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王国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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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韦理(一)

失踪的风留下闷热的脚印在大地,硫磺味,烟熏味,炭烧味不会轻易散发,混杂一起充斥着全个矿区营地,韦德多用手作扇试图掀起飓风,试图抖掉扑鼻而来的烤熟的肉味,“该死的,疯狂的虐杀,你们可以先把尸体处理掉吗?”肉味里隐藏的尸体焦油味同样刺激他的喉咙,骑马进入营地门口时他拉紧马缰,张口往里面大喊。

我的大人你怎么能厌弃死人的气息呢,说不准哪天我们也和他们一样,平躺地上任由太阳炙烤,雨水冲刷,乌鸦啄食,苍蝇叮咬,蛆虫镂空眼珠,一把火焚烧掉不是很好的结果吗?“韦德多,我说的是大人,我可不这样认为,你应该好好享受一下,毕竟不常有虽说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难得到来一次,唔唔唔,多香的味道。”利德斯眯着眼睛,伸张两个大鼻孔,不留余力搜索空气中的气味,又侧头看了一下韦德多都尉,嫩白色的脸蛋像剥壳的鸡蛋,轻咬嘴唇略显稚气,在利德斯眼里他就是个新兵,身穿白衣盔甲,头盔顶上的三颗红玛瑙三道红翎羽,那只能说明非常高的官衔,是个大人,他的身躯也同样长的高,足足有六尺高。

“我对你幽默不感兴趣,利德斯,你应该对他们的遭遇有起码的尊重,还有同情心,但重要的是他们都是王国的士兵,我们的兄弟。”匪徒的突然袭击,没有一丝线索只有一堆死人可查,若是能撬开死人的口得知真相,韦德多宁愿利德斯的黑色幽默可以发挥作用。

利德斯再没有搭理,扬缰策马小跑进矿区,目睹削尖的十尺高的人形大木桩墙全部曾经被点火焚烧,不过很坚强没有一个倒下求饶,扑灭明火后还有几处袅袅轻烟,化作一道直线直冲天际,告知天神这里的惨况。一次比一次更严重的破坏,这次匪徒还把怒气发泄在无辜的木头,这一千里长的木桩围墙连带两个哨兵塔,他们就像烧家里壁炉的材火一样,不经大脑轻而易举点火。

营区的西北角处,一条木桩死灰复燃,暗藏在肚子里的火再度蓬发,潜伏者偷偷喵出火势,企图点燃隔壁的木桩。距离潜伏者约十米处正是矿井口,一个长官原本指挥着士兵和矮人搬运死人,看到火势不满意叫喊道,一个守卫急忙跑过去,掂着脚绕过整齐排放躺着地上的一具具尸体,铲沙撒去再使劲用铁铲踹上几下,直到火焰完全咽气才松开。

矿车七零八散随处可见它们的尸骸,牵拽的马匹有些灰炭一半,有些被割喉卧倒在血泊中,利德斯对于此种暴行皱皱眉头,勒紧缰绳凭着站得高望更远的精神,在马背上目数死亡人数,包括矮人族的,他可以听任下属的汇报,但有什么比起清点死人数量更入目刻心呢,韦德多跟了上来,“我可以肯定是妖蛇族的人干的,韦望暗下掳掠他们的女人,他们却向我们报复来了,那些该死的苍蝇,现在已经是第三次的暴行,他们需要多久时间才可以找到证据,我也实在想不明白城主大人是怎么想的,一定要证据吗,证据就是这个,妖蛇族的人不见女人,于是找我们报仇来了。”

“韦望领主掳掠?你看到吗,韦德多大人,眼睛看不到的不算是事实,我们最好还是说话小心点,就算是公开的秘密。”你打扰我清点数量了,刚才到哪里,我不算是个好记性的人,“还有那些苍蝇,城里的事情他们值得信任,出了城你还相信他们可以找到真相的话,不如信任我,真相就是,被我吞肚子,在肚子消化完然后我拉一泡屎,那你说的苍蝇闻到香味过来,吃完后他们就会飞回去告诉你真相。”

韦德多恼火的脸拧紧额头,想一手揪起利德斯那身白色盔甲的胸口提起他,让他长高半个头,盯着他消瘦高凸脸颊上蓝绿的眼珠,然后狂扇几下嘴巴,让鹰鼻下的胡渣为刚才的无礼昏迷过去,收起我非常不喜欢你的笑话,无论是恶意还是善意的,自持多长岁数混多几年军营经验,老摆出一副目中无人老道的鬼样,又总以为能说上黑色笑话博得大家欢笑自命不凡,****奶奶的,不要教训我,记得我是你的大人。

又一具尸体从矿井里通过升降铁篮拉上来,是矮人族的矿工,足足四百九十具的尸体,就差十具就是一个营的数量,“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凄厉声叫喊着,铁篮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是个矿区守卫,全身泥污满脸狰狞,妖魔附身发狂挣脱扶住他的手,刚跑开几步就被追上的守卫死死控制。

“放下他,给他喝口酒,他需要冷静冷静。”利德斯喊道,那人如烂泥一般软弱无力,双脚跪到地上,一个牛角水壶塞到他手里,“战士,这里都是我们的人,你安全了,喝上一口,然后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怜的人,他的心被吓死了,魂魄被迫飞走,利德斯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走到那人跟前蹲下,苍白的脸色一双空洞的眼睛,“你还好吗,我是都尉利德斯,你的大人,听到吗,战士,你叫龙泽马吧,我见过你,那次我来这里你还跳过屁股舞呢,还记得吗,怎么样,屁股还疼吗?”

