男子将手中的羽扇轻摇,朝着道观正门的方向一点。霎时间,乾坤倒转,斗转星移,道观正门所在之处一阵扭曲,男子便陡然出现在道门之前,并轻轻用手叩着门上的铜环。
“开!”门内传出一声令喝,大门从外向内缓缓推开,一个身着道袍的人影出现在道门之中,望着叩门的中年男子道:“汝不去辅佐那汉室贼人,来我正一观有何贵干?”
中年男子虽见道人昂然自若,说话不留情面;但也不以此为意,反倒客气地说道:“听闻老天师不久之前,羽化登仙;我便是因此而来。”
“死了便是死了,你也没必要用这般客套的言辞来糊弄我等修行之人;自古以来,只听说有人看破洞玄,与世长存;可从来未曾听过有人登临九天,得到成仙。”道人依旧不客气地反驳着中年男子。
“好吧,既然天师您所说得如此直白,那我便开门见山了。此次前来,是因我几年前,算得老天师在世之时蒙蔽天机,隐藏了幼主的行踪;而如今老天师辞世,幼主行径依然不可推敲,便来天师府询问一下其中的缘由。”中年男子气定神闲地说道。
“幼主?莫不是那汉贼慌乱之中所抛弃的儿子。哈哈,真是可笑。自己家的儿子看不住,竟寻到我龙虎山来了!莫不成,你还真觉得我正一道门是你家主公看孩子的后院不成?”道人怒极反笑,拂袖愤然道。
“老天师在世之时,我家主公对其很是敬重;但即便如此,也由不得你这后辈之人如此再三羞辱我主公。今日若问不出幼主下落,即便拆了你这道观又如何?正好,我还从未讨教过这奉苍天为道的正一道门之法呢!”任凭中年男子气度如何不凡,也架不住道人左一句“汉贼”右一句“汉贼”的辱骂,动起真火来。
“哼,来就来!难道我怕你不成?若说是在别处,我还畏你三分,可这是龙虎山,我先祖道门在此,岂能由你如此放肆。再说了,你那主公也不是什么好鸟,汉中之地恐怕他早已垂涎三尺。只是他不曾想我父亲并没有接受他那表里不一的邀请,反倒归附于魏王之下,将他的如意算盘毁得一干二净。他心里别说是敬重,不对我父千万番辱骂,我都谢天谢地了!”道人对中年男子的愤怒视而不见,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此次前来,你想为那贼人寻回幼子,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谁人不知,那孩童儿乃贼人当年亲手所抛,此时竟让尔等说出如此大义凛然之话,不怕为天下人所耻么?”
中年男子见道人所说句句属实,气势便也不像刚刚那样咄咄逼人。只看他手持羽扇,弯腰躬身向着道人一拜,开口请求道:“先前是我莽撞了,还请天师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只是幼主之事事关重大,还望天师指点才是。”
“行了,一具傀儡竟做得如此有模有样。你就此下山去吧!三年之后,让那村夫亲自来我龙虎山前请人,如若不然,他就再也别想见到那所谓的幼主了!”说罢,道人大手一挥,将正一道观的大门重重地关上。
门外,那中年男子见状也不做纠缠,再次将手中的羽扇朝前一点,消失在道观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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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之地,益州CD城中,一座古朴淡雅的行殿的側房内,流光划破天际,来到行殿内的一张床榻之前。床榻上侧卧着一位书生模样,丰神如玉的美男子,正将手中读地乏累的木简放在身前的书案上,伸手一抓,便将那道流光擒在了手中。片刻之后,他将手中的流光轻轻丢进身后的丝帐之中,而后说道:“夫人,您怎么看?”
“妾身听闻此傀儡之言,想必不久后,幼主便可归来,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只不过……”丝帐中,若隐若现地妙曼身躯此时正因过度兴奋而起伏不定,待那身影稍作平息之后,便将方才的话说了出来。
“只不过那天师小儿用了一个请字,看来要使幼主回归并不像我们所想的那般简单,此事还要从长再议!”书生接过妇人的话说道。
“此事,需不需要告知……”不等妇人说完,便被书生用眼神制止。只看那书生再次将书案上的木简拿起来,指着其上“道德经”三字轻敲一番,低声叹道:“无为,无争,难得糊涂啊!”
一语作罢,除了书生手中撩动木简的声音外,床榻之上再无任何声响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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