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讲到这文山已经明了,这是一个内外合谋,诱导钓鱼式的骗局,首先是通过张六子把吴老二引进来,吴老二先输钱,放松大家的警惕,然后是取消上限,为最后一局扫清障碍。
吴老二回家的那次,就是和王狗儿约定他出现的时间,整个骗局里最关键的人物不是吴老二,是这个王狗儿,他让人误以为他是个钱多人傻的主,再通过什么牌都跟的手段让其他人更深地进入误区,所有的铺垫都是为最后的那一把牌准备的,这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现在看来,所有的环节都是事先设定好的,包括对话都是有剧本的,这是一场蓄谋的彻头彻尾的骗局。
骗局的起因,或者说是根源,就是钱,秀水比以前有钱了,四愣子比以前有钱了,特别是文家,分了十几万,这是瞒不住的,所以连最后一把赌多大都是经过计算的,多了文家拿不出,少了骗的少,正正好好,骗了八万。
这群骗子还没把事做绝,文家盖房的三万五给刨了出去,可能是考虑到这笔钱文水拿不出来,所以才躲过一劫。
这些还不算令人震惊的,令人震惊的是他们利用了自己出门的这段时间,这也是这个骗局能成功的关键,否则一定会被自己揭穿,或许到不了最后一步他们就演不下去了,但这个机会不是算出来的,是自己给他们的。
文山叹了一口气,想起了一句俗话,叫“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对文家来说,就是这样。
“那你的腿是让爸给打的?”文山问躺在炕上的弟弟,可以想象父亲知道后一定饶不了文水,但这下手也太重了,看样子伤得不轻。
“要是我打的就直接打死他,还留这个祸害干嘛,死了一点都不屈!”坐在外屋的文祥虽然没进来,但始终在听,这时大声骂道。
“不是爸打的,是吴老二他们。”文水“嘤嘤”地哭了起来,输光了钱不说还搭上一条腿,这个憋屈劲就别提了。
吴老二和王狗儿走后不久文水就有点醒过味来了,此时人都走了,屋里就剩下他和四愣子,俩人都不敢回家,一个怕回家被打死,一个怕回家再被骂出来,还不如在这待会儿,想想辙。
“我们是不是被骗了?”文水问四愣子,他还是有点拿不准。
四愣子没醒过神来,正琢磨着如何回家骗媳妇,也没听清文水说啥,于是含糊地回答:“不能吧,王狗儿确实是三‘A’,比你的大。”
“我不是说的这个,我是说王狗儿和吴老二是一伙的,合起伙来骗咱们钱。”
“不能吧,他就是合伙也弄不出来三‘A’啊。”四愣子这回听清了,但他还是不相信。
四愣子不相信也是有道理的,斗鸡不是打麻将,合伙的话能喂牌,能点炮,这东西你合伙最多是抬轿,也就是不认输让其他家看不了牌多押几轮,最终的结果还是要看自己手里的牌的,牌小说什么都没用,还是输,这也是大家并没反对王狗儿加入的原因。
四愣子说得有理,但也提醒了文水,这三个“A”是关键,牌还在桌上,于是文水把整副牌都翻了过来,找齐所有的“A”后他这才算明白,这副牌,现在一共有六张“A”,多出来两个。
“****娘的,他们出老千!”文水狠狠地把那六张“A”拿起来又摔到了桌面上,这已经很明显了,王狗儿的三张牌里只有那张明牌是真的,两张底牌都是换过来的,也是早就预备好的,但人家手法好,谁也没看出来。
亮出底牌后人家迅速地把钱装走离开,就是防止有人起疑,这事若不是当场揭穿,过后就没用了,因为扑克有的是,谁都能弄出六张甚至是十几张“A”来。
四愣子看见这六张“A”也傻了,醒过神来之后对文水说:“那咱们追啊,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把钱拿走!”
