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掌柜把县里的店交给了卫东打理,跟了卫东二十来天,眼看卫东打理的井井有条,放心的继续坐上彪叔的马车去别的地方忙其他的事情去了。
“卫东,咋样啊?咱那毡子走得快不?”有志拉着一车毡子又送上来了,“走得快,河南家的客户一直催呢,库房里你和彪叔送过来的那三十多张已经完了,这是账,你过来看看。”毡子走得快,卫东也兴高采烈的和有志分享。
“嗯!不赖,这样,我今儿再送两趟过来,一天最多这三趟,路不平,白马也累的慌,再多咱这马怕吃不消了。”有志觉得库房不能空,“有志啊!花毡上次你送过来就没了,花毡跟不上不行。”卫东边点钱边说,“这是那三十四张炕毡和那七张彩毡的钱。”卫东把钱及时给有志结算了。
“花毡和炕毡不同,花毡是绣活,一幅花毡有时候得三四天,我尽量叫大伙儿快一些。”有志笑眯眯的看着卫东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两个年纪相仿的小伙子看起来神采奕奕,点钱的手指变得越来越灵活,尤其是魁梧帅气的卫东,因为曾跟舅舅上城下乡见多识广,闲暇时叼上纸烟卷儿,也就越来越有大老板的派头了。
擀毡子送毡子,结账,一切是那么的顺利,只是,连续几次之后,有时候送两三次卫东只给结一次的账,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有志觉得很正常。
“爹,我瞧瞧大伙上工的情况和羊毛的账。”“都在这儿。”识字的老曾把账记得清清楚楚,“先发一部分工资给大伙,把羊毛钱先结一部分,剩下的先攒着应急”“行嘞!”
“大伙这些日子辛苦了,回头我爹先给大家结算一部分工资,咱的毡子刚开始往外卖,咱得先把羊毛收回来,大家伙能理解不?”有志和大家伙很诚恳的说,“有志,咱自己人不用说那些个客套话,你说咋就咋。”“对,就是。”大伙儿用行动支持着有志。
“这就发上钱了?”村里的婆娘们高兴地看着男人领回家的钱,绣娘们看着自己手里的钱都高兴的不得了,日子过得总算有盼头了。
彪叔一车一车的往青石村送羊毛,再拉走毛毡,原来全是脚印的坑坑洼洼的青石村的土路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马车的轱辘印儿。
“明儿镇上赶集,今儿我往县里多跑了两趟,为的是啥呢?明儿是十五,镇上有大集,我打算明早跑一趟,一趟六七个人,一车上两个年轻的,剩下的是老人,让奶奶婶子大娘嫂子们也去镇上赶赶集,下月初一又是大集大家伙商议商议,哪几个头一趟,哪几个第二趟,大家伙儿也不用着急,以后瞅不用送毡子的日子再送大家伙儿多去几趟,不仅女人去,男人也去。”傍晚的时候有志把大家伙召集起来,一共十一户人家,召集起来很容易。
“啥?咱去赶集?”女人们沸腾起来了,别看有志平常话不多,但说一句管一句,大家都信有志。“好啊!好啊!”女人们激动的应和着。“我会让大伙都去赶集,都有钱把好花布扯回来的。”有志在心里想。
“我安排一车坐俩年轻的,是想大家们出过远门,年轻的能照顾着点儿大娘和奶奶们,回头咱年轻的还能去啊!”有志很诚恳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大家。
“铜梁你过来,”“哥你说吧!”“叫秀梅明儿跟上二虎家咱婶子,咱婶子明儿一定得去高兴高兴。”“哥,放心吧!我告诉她。
有志往草料里拌了糠和豆子玉米,他摸着心爱的白马,“伙计,这些天你跟着俺辛苦了。”有志心疼白马辛苦,在送毡子的路上常常是跑一截走一段,实在累了才坐一段,他喂马的料比别人家都要多,白马让他照料的膘肥体壮,一身白毛明亮亮的。
一大早,几个女人都来到老曾家的场上,第一批赶集的女人们兴高采烈的出发了,二虎娘被秀梅挽着,头上围着旧头巾,穿着偏襟补丁衣裳,除了秀梅外其它人清一色的黑绑腿裤的女人们在有志的马车上叽叽喳喳的谈论着。从这天起,有志时不时的赶上马车把村里的男女老少送到三十里开外的镇上去赶集,人们终于有机会让孩子们身上穿的有了花样,更能把自己喜爱的东西或是买或是换的置办回来,不买东西的即使跟上去逛一回都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在这之前,有女人一直到死都不曾见过山外的样子,更别说去人来人往的镇上了。
“有志啊!你多咱也拉俺和你娘去镇上走走嘞!”“奶奶,俺去俺姑家送毡子的时候稍带上你们就行啦!等咱挣上钱再添上两辆马车,叫金旺叔他们赶上就不光能去镇上,还能去县上了呢!”
