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秋月身世之谜的人还得是小任。按小任的说法,秋月的童年是在一个寺庙里渡过的,那会的秋月就犹如深山里的一朵野花,没人欣赏,静静芬芳。那么,她又是如何成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还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狐狸变的!这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深深地缠绕着馒头,让馒头神思难安。
这天,小任和馒头约定的时间终于到了,两个人在知味居里相对而坐。其他地方散坐着几桌客人,都是些陌生的面孔。馒头给小任倒上茶。
“谢谢你能出来。”
“呵呵,我们约好的嘛。”小任笑笑。
“我就想知道秋月真正的身份。”
“你很坚持啊。”
“我之前去找了你说的甘露寺。”
“啊?”小任手持一个吃糕点的小勺,只听啪嗒一声,小银勺掉到了桌面上。
其实,小任所说的甘露寺在梅州的五华,并不是馒头等人去的那座城北的寺庙。
“哦,原来是这样……”馒头吐了一口气,他又想起了秋月在寺庙的表现,“秋月好像对佛家很虔诚。”
“那是当然,”小任缓缓道,“她从小在寺庙里长大,这样的人与佛门缘分深厚。如果是亲近善知的人自然是比普通人要强得多了。”
“你是怎么认识秋月的?”
“小时候,我和秋月是邻居。”
“邻居?”
“是啊,”不知不觉间,小任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那时候,我家就离观音庙不远。老早就知道隔壁来了一个小女孩。但她很孤僻。我第一次见到秋月是在我家的院子里……”
随着小任的讲述,秋月的故事又随之展开——
那年,才5岁大的秋月一个人经过一条小路,却听见不知从哪儿传来的一阵柔美的歌声:л千年等女鬼(一回),等女鬼(一回)啊啊~西湖的水我的泪……那歌声带着杂音,似有似无,歌词很奇怪,却很好听。小秋月不禁停下了脚步,仔细听那个声音,忍不住循着那声音走了过去。声音是从路边那个农家小院传出来的,院子的门虚掩着,于是秋月走了进去。她看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那就是小任。小任正把玩着一个收音机,刚才那个声音的来源所在,秋月以前没见过收音机,她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想摸一摸那个黑色的小匣子。这时候,突然蹦出来一个彪悍的男孩,大概7、8岁大的模样,这是小任的哥哥,他把小秋月一把推倒在地:“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
小任哥就这样彪悍地站在那里,仿佛秋月稍微靠近一点都会有生命危险!
还是小任心肠好,她过来扶起了秋月,什么都没说,一边用手拍着秋月身后的尘土,一边微笑。
小任哥看清了秋月的模样,他认得秋月:“哦,我当是谁,原来是隔壁庙里的野丫头。”
秋月没说话,扭头就跑。秋月临出门还摔了一跤,但她没顾这么多,起身又跑。小秋月跑回甘露寺门口,见到慧云师傅在那儿,停了下来。她这才感觉到刚才那一跤摔破了手,有些痛,委屈的情绪一下子起来了。
慧云师傅:“秋月,怎么了?”
秋月抬起手:“痛。”
“刚才摔跤了?”
“嗯。”
“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慧云师傅俯下身,给秋月的手吹气。
秋月鼻子一酸,抱住了慧云师傅。
“妈妈……”秋月轻轻地唤了一声。
慧云师傅霎那间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听秋月这样叫她。慧云师傅是半道出家,她曾经有过凄苦的前半生。记得那一次面对小秋月“我为什么没有妈妈”的追问时,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孩子,你知道人生是什么吗?所有的过程,只是一个人降生转世,在这世间受苦,然后死去。”然而,相濡与沫的生活让这一切都改变了,慧云师傅的内心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她太爱秋月了,她只想给这个小女孩更好的生活。所以,当受了委屈的秋月冲口而出地叫了她一声“妈妈”之后,慧云师傅内心里蓦地一阵柔软,她紧紧地抱住了秋月。
其实,这么多年来,慧云师傅早就把秋月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夏日的晚上,慧云师傅和秋月睡在一张床上,慧云师傅总会拿起蒲扇轻轻地为秋月扇凉。慧云师傅曾经对小秋月说,她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但那时候她年青不经事,所以不懂得珍惜这份母女的缘份。“那个时候我才刚满20岁,”慧云师傅讷讷地说,“我对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说,我还没准备好接受你的爱。第二天,我就打掉了她……”
