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授躺在土炕上,看着那个所谓的赤脚医生给自己喝了一碗刺鼻的中草药药汤,拿着刚从热腾腾锅里捞出的长针,那个比村里女人们纳鞋底的针还长还粗,从柜子里拿出三条有点发黄的动物丝线在给长针穿着,心里好一阵嘀咕犯疑想表达什么,可眼皮上下老打架,老想睡觉,迷迷糊糊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有志看着有些于心不忍,看见老杜像缝布袋一样背上肚子上各三打针,右边进去左边出来,有志感觉到很瘆得慌,私心里有点后悔带老教授来,这样的治疗法他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老曾看见有志被吓的惨白的脸,连忙把儿子拉了出去:“不要大惊小怪,你杜大爷是老把式了,你就等好吧!”
有志硬着头皮站在外面等,过了一小会儿老杜从土窑里出来:“行了,药线埋好了,只不过看他的体格只怕得在我这儿住一阵子了。”
“一阵子?大爷,啥意思?”有志吃惊的问道。
“药劲儿一过他会疼,回你们村那么远,又是山路,怕他支撑不到家就疼在半路上了,他这体格怕得养上个二十来天吧!”这时候的老杜在有志眼里确实像个医生了。
“大爷,那可真是麻烦你了。这样,俺回头再给您送粮食和吃的过来。就是劳您和俺大娘费心费神儿了。”有志对老杜说道。
等教授醒过来,有志安慰教授:“叔,大爷说您得留在这儿养些日子,您也别急,我会再上来看你,大爷大娘都是实在人,你放心在这里养着就好。”
疼痛劲儿上来的教授此时只有依着赤脚医生的意思了,有志把教授和粮食交代给老杜夫妇,和父亲徒步往回返。
“爹,俺有一个想法”有志和父亲在上路上边走边讨论。
“又有啥想法啦?”老曾拄着棍子边走边问儿子。
“爹,俺想把这些偏僻村里的大伙儿都迁移移到咱村儿。”有志皱着眉头边走边说道。
老曾停了下来,扭头看着有志:“啥?都迁移到咱村儿?你这不是瞎胡闹吗?”
“爹,俺不是瞎胡闹,你瞧瞧大伙儿现在东山凹西山顶的这边三两户那边四五户,这没粮食的都咋活?有个病有个灾的的想互相帮衬一下都难,就像教授这样的你说要放在三两户的村里还不活活的给耽误了?你瞧杜大爷家不是一样没粮食?你看那脸黄的,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有志说着自己的道理。
“这倒是,可咱周围这零零散散的村可不是几个呀!那怎么的也得有十几二十几个呢,去了咱村儿住哪儿?地呢?这可都是张嘴就要吃饭的拖家带口的人,可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爹,俺想过了,咱村家家户户都有六七孔窑,光咱就有十几孔呢,回去等俺考虑周全了和乡亲们商量商量家家尽可能的腾出几孔窑来,大家伙儿迁移过来先将就住着,等开春天一暖和咱就开始给迁移过来的大伙儿挖新窑新院儿,咱村家户少,可能挖窑的地方多的很,至于地这块儿你也知道只要肯开荒,应该不缺地,一会儿咱回去了先大致的瞧瞧能大概建多少院儿,地大致是个啥情况。”有志一如既往的笃定。
“中......”
父子俩就这么在山上边走边商量边计划着,沿路从山顶上看见下面那些倍显荒凉的小村庄们,有志的心开始焦急起来。
“真快,咱一会儿下去去村里挨着转转,我老长时间没上来了。”老曾想念他的老伙伴们了。
“爹,咱今儿哪儿也不去了,先回枣树村,赶上车赶紧回”有志的决定虽仓促却很坚决。
下山的路不太好走,有志搀着父亲小心翼翼的从石头堆里慢慢走,当饥饿来袭,父子俩忍不住被咕噜乱叫的肚子拖了后腿,在寒风中两人满头是汗。“不行,得歇会儿”说完老曾一屁股坐在了一块儿干草皮上,有志顺势跟父亲坐了下来。半山坡上除了树就是风,山风格外凛冽,刚才行走时的汗一转眼就无影无踪了,可一屁股做下去的父子俩却没劲站起来,有志咬咬牙托着冰冷的石头总算站了起来,伸手拉父亲,父子俩这才重新下山。
一只肥大的野兔“嗖”的从面前窜过,有志探了声:“也不知金旺叔和有贵叔他们在山里收获咋样。”
“放心吧!他俩可是保险的人,有咱那帮小伙子帮衬着,应该没问题。”想起在山里的老伙计们和孩子们,老曾脚下的步伐明显有劲了。
终于到了枣树凹老乡亲家,“总算回来了,就等你们吃饭呢。”老乡亲热乎的出来要把他们父子迎进窑里。
父子俩当然知道缺粮食时招待客人的滋味,有志连忙拒绝:“大爷,不想,俺们得回家,下回吧!”
