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扣门声响了起来。
“我去开门。”玉玲珑往前一跳，就将门开了。
镂空雕花的朱漆门慢慢开启，一股兰花的香味扑面而来，清淡优雅。
“戴……”来人话没有说完就看到了给她开门的玉玲珑，剪水秋眸愣了愣。
玉玲珑让开一步，回头看了眼戴楠。
戴楠微微颔首：“进来吧。”
“她是临鸳阁的老板，你叫她田姑娘吧。”戴楠和玉玲珑解释，抬手，示意田姑娘坐。
田姑娘，闺名田雨欣。本是大家族的小姐，后来因家道中落，生活所迫，又因为各种机缘成了临鸳阁的老板娘，和戴楠颇有些交情。
她一身紫色织纱罗裙，走起路来裙摆微扬，娉娉婷婷。
她今年三十多岁，徐娘半老，但风恣不减，风韵犹存。媚眼如丝，只是一眼，秋水鸿雁，勾人心魂，同为女子的玉玲珑都怔了怔。
比之孔彤多了妩媚，比之玉玲珑更显得成熟。
玉玲珑在心里感叹：就算是上了年纪她依旧如斯美貌，那年少的时候，如果不是她家里出了事，被迫流落风尘，那这位田姑娘会招来多少狂蜂浪蝶，家里门槛估计都会被提亲的人给踩烂。
“你好。”玉玲珑顺手将门掩了起来。玉玲珑眼睛一直看着田雨欣，最后发出一声感叹。
“我说什么是画中仙，却原来是这样。”玉玲珑眼睛挑了挑，看着戴楠，对戴楠的眼光表示赞赏。
“本在风尘，说什么画中仙，姑娘却是埋汰我了。”田雨欣盈盈行礼。没有半点风尘之色，裙摆微漾，层层叠叠。
玉玲珑摇摇头，指着窗外，那远处盛开着千顷莲花，红的粉的，在月色中各自摇曳生姿。“每个人都在十丈红软中挣扎，但是有人却能超脱于物外……”她指了指戴楠，“就像莲花一样，生于污泥，但是开的依旧高洁不是吗？”她又指了指田雨欣。
她在五国游荡也去过不少青楼，期间不乏让她敬佩的女子，在青楼卖笑，以姿色或者才艺活下去的女子，只能说她们有一个很不美好的过去，没有的选择，但是她们都是靠着自己活着。
“戴公子交了一个不错的朋友。”玉玲珑说。
戴楠敛起镜花水月般的笑，温润的点头。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一位……”
“我叫玉玲珑……”玉玲珑跳出来，站在戴楠边上，指着他，“是他带我来这里的，刚刚我在外面遇到熟人了，你们俩聊吧，我出去了。”玉玲珑不等他们俩说什么，就打开门，只是眨眼之间整个人就不见了，徒留一个剪影而已。
“这个玉姑娘……”田雨欣看着那个出挑的背影，沉思着，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眼，但是那种惊鸿，真是很难让人忘记。
“她就是江湖第一女侠，红衣玲珑。”戴楠端起桌子上已经凉下去的茶，浅酌了一口，清淡的茶，在他口中和酒一般浓烈。
“公子……”田雨欣看着戴楠有些担心，与戴楠同色的衣服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她倒是一个妙人。”
“你也这么认为？”戴楠低敛着的眼，满满睁开。
盈盈一江月色。
玉玲珑几个闪身就跳到外面，在屋梁上看着下面的歌舞升平。
狗狗是不会错过这种机会的，所以他一定会窜到美女堆里，这时候神木也是不管的。玉玲珑的武功比狗狗高，所以狗狗没有发现她。玉玲珑拿着自己从戴楠那边拿到的一块玉佩，朝着下面砸了下去。正在和美女调侃的狗狗脑袋一疼，接着了玉佩，然后又怒瞪着横梁，却发现上面什么人都没有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玉佩，立即转身出去了。
“果然是你。”这里不仅狗狗来了，连着神木也来了，玉玲珑从大厅横梁上飞出去，就站在船头，风将她长发全部吹得飞起来。
“你查到什么了吗？”玉玲珑将头发撩到耳朵后面，转过脸。船头的风大，没一会她的头发又被吹乱了。
“你呢？”神木走过去，拿着一根发带，走到她身后，“每次都是这样。”玉玲珑乖乖的站着，任由神木将她的头发绑起来。玉玲珑的发型一直简单，多半都是挑起一缕绑起来，其他的不管。不是她真的懒得连头发都懒得扎了，而是她老人家根本就不会扎头发。
“恩，我能猜到戴楠是帮着谁的。”她说，“那你呢，我相信你是不会随便跑到这里的吧。”她指指后面的灯火辉煌和笙歌曼舞。
她狡黠地说：“该不会是神医大人您离开神界，就能开始思凡了吧。说，里面那几个女子哪个入了您的法眼，是春兰还是秋菊，不过我觉得夏荷更好。”
神木利索的绑好她的头发，一个使劲，将她脑袋压下去，怒道：“你一个女孩子没事跑什么青楼。”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玉玲珑，别有意思，“我是思凡了，但是这些女子固然优秀，却也没有达到我的标准。”