慧云师傅这会已年近60,因为寺庙偏僻,没有什么香火钱,为了负担抚养秋月的费用,慧云师傅每天会做些粽子一类的吃食挑到镇子上去卖。小秋月那时候已经慢慢体会到了慧云师傅的不易,她从小就非常懂事,很少惹慧云师傅生气,唯一有一次是因为实在嘴馋,偷了慧云师傅零钱包里的两元钱去买饼干,不敢吃,居然傻兮兮的拎回了庙里。慧云师傅给了秋月一顿胖揍,搞得旁边的小尼姑忍不住掩嘴笑:“搞不清这小丫头想什么,和慧云师傅说说也许她就给你买了,非要偷钱。”“就是啊,偷就偷了,悄悄把饼干消灭掉就ok了,偏要拎回来嘚瑟。”
有一天,秋月半夜里突然发烧呕吐,她躺在床上,表情很痛苦。慧云师傅像疯了一般,她抱起秋月就跑。寺庙离医院很远,慧云师傅抱着秋月跑下山,跑到大路上,因为半夜没有车,慧云师傅就背着秋月,连走带爬地走了5、6公里路,把秋月送到镇上的医院。第二天早晨,一缕阳光从医院病房的窗口透进来。小秋月躺在病床上,睡得很熟。她出了一身的汗,头发都湿透了,但从她均匀的呼吸、红朴朴的脸蛋,可以看出来她的病情已经好转了。
慧云师傅趴在秋月的床前也睡着了。这时,医生过来巡房。慧云师傅惊醒,急忙起身。医生微笑着对慧云师傅做了个手势,示意慧云师傅不必拘礼。
“没什么大碍。再休息两天,应该就好了。”
“谢谢。”慧云师傅连连作辑。
“这孩子营养不太跟得上,要补充点营养。”医生又叮嘱道。
慧云师傅连连点头……
实际上,慧云师傅囊中羞涩。在医院的收费处,坐在柜台里面的医院工作人员对慧云师傅说:“没有户口,没有社保,要付全款。”慧云师傅一边点头,一边数着布包里的钱付账……
在医院门口不远处的一个小面包店里,慧云师傅看着布包里所剩不多的零钞,面露难色。最后,慧云师傅还是狠了心,买了一个蛋糕。
慧云师傅拿着蛋糕,回到医院病房。小秋月还躺在床上,她看到那个蛋糕,眼睛一下亮了。“蛋糕!”秋月惊喜地说。秋月馋蛋糕很久了,但她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这个很贵吧?”
慧云师傅心里像给攥了一下,微微一阵疼痛:“秋月,今天是你生日,那年也是三月初六,你来到的甘露寺。你今年6岁了。以后每年生日,师傅都给你买蛋糕。”
秋月还是犹豫。
慧云师傅微笑着看着秋月:“吃吧。”
秋月终于忍不住掰了一块放进嘴里。她吃得好香。
“师傅,你也吃。”秋月嘟囔着说。
“孩子,快吃吧,”慧云师傅笑笑说,“我不喜欢吃蛋糕。”
小秋月吃得嘴角都是奶油,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慧云师傅:“可是,真的很好吃呢。”
慧云师傅慈祥地笑了,但随之,她的眼泪却不觉滑上了脸庞。慧云师傅这是想起自己当年的女儿了。其实,她的孩子并不是在她怀孕的时候打掉的,那时候,慧云师傅还是个年青的姑娘,她和老公三天两头各种负气,老公成天不回家,她索性也不理孩子,哪想到孩子有一天晚上发高烧,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了,慧云师傅是看着孩子在自己的怀里一点一点地没了气息。那一年,孩子才4岁。慧云师傅的神智一下子就拎不清了,后来她是怎么来的甘露寺、怎么出的家,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所以,现在慧云师傅哪怕拼尽一切的力气,她也要让秋月活得好好的。诚如之前医院收费处那个人说的,小秋月没有社保,不光是看病麻烦,而且秋月眼看就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因为寺庙里没法给上户口,所以秋月连学校都上不了。有好几次,慧云师傅看到小秋月一大早就跑到寺庙门口,她看着前方的小路上,小任哥背着书包和另外几个小伙伴结伴去上学。而秋月只能倚着门口的柱子眼巴巴地看着。慧云师傅知道,现在这些问题都必须解决了!
慧云师傅来到小任家里,和小任的母亲桂兰嫂商谈关于秋月入户口的事。小秋月躲在慧云师傅身后,怯生生的。慧云师傅双掌合十:“秋月落户的事就拜托你了。”
桂兰嫂站在那儿没吭声。
“谢谢施主。”慧云师傅一边说着一边从布包里掏出一叠钱,递给桂兰嫂。
桂兰嫂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行,你放心,我打小就喜欢秋月这孩子,我待她就像待自己的孩子……”
等慧云师傅和小秋月离开之后,刚才一直躲在房间里偷听的小任和小任哥跑了出来,小任哥嚷嚷着说:“那个臭丫头,怎么来占我们家便宜。”
桂兰嫂训斥小任哥:“你懂个屁。人家这么水灵的姑娘,你以后对人家好一点,没准大了还可以娶人家做媳妇。”
“什么?”小任哥很鄙疑的样子,“我才不要,那个又脏又丑的丫头!”
这个小男孩在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清楚,若干年后,秋月出落成了一个像狐仙一般娇艳无比魅惑众生的女子。***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