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董,我建议还是采用我们上次选定的那个地方。”
“的确是这样,虽然现在这个位置河道要狭窄一些,但是节省下来的投资跟减少的效益比起来实在太小。”
“之前那个位置,河道也不比这个宽多少,但是落差、集水面积都要大得多。”
……
周明今天又带着上次那几个戴眼镜的大人物来了,似乎是刚从沙河边过来的,现在正在桃花庙院子里的那张石桌上边喝茶边摊着地图讨论着什么。
听他们的对话,那几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应该都是很有名的学者,还有一个是W大的教授——飞天的同事,不过,跟飞天应该是不同院校的。
我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心中很是烦躁,我跃下桃花树,旋风般的离开了,带起的风将石桌上的地图吹得哗哗响。
路过桃花村的时候,看到正在拍戏的周陵,我从她头顶飞过的时候,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向这边看了一眼,似乎又什么都没发现。
影视城很热闹,有三个剧组在同时拍摄,来来往往的游客都很兴奋。
南安城还是一样的繁忙,车水马龙,急促的脚步,拥挤的人群,让人觉得似乎每天都是一样的,时间从来都没有走过。才只五年而已,这个地方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飞沙?”站在这个城市最高的塔尖之上,我看到临街的马路上那个白色的身影,不由诧异。飞沙从来都不喜欢这种太过喧嚣的城市,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我飘飞到飞沙附近的行道树上,发现她似乎在看着某个地方。然后我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她来到这里的理由。
那是一个老人,曾经的桃花村的居民。我记得她叫八哥,跟九丫头一样,都是飞沙的信民。此时,她正坐在路边的花坛上微微喘息,看样子似乎是在散步途中。
是因为九丫头的死吗?
“飞沙。”我站到飞沙旁边的时候,她都没有发觉,我只好拍拍她的肩膀,结果把她吓了一跳。
“灼华?”飞沙难得的没有生气,“那是八哥,你还记得她吗?”飞沙伸手指了指那个在太阳底下将手和头搁在拐杖上休息的老人。
“嗯,记得。她小时候身体就不好,算命的先生说得把她当男孩养才能长大,她的父母就给她取了个男孩的名字。”现在回想起来,那似乎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可是,八哥已经老了。
“没想到她健健康康的活到了这么老的年纪。”飞沙看着八哥,目光有些忧伤,“四方集团到桃花村收购土地的时候,她家里就她一个人守着十几亩田地。她一个老人家哪里种得过来,村里的人都同意转让土地了,儿女们也都说由她做主。可是,到现在,她的儿女们却又开始埋怨她了。”
这些事情我是知道的,八哥也不是唯一的例子。五年前,桃花村里有些力气的男子都走出了这座大山,到外面的世界闯荡。村子里剩下的就只有些老弱病残,守着大片开垦的土地,任由它们荒废。那个时候,四方集团来收购土地使用权,开出优渥的条件,对村民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那些土地荒着也是浪费,所以,当初村民们都很是爽快的签了合同。而这些年来,虽然村民的确得到了好处,生活也比以前更好更便利了,但是,在看到四方集团的效益,想到别人用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过上了自己无法想象的皇帝般的生活,他们心里就不平衡了——原本,这些都该是我的。这样想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年轻人,而那些当初在合同上签字的人,就成了众矢之的。
“八哥那么善良的人为什么到晚年的时候会是这种结局呢?这应该是我们这些神明的耻辱吧。”
若是善无善报,的确是神明的失职。可是,飞沙,这并不是你的错啊。
“灼华,”飞沙突然笑起来,“我们去桃花山放风筝吧,叫上飞天。”
“嗯,好。”虽然有些不明白,不过,如果这样能让她高兴的话,做什么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天空有一道光闪过,我抬眼看去,笑了:“飞天来了。”说着捡起一颗小石子,向着那道光芒扔过去。
“哎呦!什么东西?”飞天吃痛,叫出声来,往下看的时候发现我在底下招手,立马降落下来,不过,却不是向我来的。
“飞沙,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飞天下来就上前给飞沙一个大大的拥抱,飞沙居然也笑着接受了。
“我们刚想去找你呢,抬头就看到你飘过来了。”我笑着打趣说,“臭小子是不是听到我的召唤了?”
“你们找我?是因为水坝的事吧?”飞天醒悟般的说道,“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的,立马就赶过来了。飞沙,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什么水坝?”我疑惑,转头看看飞沙,却见她淡淡的笑着。一瞬间,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涌入了脑海,我觉得仿佛明白了什么。
“当然是沙河水坝,你……还不知道?”飞天看看我,又看看飞沙,“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关系,反正他迟早会知道的。”飞沙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要建水坝?”我看到飞沙脸上的微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听水院的同事说,是四方集团投资的。原本这些年每到五月,四方集团的效益就会因为沙河泛滥的原因减少不少,很多游客也会抱怨河边太危险。再加上上次端阳节那次的事,沙河水坝的项目很快就提上了议程。”飞天解释说,“不过,灼华,你也不用太着急,这个工程很大,前期准备工作就需要一年,开工的话怎么也得等到冬天。在这之前,我们去说服四方集团的人就好了。”
“哪有那么容易。”我想起周明那张冷漠的脸,别说让他改变看法了,就是让他听我们说话估计都不容易吧。再说,我们该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他呢?他可不是一个信奉神明的人。现在他以为上次端阳节的水患是因为飞沙的缘故才没有出现伤亡况且都如此,若是他知道飞沙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人了,他就更加不会在乎了。或许,他还会说“一个神明,若是连保护自己的子民的力量都没有,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这种话吧。我怎么能让飞沙去面对这些?飞沙等了他这么多年,最后,怎么能死在他手上?
“不用了,”飞沙摇摇头,笑着伸出手指指向再次起身开始散步的八哥,“她是我最后的信民了。我想,或许,在沙河庙被淹没之前,我就消失了。”
“灼华,飞天,好久没一起放风筝了,我们去放风筝吧。”阳光下,飞沙努力的微笑着,温暖却让人想要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