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会结束了,有志和刘奋斗他们继续转省城,“老刘,这省城到底有多大啊?”同行的其中一个人忍不住问刘奋斗。
“这么说吧!咱几个就算走一天也转不完。”刘奋斗略显夸张的答道。
其它人好像不那么相信,只是嘴上“嗯嗯”着,可有志心里明白刘奋斗说的是真的,他们走过的每一条街他都用脚步丈量着,来到一个挺大的五一百货公司门口,“这儿在咱省城算是挺大的百货公司了,想不想进去瞧瞧或者买点啥?”
“既来之则往之,当然不能白来”同行的李旭豪率先迈上了五一百货公司的台阶,一进百货公司的门,大伙就被通长的大柜台吸引了,玻璃板下面各式各样的商品,柜台后五颜六色的布和绸缎还有各种日用品,其它人挨着看商品,有志则忙着找商品,他找什么呢?自然是他心爱的毡子。
当花毡下面的“胜利日用品厂生产”几个字呈现在他眼前时,这比他第一眼看到大省城时心里还激动,反复看了看自己的炕毡花毡和彩毡,他想起了钱掌柜曾经说过的话“没准更远的大城市甚至是北京的货都能来到咱店里了。”
“是的,俺们车间的毡子也来到省城了,没准也能去了北京,俺也能为人民服务了。”有志心里美滋滋的,看完毡子这才看起别的商品来,这时他看见了一款小花布,忍不住就想起了乔丽亚,想着乔丽亚塞给他的鸡蛋,想着乔丽亚从厂长办公室下到车间来帮他,他想他应该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要买这么多东西?你们有结婚购买证的柜票吗?”这时营业员问着柜台外的一对恋人,“阿姨,还得有结婚购买证的柜票?我们就没听说过啊?要没有我们就都不能买了?”一对年轻人显的有些绝望。
售货员看着一筹莫展的这对恋人和颜悦色的问道:“那你们有布票棉花票肥皂票等等这些票吗?有哪样就先买哪样,回头去兑换上结婚购买证的柜票再来买剩下的。”
“是啊!这样也行。”一对小恋人又喜上眉梢了,拿出了布票挑选起布来。
听着这番对话,有志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口袋,口袋里装着几块钱和几张饭票,“老刘:这布票咋换呀?”有志请教刘奋斗。
刘奋斗用疑惑的眼神看你了看有志:“换布票?军用布票还是特种布票、普通布票,化纤布票、辅助布票、临时布票、鞋面布票还是棉絮票……?”
“啥?布票都能有这么多花样?”有志顿时觉得土老帽这个词用在身上原本是恰当的,“那你看看这个布是得啥布票?”有志指着他相中的小碎花布。
“那个呀!那得化纤布票。”没等刘奋斗回答,营业员走了过来先告诉了有志。
“化纤布票?同志,你能让俺先瞧瞧是啥样的吗?”有志憨厚的问道,营业员看见他老实本分的样子拿过来一张化纤布票,比他在厂里的饭票还小,五谷丰登的背景上写了省化纤布票,十市尺的字样,还有年份,还有很小的公章,右边还有副券的字样,背面标注着有效期限。
有志反复看了看票:“同志,这布票咋兑换呀?”“化纤布票十市尺的得七块钱,不过好像兑换不上。”营业员的话让有志再一次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口袋。
继续看,这时有志看见了玻璃柜台下面的一个红色的塑料发卡,这可是新鲜的玩意,有志以前还没见过呢!“同志,这个呢?这个咋卖?”有志指了指发卡,营业员走过来看了看:“发卡呀!这个六毛,这是新东西,还不用票。”
有志这下高兴了,掏出一块钱,拿上发卡仔细的正反面挨着看,确定没有毛病这才拿上营业员找回的零钱,“有志,这是买给谁呀?”刘奋斗看着土哄哄的有志舍得拿五毛钱买这么时兴的玩意还是很出乎他意料的,有志笑了笑:“呵呵!”。
掌声响起来,交流大会顺利结束,有志拿到了省手工业局颁发的省先进生产者的奖状。
坐在返程的客车里,有志小心翼翼的护着手里的包,生怕车一颠簸旁边的人倒过来挤坏包里的发卡和奖状,到了中途休息的时候,别人都下车找舒服的地方活动活动然后继续吃起了东西,有志去转了一圈又回到车旁,绕着车,左手护着包,右手不停的在车身上摸摸这儿摸摸那儿。
“土老帽”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句,有志也不搭理对方,继续看继续摸,又看看轮胎,笑话有志的人哪里知道,如果不是没有材料,有志回去就敢去研究制造汽车,他继续看看车轮,蹲下去看看车下面,然后回车里看车里面,他要把看到的回去讲给龙龙听讲给栓柱听。
汽车继续颠簸着上路了,别人又昏昏欲睡的时候有志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幸好,汽车行驶的声音让旁边的人不一定能听得到,可是有志听的一清二楚。
“下面我把本次测试成绩给同学们念一遍:王亚楠九十五分,......七十二分.....八十六分,曾志高九十七分,....分.....分,石银贵三十二分。”老师刚读完银贵的分数,全班同学的脑袋齐刷刷的扭向了银贵的方向。
这些来自各个乡镇各个大村小村甚至是县里的尖子生不约而同的被银贵的超级低分震撼到了,银贵脸红脖子粗,老师还没抬眼看他的功夫他已经把脑袋藏进了课桌桌洞里。
“你咋不藏进裤裆里呢?石银贵?起立”老师怒声喊道,可这喊声并没有把正在青春期的银贵喊的抬起头来,而是一溜烟冲出了教室。
“张老师,我去看看银贵。”志高赶紧跟了出去,银贵直奔宿舍,志高跟进来银贵正在收拾行李卷铺盖卷。
志高过去一把把银贵推到在铺盖卷上:“没出息,这就要卷铺盖卷回家?你是想把俺干爹干娘气死咋的?”
