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玉瓶流转着银色的光芒，在那一刹那，我似乎看见了当初我把仙丹给飞沙时她脸上孩子般的笑容。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她要仙丹做什么，或许只是觉得好玩，或许只是喜欢那个玉瓶。后来，我以为她要用仙丹来救八哥——她仅剩的信民，如果在生命最后，能让自己的信民得救，即使是违反天条，飞沙也不会在乎的吧。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到，她会把仙丹给周明。
周明是明执神君的转世，吃了仙丹之后就会恢复原本的神仙之身。可是，这对明执神君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明执神君转世是来渡劫的，若是渡劫成功，神位会提升。可是，吃了仙丹恢复了神仙之身，这次渡劫就是失败的。终有一天，他还需要再次转世，重新开始渡劫。就像月老说过的，该了结的终归要了结，欠了人情总是要还的。
而阻扰神明渡劫的人，是要承受天罚的。
眼睁睁的看着周明从飞沙手中接过那颗仙丹扔进嘴里的时候，我绝望的流下了泪水：“飞沙，为什么要这么做？”飞沙目前的状态，哪里承受得了天罚。恐怕不用等到八哥死亡的那天，她就会在天罚之下神魂俱灭。
飞沙却是完全不理会我，看着眼前升起的白光，还有白光中慢慢恢复成神的明执神君，不顾一切的伸手抓住那光芒中蓝色的衣角：“你想起来了吗？明执神君。”
白光消失，漆黑色的头发在月光下飘舞，似是流转着淡淡的蓝色光芒。眼眸睁开，看了一眼那个怔怔的拉着自己的女子，淡淡的说：“我记得你。”
飞沙激动起来：“那你一定还记得一千年的事，对吗？告诉我，一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求求你。”
明执却似是没有听到她的话，转过头来看了看我，又看向惊愕的周陵，露出一个微笑：“我终究还是没能还了你的情。”
黑色的身影腾空而起，任飞沙死命的拉扯，终究还是升到银月之上。
“一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答应过我，你会告诉我的！”飞沙跪坐在地上，绝望的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黑色身影。
“这是玄武一族和龙族的战争。”身后的银色圆盘似乎放大了一般，明执说完这句之后，看了我一眼，“在龙族和你们之间，白铃选择了你们，我一直觉得她很愚蠢。”明执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阿明！”一直沉默的周陵似乎才反应过来，仰头大声叫着周明的名字。
明执看着她笑了笑，终究还是转身，划过了天边的银河。
“飞沙！”看着仰躺在地上的飞沙，我飞奔过去，想要抱起她，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穿过了她的身体……
“飞沙？”我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去握飞沙的手，“飞沙，抓住我的手啊，飞沙……求求你了……”泪水滴落，穿过飞沙抬起的手，隐没进青草地。
“灼华，八哥死了，今天在餐厅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她的救护车了。”飞沙想要给我擦眼角的泪，最终只能无力地落下，“对不起，最后，我还是没法告诉你当年的真相。不过，我很开心——白铃，终究还是那个白铃。灼华，我消失之后，你就去南海找她吧。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一直陪着你的。”
“我不想知道什么真相，我只要你活着。”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伸手轻轻勾勒飞沙的脸，却什么都碰不到。
“灼华，去找白铃，她需要你，她一直……。”
“我需要你！”我打断她的话，“飞沙，我需要你，求你……”
“灼华，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从来都不喜欢明执神君。我找他，只是想问清楚一千年前的事情，我一直都不愿意相信，白铃会背叛我们。今天晚上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可是，我还是失败了……”
“别说了，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低头轻轻在飞沙额头印下一个吻，“我喜欢你，飞沙。”
飞沙笑起来，眼中倒映的月光格外的清澈，“我突然有些后悔了呢。你说，我们为什么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呢？如果，一开始我们就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结局会不会更好一点呢？”
飞沙的笑容破碎，化作点点星光，最后，终于消失在这茫茫夜色。
“飞沙！”我伸手却握那点星光，却怎么都无法抓住。那光点中似是隐藏着过去的时光，将曾经的一点一点放映在我眼前。
——
“我叫飞沙，你叫什么名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笑靥如花。
“灼华，这是白铃，我的好朋友。看你以后还欺负我，我就让白铃咬你。”那天，她拿一条白蛇吓唬我，指着逃窜到桃花树上的我肆无忌惮的笑着。
“灼华，你酿的桃花酒最好喝。”微醺的月色下，她脸色潮红，抱着酒坛懒懒的笑着。
“我守在这里，等你回来。”送我离开的时候，她看着天空中的风筝淡淡的笑着。
……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发觉呢？飞沙，对不起，我曾一直以为我是最了解你的人。或许飞天说得对，我从来都不曾好好看过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陵蹲在地上，抱着头，歇斯底里的大喊着，“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家还不到一个小时，她的亲弟弟在她眼前升天了，一个神明就那样在她眼前消失了。即使是周陵神经再强大，也是无法接受的吧。
我起身，走到周陵身边，说：“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吧。”
周陵抬头看我，眼睛红红的，却没有流泪。
“飞沙给周明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他成神了。”我说。
“就是说，阿明……死了？”
“不是死了，是成神了。”我解释说，“他原本就是北方的玄武明执神君，这次转世只是为了渡劫，现在，他回到了他原本的地方。”
“玄武明执神君？”
“是的。”
“那么，他还能回来吗？”
“……如果他愿意的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据实回答。即使成神，到人间转转也是没问题的，只是，神明，一向对人间敬而远之。
“那，飞沙小姐呢？她去了哪里？”
我站起来，沉默着看着天上的银月，不知该如何回答。去了哪里呢？我也想要有个人来告诉我呢。
“周陵，终有一天，我也会消失，就像飞沙一样。”离开的时候，我踏着月光，对底下那个犹自惊讶的女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