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揣着剩下的二十块钱,把染料包小心的提着急急忙忙往回赶,离开镇子时就已经快天黑了,虽然有志大步流星的走,可要想赶回家那已经得黑的看不见路了,更何况再晚山里的狼又出现在地头了,去姑姑家住一晚吧!有志想着奶奶的嘱咐,他是那种做啥事自己心里有谱又让人别放心的人,姑姑家离镇里不远,有不到五里路,走惯山路的有志半个多钟头也就走到了,寻进姑姑家天也黑了。
姑姑家已经吃过晚饭了,看见有志,姑姑手脚麻利的拿了鸡蛋葱去给有志烹了香香的疙瘩汤,用鏊子给有志摊着玉米面葱花软煎饼,姑姑知道大侄儿赶这一天集早饿的饥肠辘辘了,有志是姑姑的大侄儿,姑姑向来疼爱有志,只是有志知道姑姑的儿子涛涛体质不好家里地多够姑姑辛苦的,有点奈何还是不忍心来讨扰姑姑的,姑侄俩也有些日子没见面了。
“姑,涛涛呢?”,边问边抓出一把糖块放在涛涛的帽子了。“涛涛他奶抱回她院里去睡了。”“俺姑父呢?”“厂里上夜班,明儿晌午就回来了。”姑侄俩从有志进门就有说不完的话,有志小时候多是姑姑带的,所以跟姑姑也格外的亲。“有志啊,先喝疙瘩汤,煎饼马上好啊!”“姑,我喝碗疙瘩汤就行了。”
“瞎说呢,都一天了,光汤哪儿能行。”说话间煎饼就盛过来了,“志啊,奶奶身体还好吧?”“”俺奶好着呢,俺爹俺娘都好着嘞,家里都好着嘞!咱家的羊下小羊羔了,奶说过几天母羊泛泛劲儿(方言,就是身体调整的差不多了)就把母羊给你送过来,让你挤羊奶给涛涛补身子。”
“明儿回了告诉奶奶不用,叫母羊多下羊仔吧!”“姑,羊哪有俺兄弟的身子要紧呢,等咱家羊大了,我多送几只过来,你也养上。”听着侄儿贴心的话,看着他黑瘦黑瘦的脸庞姑姑满眼的疼惜。
“姑,我啥时候在镇上有个铺子就好了。今天买过我毡子的大娘带他邻居买我的毡子,头几天就去集上找过几次没找到我,我觉得让大娘带人家找我却找不到心里怪过意不去的,你看有铺子的人多好,有招牌还挂旗子,人啥时候想找都能找到,多好嘞!”
“志啊,开铺子那都得有钱人,等俺志有钱了也开一个铺子。”姑姑笑着安慰有志,“我要不去赶集人家就找不到我。”有志边吃饭还边犯愁了,“挂旗子?”姑姑自言自语了一句。
“挂旗子?”有志眼前一亮,下午心里的小九九好像这才打出来了,“有了,姑,你跟我合计合计呗!”“合计啥呀?赶紧吃饱了躺下歇着啊!”姑姑没在意他的话,“姑,你看,我找一铺子把咱的毡子也做一招牌,跟铺子的掌柜说说,把咱招牌放在他铺子外。”
“志啊!人家谁肯给咱挂招牌呢?再说了咱有啥招牌呢?”“姑你看啊,他开铺子不是为挣钱吗?我给他钱挣啊?你想啊!我又不能天天来集市,想买毡子的人找不见我,我来一回也不见得能遇见找毡子的人,我写上毡子的招牌让他每天挂在铺子外,有人要买就让他留下尺寸和地址,这样我和买家就不愁遇不到对方了,卖完给铺子点钱,铺子不用出力还赚钱,我不用开铺子还能卖毡子。”
“行啊志,这你爹都赶不上你这脑子好使了,你姑我更赶不上了,姑觉得行,是个好法子。”“姑,我还得求你个事。”“这小算盘又打到姑身上了”姑边笑边瞅了有志一眼,“咱省点煤油,姑,明儿天亮就起中不?”“还真是个算盘子,中”躺下来,心里越想越美,再美也顶不住一身的疲惫,在姑姑家的炕上吹起大呼噜的有志沉沉的睡去。