“下回啥?再没粮食也不差你们爷俩这一顿啊!净见外。”说着就拉老曾进窑里。
这熟悉的一幕在有志和父亲换羊毛的岁月里是屡见不鲜的,此刻的他心里却格外的感动,知道这盛情不能再回绝,直接去做饭窑里帮大娘做上饭了。
做饭在这样的时期是一个虐心的过程,有志坚持和老乡亲家吃一样的饭,简单的午饭总算拯救了早已被掏空的肚子。
老乡亲早已用草料喂好了白马,没有过多的客套感谢,告别老乡亲之后父子俩赶着马车往回赶。
“爹,你瞧见没,家里简直就靠糠和麸还有少的可怜的玉米面对付日子了,你说这样下去大伙儿咋能行呢?”有志一脸沉重的说道。
“是啊!这样下去大伙儿是不行,回去咱就比划吧!”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些顾虑,这一顿再朴实不过的午饭让老曾彻底转向了支持儿子的主意上。
把白马和车送回牲口棚,老曾和有志在村里挨着转起来。
“爹,你瞧,咱的村东边可以延伸到这边,上下最少能挖三排窑,这样从现在的村中间往后按一家六孔窑来算,最少可以安排近四十户,咱再上对面荒坡瞧瞧。”爷俩边说边朝对面山跟前的荒坡走去,青石村因为人口少,很多荒坡都被闲置。
“是,这边上上下下怎么也得有二十来亩地。”老曾用目测的经验看着大大小小的荒坡道。
“爹,你瞧,咱这边都是好林地,回头天不旱了把林地整理好种上些果树桃树的,孩子们都得高兴的不得了呢。”
爷俩沿着地继续往西,有志用手指指前面的荒坡:“爹,你瞧,这块儿,再往那块儿怎么也得有七八亩地,这还不连半坡下的。”
就这么一直走到自己家沟里,老曾准备回家歇歇腿儿,可有志的兴奋劲儿刚上来:“爹,你先回家我再去咱西边和咱上头瞧瞧。”
就这样有志往西仔细打量自己以前忽略了的荒坡和黄土崖,再去对面一直往西。
“不用说三四十户,最少也能安置七八十户啊!这地都是现成的,用镢头和铁锹半年时间坡上坡下的咋也能开出五六百亩。”实地勘察后有志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再会自己家窑后面继续往西,往宋家村的路两旁再往下还有遍地的荒坡,“这怎么也得有三四十亩。”
有志蹲在地上用手把地表层整理了一下,漏出了黄的发红的土,这下心里算是有底了,返回来,再看看自家窑上面的黄土层,梅子家一排,梅子家上面怎么也能增加两排,一直到村中间的位置按一家六孔窑怎么也能再安置四十来户,这样一来一百多户的问题基本解决了。
在梅子家窑背后的大地块儿,有志继续转悠了起来,走到和枣树凹遥相呼应的地头,低头看,闲置的荒坡就在脚下,而对面同样是像梯田一样的荒坡,只不过习惯了有现成地且现成地都种不完的乡亲们大都没精力再去开荒。就这么看着脚下的地看着对面的枣树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有志灵感来了,这才兴冲冲的往家赶。
“啥?把枣树凹也变成大村?”有志出其不意的打算可是把作为父亲的老曾吓的不轻。
“爹,我洗洗看了看,枣树凹其实住几户人都太可惜了,枣树凹下面多少荒坡都是好地,枣树凹地方不赖,俺石叔他们当年能选择枣树凹落户,那枣树凹能差得了?我又细细瞧瞧如果咱从前面低的地方架座桥过去,就省得走绕那么远的山路了,和枣树凹架好桥,那就很近了。”有志憧憬着不停的和父亲比划着。
老曾在村里算是见多识广的了,但儿子现在的计划是他从来没想过的,听着好是好,可这么大的事儿岂是想想觉得好说说觉得妙就成办成的?
“有志啊!桥怎么个建法?工程得多大?钱从哪儿来?还有,你想得好,可那些村的大伙儿你可知道他们愿意迁移不?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住惯哪儿觉得哪儿好你不是不知道。”老曾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父亲的话像一瓢冷水浇醒了沉浸在迁移计划里的有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