“美珍,你又在拨拉算盘珠子,你是黄世仁哪还是穆仁智呀!”月仙朝柜台上的美珍逗嘴道。“死月仙,也不知道来和我作伴,你整天闷在家里不怕发芽啊!”“美珍,就你这刀子嘴,我来一回被你削一回”俩小伙伴儿你不饶我我不饶你,把嘴上功夫聊的好不了得。
“美珍,你二哥平常给不给家里写信啊?”“肖守正啊!没有仨月他才不会想家呢?俺爹偏心眼儿,也不叫俺上省城念书。”“这走了也快仨月了。”“啥?啥情况这是?你不会惦记上俺二哥了吧?”“谁惦记上他了?我是让他给我往回寄本书,这不也不见音儿吗?”
“真没惦记?我瞧瞧”不饶人的美珍伸手去月仙的咯吱窝挠起痒痒来,月仙剧烈的呕吐起来,“月仙,你咋了?”“可能你挠我我笑的茬气了吧!”月仙满脸通红道。
“守正”“雅婷?”守正走在校园里通往图书馆的路上,同班的许雅婷背着书包怀抱本书追了上来,“守正?你也去图书馆吗?”许雅婷是中文系许教授的女儿,此刻许雅婷俏丽的学生短发,圆圆的脸上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嘴巴一笑尽显新时代女性的知性美,朴素的学生服掩饰不住浑身洋溢着的青春活力。
“是啊!”“去查资料还是借书?”雅婷边问边转过身来倒着走,嘴巴一笑一抿煞是可爱。
“昨晚回来婶子大娘们可高兴坏了。”“可不,俺娘啥都没买回来觉都不让人睡不停的访镇上的事。”大伙儿边擀毡子边议论。
一转眼已经干了快俩月了,大伙干活的热情都很高,工资发了两次后村里罕见的看见了女人和孩子们有穿花红柳绿的了。
地里已经满是播种的景象了,有志赶着装了满满一车毡子的马车正往县城赶,第一批羊毛钱还有一半没支付上,第二批第三批乡邻们都在等着要上钱往家里置办东西呢,有志边走边打着心里的小九九,路两边宽阔的地里都是忙着播种的人,名副其实的五一劳动节到了。
“有志哥,是你吗?”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前面路对面传过来,有志循着声音望去,“家俊?”牵住马停下马车,家俊也刹住车,从自行车上下来,“有志哥,你这是又往县里啊!”“嗯!往县里送毡子。”“上回回咱村听我老丈人说了,说现在您呀养活着咱全村人呢。”佳俊不仅长得好,说出话来也耐听。
“哪儿啊?是咱村人养活我呢!家俊,冬梅呢?冬梅还好吗?”“嘿嘿!哥,放心,好着呢?怀上了。”家俊笑嘻嘻的说,“哎呀!这可是好消息啊!你要当爹了,恭喜恭喜啊!”“有志哥,你也不是外人,我也实不相瞒,冬梅结完婚就怀上了,医生说是双生子(方言,双胞胎的意思)。”“还是双生,太好了,那你可得照看好了。”
“嗯,这不,她最近胃口不好,我去下边给她买点老陈醋,她爱吃酸的,几乎顿顿不离醋。”“都说酸儿辣女,好啊!”“有志哥,一会儿上我家来坐坐呗,我家离城里还没三里地呢?还有,咱在城里还有一院儿,有时候我下班晚怕回家吵他们,就直接住县里,早上再回暴村,要不一会儿去那里也行。”“行啊!在县里还有房子。”“这不是原先俺二叔的房子,二叔在时一直是一个人,他临去时房子就给我了。”“这样啊!”