“咯咯咕,咯咯咕”这个自然界里最神奇的活时钟又准时叫醒了酣睡的有志,而能让他起床不是大公鸡的叫鸣声而是他心里的小九九,姑姑已经在灶台边做早饭了,擦了把脸,迫不及待的去灶台边找姑姑,“还准备叫你多睡会儿呢,姑饭还没中呢。”
“姑,我想问问你你绣的枕头顶,纳的鞋垫,鞋啊,往褂子上绣的那些花是不是都有底样啊?”“哈哈,咋了,俺志还要改行绣花啊?”姑姑忍不住笑了,又诧异有志这又打哪门子算盘呢?“昨晚来了就想起来姑你绣的花了,姑你绣的花是咱村最好的,我想把咱的毡子做出花样来。”
有志的姑姑当姑娘时那双巧手是出了名的,也就是因为手巧的缘故一传十十传二十传到了现在的婆婆家,嫁到了镇边儿,“有的有底样,复杂的或者跟看见人家绣的好看的就留了底样,临时有感觉的就直接绣了。”这女人要聪明起来一定是有板有眼的,她们智力上的潜力在一定程度上在一些特定行业上一定是优越于男人的,她们的创造力往往更灵活于男人,换个角度想如果女人不用生孩子不被锅台家务拖累,男人还能有今天的优越感吗?吃完饭姑姑就开始给有志翻箱倒柜的找底样找鞋垫找枕头顶子......
底样都是牛皮纸剪的,姑姑是个精干的女人,底样在箱子里的新布里压着,这样有利于纸质的保存,姑姑把压箱底的新鞋垫拿出来,有志一看就满心欢喜,总垫姑姑给绣的鞋垫,还真没细心欣赏过这鞋垫上的花式呢,这一付一付的新鞋垫,不一样的图案让有志心里为之一惊。
“志啊!不是姑打击你,绣花那是我们女人从小到大练出来的功夫,哪个人都得有十来年的功夫才能秀出拿得出手的东西,你往毡子上弄花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说着,姑姑把绣好的新枕头顶拿了出来,有志又是一阵惊喜,姑姑的箱子简直是百宝箱,姑姑把能找的都找了出来,荷花,菊花,牡丹花,小娃娃,梳辫子的小丫头,鸳鸯,燕子。。。。。。简直就是一个小绣花界。
“志,你瞧哪个有用就拿哪个,要不就都拿走。“姑,这可都是新的。”有志不忍心都拿走,“说甚呢,想成事就得多琢磨,这点东西算啥啊,你要觉得有用,姑再想想没底样的,有好些呢,这也快冬天了反正闲着,我琢磨好了就给你剪出来。“
血缘关系的神奇往往就体现在细微的事情上,那个年代,压箱底的这些新东西在普通老百姓,甚至比较富足的家庭里这都是稀罕的东西,虽不及金银,但算得上是人们的家底,但凡有这些东西的那都就叫做会过日子的女人,并且算得上是条件好点的家庭了。
一下子把这些东西都拿走确实残忍了些。“志啊,男人要想成事就不能想的婆婆妈妈的,这点东西算啥呀!再说过些日子我还要带涛涛回咱家住些日子嘞,我回去还能把你拿的这些再剪一份底样回来啊。”姑姑的开明让有志吃了定心丸,不再有顾虑,“把这胰子(指今天的肥皂)和鸡蛋糕拿回去,对,还有糖。”姑姑拿草纸包了有一斤白糖,用纸绳系紧了,还有一把糖块还有一串柿饼,两块白毛巾,“你姑父厂里发的毛巾和胰子,拿回去用吧!龙龙要是咳嗽先别给他吃糖啊!”“嗯”拿着姑姑打点好的包袱依依不舍的有志终于走在了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