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比较奇怪的一年,我的亲戚朋友同事同学竟然排着队地喜结连理。我兜里并不富裕的人民币以一个夸张惊人的速度被一对对新人无情地消灭掉。
我妈每参加完一个婚礼回来,眼睛里的忧郁便会多上一重。
她跟我爸感慨,唉,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呢,你看人家的儿媳妇、女婿把婆婆、丈母娘哄得多开心,我也有儿有女,咋就没这福气呢?
我爸说,你一天没事干瞎胡乱感慨什么呢!
我妈跟在常勇的屁股后面,追前追后地问,儿子,你到底谈了恋爱没有,要是谈了带回来给妈妈看看啊?
常勇不耐烦地说,哎呀妈,烦不烦啊,说了一万遍了,我三十五岁以后才谈恋爱!
啊?为啥呀儿子?我妈大惊失色。你三十五岁的时候我跟你爸都老得快不中用了,还怎么带孙子啊?
常勇一撇嘴,用不着你们带。
不管用不用我们带,男大当婚,你必须赶快给我带个女朋友回来!我妈对常勇下最后通牒。
我女朋友现在正上幼儿园呢。妈,你要是有空就去街对面的幼儿园物色物色去。常勇一脸顽劣地说。
我妈气得使劲拧常勇的耳朵,常勇痛得嗷嗷大叫,妈,现在流行老夫少妻,跟我同龄的女孩,模样稍微周正点儿的眼睛都盯着老男人的房子汽车呢,你儿子我虽然有潘安之貌、子建之才,可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讨老婆没有明显的优势嘛!你非逼我给你娶个歪瓜劣枣回来?
我不管,你要是再不行动,我可就行动了。我妈不依不饶。
常勇说的没错。现代社会人们早就没什么信仰了,若非要说有,那就是金钱物质和权利。女孩子们越来越务实了,象常青这样信奉爱情至上的傻蛋是越来越少了。
常勇非常羡慕我,因为我妈从来不会对我实施逼婚。我妈不逼我不是因为她看着这个老大不小还待字闺中的老姑娘不闹心,而是,她知道我心里有块地方不能碰。
李明辉是我们母女俩心**同的伤痛。
被李明辉象件旧衣裳扔掉的那一年,她每天陪我以泪洗面。她小心翼翼地对我察言观色,生怕哪一句话,哪一个动作,哪一个表情勾起我心里的痛。
那一年,常勇有个女同学失恋后割腕自杀了。常勇回来跟我妈讲,我妈脸色大变。她把家里的刀子、剪子、安眠药等等所有能为自杀做出贡献的东西都藏了起来,我爸每次刮胡子都找不着刀片,气得在客厅里跳着脚哇哇大叫。
我妈开始对我实施紧逼盯人战术,象影子一样甩不掉。
我恼怒地冲她大喊,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
好好好,我妈低三下四地陪着笑脸,手忙脚乱的关上卧室的门。我怒气冲冲地拉开门,看到她鬼鬼祟祟地贴在门上的耳朵。
都说知女莫若母,可是我妈其实并不了解她这个女儿。我就算想不开,也肯定要拉个人去殉葬,才不会独自去赴死。
算了,往事不堪回首!
别以为我妈敲打常勇时我就能没事人似的四平八稳、气定神闲。她那点声东击西、敲山震虎的小伎俩我早一眼看穿了。
常勇揉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不服气地说,妈,你就看我不顺眼,咋不管管常青呢?
我妈可算得着了一个清算我的由头,笑眯眯地挨过来,我说姑娘啊,你也不能再拖着啦,有朋友了吗?
我恶狠狠地瞪了常勇一眼。常勇的金蝉脱壳之计得逞,得意的闪过一边。
谈对象了吗?我妈慈爱地抚弄着我的头发问。
我眉头紧蹙,一言不发。
那天你婶婶来了,还说你的事呢。她说她们院子有个小伙子人特别好,长得又精神,1米8多呢,是搞建筑设计的。要不见见?我妈征求我的意见。
有时候真挺羡慕百多年前的旧时女子,每天刺刺绣,做做女红,家境比较小康的还可以请个家庭教师学学琴棋书画,不用出来打拼世界跟男人抢地盘,也不用浪费精力和眼泪谈劳什子的恋爱。女大当嫁时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就OK了。现在,虽然恋爱自由了,女人可以自己找婆家了,可是,为啥离婚率还节节攀升了呢?为啥相濡以沫、白头携老都快象**主义信念一样被人扔到历史的尘迹里了呢?