银贵也不示弱,翻身起来一把把志高推开来:“少管我,我要回家。”
志高把擀毡的劲儿用在了银贵身上,只见他一个反扳先把银贵的右胳膊扳到了背后,左手顺势把银贵的左胳膊也反扳到了背后,银贵瞬间像被五花大绑了似得,手用不上劲儿,就用脚狠劲的往后面踢志高,志高没有躲:“你想咋踢我都行,就是不准你回去气俺干爹干娘,你知道不知道就这样回家他们比让你踢都难受。”
“白老师咋叮嘱咱的你都忘了?人家都能考那么好,你就不行?你上课都想啥?你要不会我教你啊!你咋答应咱哥的?这才刚开学,才几天你就当逃兵了?”志高的话让银贵“哇”的失声痛哭起来。
志高松手放了银贵,坐在铺边,一张清秀的脸被银贵气的快变了形,志高扭头继续对银贵说道:“咱能来县里念书,能让全县最好的老师教咱,咱家里容易吗?人家叫咱山汉叫咱土包子,为啥?为啥呀?咱家里叫咱念书是为了啥呀?”
“你觉得考的少了丢了脸了,是不?下回咱考好给自己长回脸,不行呀?咱哥自从挖了一院新窑擀开毡子以后,你瞧柳树村的哪个不是高一眼看咱哥?哪个还敢笑话他?况且同学们也没咋你,张老师更没批评你呀?你要是张老师,你会咋看你刚才脑袋钻桌洞的举动啊?”志高不放心的一句又一句的与其说是训斥不如说是鼓励的话。
终于到站了,时间不早了应该准备下班了,有志准备第二天再去向常局长汇报工作,轻轻护着胸前的布包向厂里走去,习惯性的先往车间走去。
静默,还是静默,天快要黑了,食堂要打饭了,同学们要回宿舍来了,志高对银贵说:“走吧!咱打饭去,咱不能当逃兵,咱是爷们,这也叫事儿?吃完饭咱俩就去上自习。”银贵用手抹了一把也不知是泪还是汗的脸,然后又去脸盆里洗了一把这才跟着志高往食堂方向去了。
擀毡厂房里已经静无一人了,有志挨着看了看,检查完工具,再看看被晾起来的成品,没问题,继续往花毡厂房走去,“这个,这儿,你看,这儿的颜色再稍微重点,这儿需要再密一些,要注意平整度。”乔丽亚正在光线已经开始变暗的厂房里指导着绣工们。
灯突然亮了,乔丽亚和绣工们齐刷刷的抬起头来,“曾主任回来了”一个女工喊道,“大家辛苦了,时候不早了都回吧!”
大家一一散去,“有志,回来了?”乔丽亚围着有志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转了一圈。
有志的脑袋纳闷的跟着乔丽亚转:“咋了,俺哪儿不对劲吗?”“嘻嘻!我还以为主任大人去省城一趟回来我们都不敢认了呢!”乔丽亚笑说道。
“这叫啥话,咱走到哪儿都还是现在这个样儿。”有志说完小心翼翼的从包里掏出来发卡,递给乔丽亚,可想好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这样的发卡?真好看,我见有人戴过,可不知道她们是从哪儿买的。”乔丽亚喜欢的样子让有志觉得很是欣慰。
可乔丽亚又一想:“有志,这发卡?”“俺从省城买的,送给你的。”终于说了出来,虽还有事先准备好的半句话,但有志愣是给忘了。
厂房的门口,来检查收工后的安全工作的田泽喜再次目睹了眼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