“有志哥,你来了县里就来找我呗!”“俺不认识你家呀!”“这样,我一会儿买醋回来去找你,带你上俺家。”家俊很是热情,“中,我现在去绸缎庄”“哪个绸缎庄?”“县政府斜对过的街上路东的老肖绸缎庄。”“行嘞有志哥,一会儿返回来我就去找你。”“中。”
“冬梅这女婿还真是不赖!”有志边走心里边想。“卫东,”“来了有志。快进来喝口茶歇歇脚。”“咱先卸货吧?叫马也歇歇!”“行吧!三儿,带有志去库房卸了货。”“行嘞!”
来到库房,有志发现了新变化,原先放毡卷的地方又多了新架子,猛一看这块儿都是毡子.大部分毡子以后只能上架子了,”这架子占地方啊!干毡子没必要上架子啊?”有志心里想着再仔细过数,库房里也不过只剩下二十来张炕毡,花毡更是寥寥无几。“我总共送过来炕毡四百二十张,彩毡...花毡...”有志边卸货边在心里打小九九.
“卫东啊!货卸了。”有志来到柜上看着正在打算盘的卫东道,“嗯!知道了。”卫东头也不抬。有志拿上小茶壶,自己坐在店里的小茶几旁喝水等卫东忙完。快到中午饭的时候,卫东这才闲下来,“有志啊!这是二十张毡子的钱,你先拿上。”“中”有志看完应了声,在账上签了字拿了钱。
“毡子款最近不好要啊!外边压了不少钱,你也看见了,库房里也攒了不少货!”“嗯!”
“炕毡有个河南家定了一百张,这个不能等,花毡也再尽快多送点。”“嗯!中”“趁着这两天天好赶紧往过送,省的一下雨路不好走又送不成了。”“中!”
“卫东,那你先忙,俺先回去了!”“在柜上吃完再走吧!一会儿我让三儿去叫俩菜,咱哥俩喝两口。”卫东热乎的挽留有志共进午饭。“不了,下回吧!”“那我送送你。”“不用了,柜上事多,你忙吧!”
刚解开马缰绳,“有志哥”家俊骑着车过来了,“哎!走。”家俊推着车,有志赶着车,出了街口,“有志哥,你说,咱在这儿还是回暴村?反正今中午咱得喝两口。”“要不就在这儿吧!冬梅有身子,不惊动她的好。”“行嘞!走。”“远不远?”“不远,和绸缎庄隔一个巷子。”
“三儿?他去了库房看出啥没?”“没有吧!卸完毡子就出来了。”“一看就是从山上捉下来的,不仅憨而且笨,除了会出点死力气。”“掌柜的,可是看见老掌柜很待见他呢?”“待见?我舅不过是需要个老实疙瘩而已,毡子做的没的说,能靠得住而已。”卫东有意往库房加了晾毡子用的架子,猛一看库房放毡子的地方都是毡子,在他眼里补丁摞补丁的小山民有的只是力气。
有志跟着家俊来到了家俊县城里的家,“这院儿不小啊!”“嗯!还行吧!哥,把马牵进来吧!”“房子挺大。”“是,四合院嘛,都是房子。不用下鞍子,车进来再下鞍子不迟。”有志把马车直接赶进来院里,给马把草料包挂到嘴上,鞍子卸下。“你还种着韭菜呢?”“何止种韭菜啊!我还养着花儿呢?”“为啥?”“老话说得好,房子老不住人毁的快。”“所以你也回来住住?”“嗯!隔三差五来住住,下了夜班也回来睡睡,冬天俺爹也隔三差五来住住,只要多通通风有个人味儿,房子就坏不了。”
“嗯!”有志应着,来回看看这房子,虽说镇里市里都去过,这房子真还没仔细瞧过到底是咋盖的呢,有志好奇的挨着看,家俊把每个屋子的门窗都打开晾着屋子,又把家里的几盆花端了出来。
“这花儿养的不赖啊?”有志看着家俊养的花儿,“哥你要喜欢我给你剪几枝,你回去泡进水里,等泡出根插土里就能活。”“中”有志很是喜欢这些花草,村里还没见谁家有过花儿呢,“这都是俺叔在的时候养的花,我和我爹常回来浇浇水晒晒,也倒年年开嘞!”