所以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未必一定腐朽落后。我对那个建筑设计师微微有点心动。人的思想真的是会变化滴,从前常青对以这种方式找婆家简直不屑一顾、深恶痛绝。今非昔比了,现实是无情滴,社会是改造思想的大熔炉。
我问我妈,哪个婶婶来了啊?
你二婶。
我的心动立刻紧急刹车。我二婶这人深受大跃进遗风毒害,那张嘴今天放一颗卫星,明天放一颗卫星,结果全是无中生有、虚假繁荣。如果是二婶介绍的,那位建筑设计师至少也要打五折再砍去零头。
我说,不见不见,要见你去见!
见见啊,见见又没损失。我妈跟我泡开了蘑菇。
常勇突然冒出来,自告奋勇地说,妈,我给常青介绍一个对象。
我妈眼睛闪闪发亮,是谁啊?干什么的?多大年龄?
是跟我一起办过案子的法官,叫肖一平,常青见过。常勇拿眼角瞟了一下我。
我的确见过这位肖法官。
那天常勇去银行冻结一个帐户,跟他一起去的就是这位肖法官。他脸上油光闪闪,身上扣着一个硕大可笑的好肚油肚,一看就是草菅人命吃了原告吃被告的贪官污吏。
有没有搞错?这个混帐的常勇,竟然想把他唯一的亲爱的姐姐下嫁给这么一位形状猥琐的黑法官。气死我也!
突然手机叮叮咚咚作响,真是救命的电话啊,我迅速按下接听键,喂,哪位?
喂,常青,你在哪儿啊?听筒里的声音大得震耳欲聋,热情自N公里之外传递而来。
我不得不把手机从耳朵边挪开一段距离,免的耳膜遭罪。哦,是大姐啊,我在家呢。
在家干嘛呢?大姐问。
在家能干嘛啊,休养生息呗。一问一答全都是废话。
常青你明天有时间吗?陈金龙说很久没见你了,我们俩明天想请你吃顿饭!
我们俩?我没听错吧?她和陈金龙不是在闹离婚吗?
我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俩一起啊?
是啊,我们俩口子。大姐爽快地说,声音透澈清亮。
我晕了,问大姐,你跟陈金龙又好啦?不离婚啦?
唉,离什么离,我都年纪一大把了,再说离了孩子怎么办?
那你不介意他外面有女人了?
他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对不起我和孩子的事儿了,睁只眼闭只眼吧,日子总得过下去。大姐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我。
切!这种保证就象狗保证不吃屎,猫保证不贪腥一样不可信,我暗想。
明天晚上行不行?大姐话题一转问。
我说,明天晚上我要上课,星期天再联系吧?
那好吧。
撂下电话,我妈紧张地说,常青,你可千万别劝人家离婚啊,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咱可别做那缺德事儿。
我乐,说,妈你去问问你儿子拆了多少对了?
常勇刚执业那会儿,尽帮人打离婚官司了。我觉得我国的法律真是不可理喻,让这么一个连婚姻的门边儿都没摸过,一点生活阅历也没有的毛头小伙子去管人家两口子的家务事,指点人家的家庭生活,真是笑死个人!
常勇居然还说有的判离婚案子的法官都没结婚呢,简直是草菅婚姻嘛!那些法官自己都对婚姻一无所知呢,怎么知道感情破没破裂,该散伙还是该和好。我国的司法真是让人担惊受怕啊!
常勇问我,约你吃饭的是不是前些天你让我帮她打官司的那位?
嗯。
不离了?常勇又问。
嗯。
常勇不无遗憾地说,虽然我少做一桩生意,但我还是要由衷地说,这个女人还算是个聪明人。婚姻出轨现在太司空见惯了,遇到这种事,聪明的女人忍辱负重,把男人的心拉回来;笨蛋女人大吵大闹,一拍两散把男人推出去。
什么屁话!我给常勇吃了一颗白眼球,恶狠狠地说,女人被欺骗和背叛了,不绝地反击倒要忍辱负重,等待男良心发现,恩赐一个苟且偷生的机会,你当女人是受虐狂、天生的贱胚子吗?
咳,咳,你这人太极端,不可理喻,我不跟你浪费唇舌。常勇躲开我猛烈的炮火钻进自己的房子里。
经常看到一些文章这样写,某某先生良心被狗叼去背叛了妻子,而那个妻子宽容贤淑,对丈夫的不忠装作视而不见继续柔情似水,天长日久终于感动了出轨的丈夫,浪子回头,从此夫妻花好月圆。一看到这些混帐文字我就禁不住火冒三丈。我呸!要是妻子出轨丈夫忍辱一准被骂成缩头王八。将这样的女子当作女人的典范大加赞赏,这是男权社会的思维定势。这个男人的世界对女人的许多教化都相当的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