“追!”文水咬牙说,他俩又一人找到一根棒子,预备在吴老二和王狗儿不认账的时候以武力解决。
吴老二是骑摩托车来的,这也是事先计划好的,摩托车快、灵活,秀水没有轿车,只要给他们几分钟就追不上了。
但他们千算万算也还是有疏漏之处,那就是秀水的道路情况。
今年天气冷得晚,至今没有下雪,但昨天下了一场小雨,雨落地后白天融化晚间就会结成薄薄的一层冰碴,牌局结束的时候天已经见黑,吴老二载着王狗儿在山道上没走上一半就摔了下来,并且摔得不轻,咿咿呀呀的哼着,想好一点再走。
文水和四愣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追上,但这时俩人也不去想了,就是追,跑的还挺快,当看见站在道边的吴老二和王狗儿时,俩人的眼睛都红了,拎着棒子就冲了过来。
凭吴老二和王狗儿的身体,别说四愣子,就是一个文水都能把他俩打倒,一见事情败露跑又跑不了,俩人先跪了下来,哀求文水和四愣子手下留情,他们愿意还钱。
棍棒不打笑脸人,一见人家还愿意还钱文水和四愣子就没动手,气也消了,但吴老二提出了一个请求,说他俩的腰摔了,推不动摩托车,让文水和四愣子送他俩一程,到山下就行。
文水和四愣子居然同意了,因为王狗儿主动地把挎包递了过来,那里面装的就是牌桌上的钱,文水也看了,一点不错,都在那。
于是吴老二和王狗儿在前面走,四愣子在后面推着摩托车,文水拿着棒子背着挎包还在四愣子的后面,这样也是为了预防万一,万一有什么变故四愣子抵挡,文水先跑。
当刚转过一个胳膊肘弯,山道也就走了一半的时候,突然从路边窜出四个人来,各个膀大腰圆,手里还拎着棒子,等文水和四愣子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一阵激战,文水和四愣子最终都被打趴下了,王狗儿从文水身上抢回挎包,临走还踹了他一脚。
至今文水也没弄明白,这些人是怎么出来的,他们是什么人?
“打手,做接应的,他们埋伏的位置应该在山道的一半那里,所以吴老二让你和四愣子送他,就是因为还没到那个地方。”文山说。
文水这才明白,自己把唯一的一次机会断送了,他后悔得要死。
“你也别后悔,只要你还赌,早晚的事,没有吴老二还会有李老二,没有王狗儿还会有赵狗儿,你早晚会进套。”文山又说,不是劝慰,是给弟弟讲明这个道理。
但文水听不进去,他还在想钱的事,说:“哥,我去派出所报案行不行?”
“你报什么?赌博派出所不会立案,诈骗你根本找不到人,那个王狗儿不是真名,应该是一个玩老千的高手,吴老二特意请的,现在恐怕已经早不在朝光了。”
“我报他们打人。”
“谁打你了,是吴老二还是王狗儿?那四个人你连长啥样都不知道怎么报案,还没有证明人,就是立案也是悬案,破不了。”
“那这事就算完了?我白挨打也白被骗了?”文水心有不甘。
“是,就这么完了,你好好养伤。”
与以往不同,这次文山没有任何想法,因为他认为这不是选择的问题,更不是服不服输,认不认栽的问题,是人的价值取向问题,没有人能靠赌博致富,吴老二也好,王狗儿也好,他们不但不会成为富翁,反而会丢掉更多东西,包括吴老二剩余的那两根手指,或许不久的将来吴老二的名字就此消失,变成吴一手或吴没手也说不定,这不是诅咒,只要他走下去,早晚也会发生。
但有一个问题文山没明白,文水输的是存折,难道吴老二他们能把自己家的存折里的钱取走么?
葛琴说,存折都是手写的,也没有姓名,就是捡到的人都能把钱取出来,存折是唯一凭证,在谁手钱就是谁的,她已经去过银行了,连查的权利都没有,储蓄所方面说只有司法机关的人才可以查,现在报案都报不了,看来是没希望了。
确实没希望了,事情已经过去三天,存折上的钱或许已经变成山珍海味,变成美酒新衣,变成女人的喘息,总之,就是不会再变成钱了。
钱,来的容易,去的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