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格外晴朗,窑洞前一半是太阳一半是阴凉,小伙子们在老曾的指导下有条不紊的擀毡子,院子外面的老槐树下花儿,梅子和村里的小姑娘小媳妇们三三两两的坐在板凳上,石头上边聊家常边往薄毡上绣花,奶奶忙着用大铁锅开水,龙龙和栓柱在石板桌上用泥做泥人,做泥苹果。有志娘和村里另外几个小脚婆娘在河沟上面窑洞对面的桑树地里挖野小蒜苗,小蒜苗,灰灰菜,苦苦菜猪毛樱等野菜,每年的这个时候,野菜的生机蓬勃让窑洞里的人们脸色开始变得红润起来
。
“有志,这是铜梁和刚子的薄衣裳,你给他们捎过去。”金旺拿着两个包裹交给有志“中”有志掀开大飞鸽后面的弹簧把包裹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再用绳子反复的系牢。别看自行车跟有志跑的是土路,却被有志擦的连每根发条都明晃晃的。
“爹,这两天我恐怕要在县里住上两天,你们不用操心我。”“住两天?今儿不拉毡子?”老曾看见儿子推出来的车子,“对,不拉。”“那这两天咱要不要停工?”“不停”“中”父子俩的对话简明扼要。
“哥,你不赶车啊?”花儿在树下看见哥哥推出自行车问道,“不赶,我骑车去,一会儿热了回窑里绣吧!”“热也不怕,咱这树下面阴凉大,河沟里有风,凉快着嘞!”梅子很是享受老槐树下的惬意。
有志从家门口的小道上推着自行车下河沟了,“嗖”旁边树上一只麻雀应声掉到坡上了,“费蛋孩子。”有志自言自语,“有志哥,给俺瞧瞧打中了没?”有志一抬头,村上的小调皮俊红正在大坡头的土崖边拿着弹弓看着他,“打中了,下来吧!”“奥----”小俊红兴奋的吼着跑到沟里来。
“在哪儿呢?”“这儿”有志指给俊红,坡上满是树和土坷垃,如果有志不等俊红下来,俊红很难找见和土没两样的小麻雀的身影,“嘿嘿!哥,你瞧,咱准头咋样?”俊红捡起麻雀,“准头不赖,费蛋”有志继续推车下坡,“有志哥,啥时候叫俺坐坐你车子呗!”
“走,跟我下坡,载你一截儿,一会儿自己回来。”“底下路上墩的慌,俺不,等你回来在麦场上戴俺”小俊红嫌土路上不平坐驴车都不舒服更何况坐自行车呢,窑洞上面的麦场(读二声)上家家户户每年都用铁滚子把场擀的平平整整的,俊红想在场上体验坐自行车的感觉。有志的自行车可是村里唯一的一辆自行车。
“中,等哥回来的。”“哥你快走吧!”“把你那裤子都(方言:提的意思)正,走了啊!”俊红低头看看自己扭的偏了裆的裤子,解开当裤腰带的布溜子,顿时裤子没人管了,跐溜从裤腰掉到了裤脚,小俊红赶紧扔下麻雀把裤子提起来,左右看看没人,前面有志也没回头,这才又用布溜子把裤腰系上,拿上小麻雀,穿着还是偏裆的裤子上有志家院儿里玩了。
有志小心翼翼的努力让自行车往平整的地方骑,绕开石头绕开坑,太阳正好,田野里满是毛茸茸的绿了,以往有志特别贪恋这醉人的景致,今天他仍然高兴不起来,除了盯着车下的沟沟坎坎小石头,就是满眼的沮丧,此时心里的褶子好比这土路上的小坑洼,越不想看见越是躲不掉。
来到家俊家大门口,门还锁着,门两旁各有两块石凳子靠院墙放着,有志坐在石凳上等了起来,要中午了,脸前面的自行车被太阳晒到了,有志起身把自行车轻轻地搬到南墙根的阴凉下,继续等,随手拿了个小石子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
“哥,你啥时候来的?”“回来了,半上午吧!”铜梁和刚子赶着驴车回来了,一头驴身上汗溜溜的被太阳晒得无精打采,另一头精神的很,没汗没倦意还摇头晃脑精神着呢,“今儿一辆车去送的?”有志问,“有一家离得近,要的是布料,我去送的。”刚子说,“我也去送货了,送的毡子,因为离得远,掌柜的叫我赶着店上的马车去送的。”
开门进院儿,“哥今天咋没拉毡子?”“没拉,店里和库房一共还有多少毡子?”“我回来前刚看了,花毡店里就剩几张样毡了,后院库房没了,炕毡店里有四张,库房就七张了,剩下都在咱院儿里了。”“好!做饭”
仨小伙子在厨房忙活上做饭了,“哥你今儿还回咱村不?”“不回,跟你们在这儿住上两天。”“真的,这可好了,黑夜咱仨出去溜达呗!”“晚夕你俩该去店上去店上,我在家抠棋子,咱明儿晌午就能下棋。”有志笑眯眯的说,“中”铜梁和刚子看见有志笑知道能高兴两天了。
下午他俩出门,有志在屋子里找家俊的墨宝和木工家什,找全了,就在院儿里开始做起象棋来,在院儿里的石桌上有志用凿子和锤子刻了棋盘,又在木棋子上刻好字,用黑墨汁和红墨汁把棋子上的字描好了晾在棋盘上,青石村的老头小伙子多半爱这象棋,有志爱打小九九,这棋艺自然差不了多少,就等铜梁钢子回来,杀他个痛痛快快啦!