他言有所指，无奈的是他对面的人一直装傻。他也一直让自己无视玉玲珑手上的灯笼。
“好吧，您是神，你的要求比较高。您吧把自己的标准说一下吗，我给您留心着。”玉玲珑退一步，“对了，大神，你查到了什么？”
“北齐有动作。”神木说。
他说话的时候，眼里眼神闪烁，玉玲珑不说，在她们帮着无忧的时候，就已经站了阵营了。
五国之乱在他们这一代绝对会结束的，连云家的人都出来了，还是站在他们对面。这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还能抽身吗？”神木说。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同理，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玉玲珑摆摆手。只是一开始他们并没有表态，而站在无忧身边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站到了西兰的阵营。
这五国，能成为对手的只有西兰和北齐。
“这里不是说事的地方。”玉玲珑随手扔出一颗珍珠，朝着角落某处扔过去。
噗通的落水声被笙歌盖过去。
“你现在杀人还真是……”神木看着她风轻云淡的出手，脸上什么异色都没有，这种感觉就像是无忧。
“我说过我不是善男信女。”玉玲珑往后靠着围栏，慢慢下腰，长发顺着后背垂在栏杆上，长长短短。
她继续下腰，半个身子已经沉下去。
“喂……”神木想伸手去拉。
玉玲珑已经倒下去了。
神木没听到落水声，就听到前面传出救火的呼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被吸引过去。
牵扯到这场政治博弈中，八大世家既然选择入世，那么就绝对不可能独善其身了。但是玉玲珑不一样，她是和世俗格格不入的玉玲珑，是不受世俗约束的玉玲珑。
“你原来是让狗狗放火去了。”神木说，他纵身落到旁边的小船上，再去找玉玲珑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她在哪里了。
火海里，戴楠八风不动，遗世独立般端坐在轮椅上。他沉寂的如同神座上俯视苍生的神。
火光将他的脸映的通红。
“你是想烧死我吗？”他广袖一挥，一道劲风打在烧起来的门框上。
“我们走吧。”戴楠声音平淡。田雨欣推着轮椅，从火海里出去。
窗帘，帷幔，纱帐纷纷染上火，飞舞。燃烧，殆尽。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杀他。”玉玲珑看着火海，眼睛注视着戴楠所在的地方。
她知道是杀不了他的，但是这么做的话，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就不会成为朋友了。
“真是，我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么多。”玉玲珑愤愤得低语着，心里将无忧骂了很多遍。
她一把匕首插在船身上，整个人挂在那里，等来救人的小船开过来的时候，她就搭着船走了。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火海。
她手里的花灯，火已经熄灭了。
“你不开心。”花船烧了起来，无忧就在海边围栏上围观。他一直在找玉玲珑，最后哪里都没有找到，后来想想，只能叹了一口气，谁会想到她又跑到青楼里面了。
“你开心不。”玉玲珑歪着头，眼里什么色彩都没有。玉玲珑回来一会就看到无忧在围栏边站着，有气无力得走了过去。
“开心。”无忧不假思索得回答，“原来你喜欢这样的花灯，我还以为……不过不太对啊。”无忧看着勾着桃花的花灯，想着这个怎么都不符合戴楠的形象。一开始他看不上那个画着白露寒霜的花灯是因为这个让他想到了秦霜。
“是啊，我给你解决了一个麻烦，你确实该开心。那个船上有许多火药，已经全部毁了。”玉玲珑冷笑。
“并没有爆炸。”玉玲珑手下留情了，不然全船的人都会死。无忧还想到了一个可能，不过那个可能让他心里不舒服。
“我将船底凿沉了，进水了，那底下全是钢板，真的不容易凿啊。”玉玲珑说，她转过身，看着月亮被乌云一点一点的挡住，“但是我的身份呢暴露了，所以以后你永远都不能再利用我了。”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和戴楠成为对手。
她看到戴楠眼里有和她一样的，涅盘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