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河水库之下的冰层之上,你没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吗?”
“叮当——”
手中的酒杯落下,我瞪大眼睛看向玉帝,动了动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那是用白铃的血炼成的。”玉帝说,“当初给白铃做检查的时候,太上老君取了她的血,几千年了,才炼出那么一颗丹药。”
我握紧了拳头,闭上了眼睛。
“是不是很想打我?”玉帝笑起来,“想打就打吧,我承认这事我做得太残忍。可是,没有办法,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当初给你吃下那颗丹药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你真的有能力自己打破冰层。我以为,你会一直被冰封,直到白铃力量苏醒的那一天。到那时,即使你出来了,也没多大关系了。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
“砰——”
我一拳朝玉帝打过去,最后拳头落在了粗糙的树干上。
“或许,我该谢谢你。”我睁开眼睛,收回了拳头,将手放在心口的位置,“现在我终于明白,这里,那股异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你现在,已经不是伪神了。”玉帝站起来,低头看着我,“但是,也不是真神。你体内存在着远古神明的血液,虽然不完整,但是,它在给予你力量的同时,也会成为你的制约。”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笑了,很开心的笑了。
玉帝不解的看着我。
“玉帝,这次,我真的要谢谢你。”我站起来,抬眼看向沙河水库的方向,“白铃,并没有死,是不是?她只是跟当初的我一样,被封印在了那巨大的冰层之中。你不是说过吗?远古神族的力量可以打破那冰层。”
“你……你得到的力量并不完整。”玉帝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又熄灭了。
“那又如何呢?我凭借自己的力量出来了不是吗?”我笑了,指着远方的夜色说道,“终有一天,我能打破那底下的冰层。”
“绝对不行!”玉帝大声喝道,“你考虑过,打破冰层的后果吗?那时毁掉的可不只是一个南安城。”
“我会等的。”我微笑着说,“沧海桑田,谁知道这里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几千年,几万年,总有一天我会等到的。”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玉帝喃喃的说道,却没有将下面的话说完。
抬头看了看天边泛白的鱼肚皮,玉帝驾云腾空准备离开,突然又回头对我笑了一下:“灼华君,你知道飞天去了哪里吗?”
我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明白了过来,没有回答他,转身走进了殿中。
飞天,是去了天庭吧。或许,这才是玉帝放过我真正的原因。不过,这对飞天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或许,最终,会是飞天改变了那个天宫。怎么说,他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不是吗?
自那以后,每年的腊月二十五,刚到零点,玉帝都会来陪我喝一杯酒。有时候会跟我聊聊天,有时候却一晚上什么话都不说。在我面前,他越来越不像一个玉帝了。
直到某一年,腊月二十五的时候,玉帝没有出现。第二年也没有出现。第三年,黎明时分仍然没有看到他的时候,我以为他再也不会来了。这个时候,太白金星却下来了。他告诉我说,玉帝下凡渡劫了。
我笑了,恐怕不是渡劫吧。
桃花庙,正殿门口的那棵桃花树,现在终年都开满了桃花。我很喜欢,可是,它不结桃子也让我觉得有些伤感。毕竟,这棵桃花树,以前结出的桃子是最大最甜的。
门口那个叫陈林的小伙子在来的第三年走了,他终于考上了自己喜欢的大学。而那个取票口,自他走后就改成自动售票了。
而在一个桃花漫天的季节,老和尚早起刚刚念完经,拄着扫帚在桃花树下发呆的时候,庙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满脸风霜的男子站在门口,怔怔的看着漫天飞舞的桃花,最终看向了桃花树下那个微笑着的老人。
“你回来了。”老和尚嘴角的笑容温暖和煦。
男子的泪水流了出来。
那是星尘,在离家二十年之后,终于回来了。
又过了五年,星云也回来了。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差点没能认出他来,当初那个稚嫩的男孩,已经成长为一个男子汉了呢。
我以为,星云成为军人之后至少会勤快点儿。可是,回到桃花庙之后的他,仍旧像以前一样懒散,一样的游手好闲。
不过,这样,也很好。
老和尚终于等到了一直等待的人。
又过了几年,老和尚死了。当年的小和尚也都老了。桃花庙里又有新的小和尚进来……
星云和星尘都回来之后,周陵就很少来庙里了,只是偶尔在举办大型庙会的时候才会偶尔露露面。可是,每次看到电脑屏幕上那条没有终点的红线,她这个样子反而让我更加担忧。我不知道我不在的那七年发生了什么,那条线由原本的粉色变成了深红色。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尽量远离,希望时间终有一天能抚平所有的伤口。幸而,她的生活并不是以爱情为中心,她还有她应该去做的事情。
在一个月朗星疏的秋夜,我无意中打开电脑的时候,突然发现那条没有终点的红线消失了!我合上电脑,抬头看向天空。
南方,一颗星星升起来了。
看着那颗如重生般的星辰,我惊讶得差点从桃花树上掉下去。
那是——朱雀陵光神君。
所以,周陵,其实是陵光神君?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到周明升天时说的话,想起我曾经感觉到的那一丝异样。如果,周明转世是为了还周陵的情,而周陵是为了还我的情。那么,一千年前,我救的那个“明执神君”,其实是陵光神君吗?所以,我才会觉得周明的灵魂气息跟我认识的那个“明执”有些不一样。
周陵,这般陪我一世,也算是还了我当初的救命之恩了吧。
在那一个月之后,我突然听说沙河大坝边建了一座庙,供奉着沙河大坝的坝神,香火很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似乎有一道闪电划过,我闪电般从桃花树上跃起,向着沙河大坝的方向飞去。
一个白衣女子坐在沙河大坝之上,赤着脚摇晃着,咯咯的笑着逗弄水库中的游鱼。深秋的西风吹过,黑色的长发随着雪白的衣袂飘飞,那欢乐的笑声似是银铃般飘散在风中……
飞沙?!
我怔怔的落下来,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你好,我叫白沙。你叫什么名字?”女子发现了我,笑着问我的名字。
——
“你好,我叫飞沙。你叫什么名字?”
——
眼前的场景跟千年前的那次初见重合,眼睛酸涩之间,突然,什么都看不清了。
“灼华。”我努力的笑着,眼中的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下。
沙河大坝的坝神,就供奉在原来飞沙的庙宇内。那座庙重新装修了,换了一座神像——新神像完全是按照飞沙的模样来雕刻的。
在庙宇正门旁的墙壁上,写了建庙的时间、改造的时间,还有建设单位的名称。
“四方集团”,这几个字映入眼帘的时候,我就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