“志哥”“回来了?”“嗯!”有志接过刚子手里的缰绳,“屋里晾着玉茭面糊糊呢,去喝吧!我来”有志让刚子先进屋,刚子进屋有志卸驴,把驴喂上,车放好,继续坐石桌边儿,“刚子,铜梁没和你一路?”“我送的纱,他和三儿去送布匹了。”“是吗?”
不一会儿,铜梁也回来了,“哥,行啊!这半下午的功夫,棋和棋盘就都好了。”“嗯!”有志边卸驴边应着,“那咱立马杀一盘呗!”“你不肚饥啊?”“志哥,边吃边下呗!”
仨小伙子洗涮完毕,有志从厨房端出他煮的煮疙瘩和调好的从家带过来的野菜,仨人围着棋盘边吃边要开战,“我先和有志哥下,”“我先和咱哥下”铜梁和刚子争着要和有志下,下棋的人都爱和高手过招,“这样,你俩先下,你俩谁赢了谁和我下。”有志边吃边笑的说,“切,哥,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刚子逗嘴。
刚子不是铜梁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铜梁杀的败下阵来,刚子端起哥仨的空碗,一碗一碗的继续把煮疙瘩端上来,仨人继续边吃边下,没一会儿的功夫,“你的马退窝心,我用中炮镇住,铁门闩了,你死定了”有志好几天以来第一次一连说这么一串扬眉吐气的话。
第二天一早,铜梁栓子套好驴车,“记清楚了吗?”“记清了哥,放心吧!”有志目送俩伙伴赶着驴车消失在巷子口,然后回厨房把早饭后的残局收拾的干净利落,做饭洗锅这些活儿有志也是很拿手的,不光是他,铜梁刚子他们都是,村里人不那么讲究男主外女主内,外多数外不过地头,可村里的女人们也整天在地头忙活,男人们自然把内的做饭洗锅也都通晓了。
然后扫院子,收拾驴圈,收拾完把门窗都打开晾着,开始悠闲自在的浇起了花儿,浇完看看花枝上横生乱长的枝丫,从屋里拿出剪子来开始修剪,“啥叫修心养性?就是闲的没事不胡思乱想就像现在的我一样修修花草”有志心想,想着想着笑了。
“这有志咋没来送毡子?昨儿没来,今儿还不来?”卫东在店门口焦急的望着街口自言自语,“等吧!够你等的,今儿就瞧俺土老帽咋收拾你个骚毛吧!哼”刚子看着卫东不由得嘴角偷笑心里暗想。库存是商家的命,连续两天有志没送货,这让卫东隐隐觉得不安,“掌柜的,昨天下午河南的穆掌柜说要一百张炕毡,三百张花毡,二十张彩毡,今儿先接四十张炕毡,二百张花毡和八张彩毡,剩下的一个礼拜内接完。”三儿拿着货单给卫东报信。
“这桩买卖还不算小,哼哼!”一想到一笔数目不菲的钱又要赚到手了,卫东嘴角一撇又得意了起来,“还愣着干啥?那赶紧装车送货呀!铜梁和刚子人呢?”“可咱这儿库房没几张了,货不够了!铜梁和刚子今儿还没过来呢!”“正好,把这边库房的全装上,腾出来,新纱快到了,这边儿以后放纱,然后马上去新库房提货,你赶上车赶紧去新库房,叫铜梁刚子一起赶车去送,这仨车都紧张。赶紧呀!”卫东指挥着三儿,三儿赶紧赶着马车往家俊家的新库房赶去,卫东哼着小曲儿抱上波斯猫去柜上继续玩弄他的座钟去了。
“还没十分钟的功夫,三儿一溜小跑回到了店里,“掌柜的。”“嗨我说你不去送货咋又跑回来了??啊??”卫东一脸恼火,清秀的面庞变的狰狞起来。“掌柜的,不是,不是”三儿神色略显慌张,“不是啥呀?咋了?”卫东觉得有些狐疑,“有志哥请你过去。“啥?你再说一遍?”
“有志哥他请你过去。”三儿战战兢兢的的说,“有志?他不过来送货他去哪儿了?叫我过去哪儿啊?叫他过来。”“掌柜的,他说叫您过去。”三儿又重复一遍,卫东一听气头上来了,把波斯猫一下扔到了地上,“土老帽,叫我?叫我过哪儿?”把烟头一吐站了起来。“他在新库房等您!”三儿低声道,“哪儿?他想干啥?”卫东眉头一皱,““掌柜的,他说他就在那儿等您。”“哪儿?”“掌柜的,他在新库房等您。”
“呦!哼!他还不来店里是吧!走,瞧瞧。”卫东的二杆子劲儿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