“哥你瞧瞧,我去弄俩菜来,咱俩喝两口。”“弄啥菜啊!随便吃点饭就好.”“行。”家俊出去了,中午哥俩边喝小酒边聊。
“哥,以后在县里有啥事就叫我。”“我去哪儿叫你啊!”“这边家里我最少三天回来一次,要不着急你就给我往大门右边的缝里留纸条,要着急就回暴村找我,还有咱县县委的门房有一个叫大军的是我发小,暴村家里厂里他都能找见我,你只要说我名字就行。”“大军是吧?中”“嗯!”
“家俊,怀双生子不容易,当紧看好冬梅。”“哥,放心吧!我娘和我奶奶整天守着她呢!她身边就没离过人。”“那就好!俺得回去了,晚夕还要再上来送趟毡子嘞!”
告辞过热情的家俊有志赶着马车在回家的路上,酒,肉都没有刺激起有志兴奋的神经。
“有志,回来了?”“嗯!”“这是咋了?”老曾看着儿子无精打采的,不由得关心起来,“没啥!可能晌午受了点热吧!”“那叫你娘给你扎扎头?”“不用,爹,这是刚结算回来的钱,您记上账,我去给马饮饮水,喂喂料,叫马歇会儿我再跑县里一趟,再送一车。”
“有志,不对呀!咋才给这点钱?”“爹,柜上有柜上的难处,先拿上这些应急吧!”“话是这么说,老乡们把这次剪的羊毛差不多都给咱弹好送来了,有一多半人一块钱都没拿过呢?”“爹,我知道,再等等,看看柜上情况再说。”
“守正,吴风过生日,晚上我和志杰王伟徐娜他们都去她家,你去吗?”“我,”“你啥呀?去还是不去呀?要没事就一起去玩玩,大家在一起没几个月了。”“好吧!去就去。”要离开教室的守正再一次被雅婷给叫住了,“和我一起去给吴风选个生日礼物如何?”边说边挽起了守正的胳膊,守正想要抽出自己的胳膊,但当着进进出出的同学们的面也不好让雅婷没有面子,更何况她是许教授的女儿。
“娘,我想做件新衣裳。”月仙对母亲说。“那就做呀!天热了,是该做件薄的了。你身上的衣裳也瘦了。”看着女儿日渐丰腴的身材,当母亲的可不想女儿凹凸有致,女孩子还是要穿着宽大些出门才叫人放心。
“守正,你倒是快点回来呀!要不写封信给我也行啊!”月仙没有守正的具体地址,心里焦急无奈。忍不住又跑到绸缎庄来找美珍。“美珍,”“仙女总算下凡了。“看,想不想看?”“《秋天里的春天》?巴金先生翻译的?”“是,”“我看看。”美珍埋下头看了起来。
“美珍:你二哥来过信没?”“没,他才想不起来呢?”美珍只顾着看书了,丝毫没觉察到月仙失望的神情,坐在椅子上,月仙的肚子隐隐撑紧了衣裳,她把两只手放在肚子前,唯恐被别人看出来,懵懂的爱情在她心里在她身体里播下了生命的种子,爱情飞上了浩瀚的天空,种子却在她温暖的房子里生根发芽,她努力想把飞上天的爱情抓在手里,无奈,只能看见五彩斑斓的影子。“守正,你倒是快回来呀!”月仙心里停不下来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