周围的守卫都笑了起来,屁股舞是利德斯的专长,他喜欢喊那些执行不力的战士站定,然后绕到他们背后狠狠往屁股上踹上几脚,“我。。。。”还好他的灵魂飞了回来,利德斯拿过龙泽马手上的水壶拧开,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往他的嘴灌上一口,酒顺着嘴角流淌出来,接着又往他的头上浇花,最后把水壶塞还他的手上,“怎么样,龙泽马,这样可以让你平静一点没有,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吗?”

龙泽马没有再说话,得到任何有效回应利德斯站了起来,绕到他的背后轻轻踹上一脚,原已跪下的身躯往前扑倒,“够了,利德斯你住手,他已经半死不活,你还折磨他。”韦德多厉声喊道,也从马背上跳下走到龙泽马旁边,“你们扶起他,送他回城。”

“韦德多,我说的是大人,他已经死了,只留着个躯壳在这里,神族的战士是不会被吓坏的,可惜他是人族的,我刚才是召唤他的灵魂回来,让他的灵魂告诉我们真相。你带他回城只能增加他的痛苦,不如早点结束他的性命,让他少一点痛苦。”利德斯把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一道血迹从龙泽马的脸上流了出来,韦德多愤怒越过龙泽马冲向利德斯推搡肩头一把,没有料及的出手利德斯身形踉跄一下,还好吃力用脚步着地没有摔倒。

扑地啃泥的龙泽马,心神被刚才突如其来的一踹再次惊吓,先是愣住一动不动,接着脸上挨放血,正好韦德多的脚在他的手旁发狂死命拽住,韦德多本能反应抬腿挣脱,引来另外一只手的帮忙,倒在地上的韦德多往后挪动,用另一个脚的皮靴不停使劲踹。

利德斯冷静看着闹剧,往后摆手示意守卫不要过去帮忙,因为龙泽马疯狂喊道“凤凰,凤凰,凤凰!”,剑起头落血泉喷洒到韦德多白色的盔甲,还有几点喷到他的娇嫩脸蛋,“该死的,你们还在看什么,快过来帮我扯开这该死的手。”人是死了可手还紧紧贴着韦德多的大腿,短短时间龙泽马已从皮靴处爬到大腿,利德斯肯定这是厉鬼附身,不然龙泽马生命最后那一瞬间,声嘶力竭露齿咬人的举动,也是因为这个举动才会被出手杀掉,不然闹剧还会进行。

神色慌乱的韦德多狼狈从地上爬起来,镇定脸色后开口怒吼利德斯,“为什么不快点出手,你看我的盔甲,还有你们,刚才站在那里干什么,眼睛瞎了吗!”“韦德多,我说的是大人,之前你说过要带他回城,我怎么敢杀了他。你的脸都有血迹了,需要清洗一下,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打水。”韦德多还想大骂只听到脸上有血迹,唯有作罢先处理干净。

地面突然卷起大风,带来阵阵灰尘,天空上远处的西南角偷偷跑来一堆乌云,“大人,要下雨了。”利德斯的贴身侍卫利容贴上来道,“矮人国国王也来了,那雨难不成是他带来的。”

“恐怕是暴雨,你看他的脸,已经是雷鸣电闪刮着倾盆暴雨。”利德斯笑笑回应,回望门口处走来一人,身穿豹纹抱袍束发头戴亚述帽,圆月粗皮脸浓眉大眼酒糟鼻,杂乱的胡须爬满下巴,肩搭粉色金银线纱罗披帛,“索尔特国王,什么风把你吹来这里了?”他是矮可脚步满是利索,转眼间就来到,利德斯行礼后说道。

“利德斯,我不喜欢你的笑话。”矮人族唯有神族身高的一半,也就是三尺多,吹不就是滚过来,国王不喜欢他的族人也不会喜欢的,带着两个侍卫的索尔特怒气冲天说道,“我的子民在流血,在死亡,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兄弟姐妹流着泪问我,西部的守卫之神去那里了?请你告诉我,待他们流完泪后我回去告诉他们。”

“索尔特国王,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对于这场悲剧我身同感受,但除了你的子民我们的战士也死了,他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一样难过,但我不能告诉你什么,因为我不是城主,我只会查出真相,为死者报仇!”利德斯往死尸那边看去,“我们过去哀悼他们吧,看他们最后一眼。”

矿区新来的矮人族矿头从矿口走了过来,行礼拜见索尔特,“禀告国王,死亡人数一共是四百人,没有一个生还。”绿首苍蝇叮咬死人的脸,眼珠,手,腿,贪婪吸取死人的血,索尔特靠近惊动它们掀起苍蝇浪,绿色的波浪一拥而起,几个嚣张的抗议飞到利德斯的脸上,唯有用手厌烦赶开,“看样子你的族人大部分都是窒息而死的,他们死的很安详,不像我们的战士,你看那边,这群残暴的匪徒,杀了人还放火。”

韦德多这时已回到众人背后,却没有靠近索尔特和利德斯,目视他们穿过一具具尸体,狂风此刻突然停止,昏黄的日光消逝,代替的是豆大的雨粒,滴答敲打毫无防备的矿区,转眼间朦胧一片唯见一百多个黑点,没有人闪躲众人应景默哀。

索尔特眼角里的水,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雨势并不阻止他前行的步伐,死去的子民太多他无力再一一帮他们合眼,悲伤变作悲痛,悲痛转为悲愤,悲愤难忍下他转身怒目利德斯如同面前的人就是杀人凶手,伸手指着道,“凶手呢?真相在那里,我的子民在质问我,我的心也在质问我,我要亲自手刃他们为死去的子民报仇!”

利德斯抹抹脸上的雨水,更多的雨水又接着流下来,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在他面前,最妥善的回答就是沉默,不然后面就是无休止的争吵。

索尔特却没有打算放过利德斯,从腰间拔出短剑,不是指向敌人也不是利德斯,而是在自己的手掌上一划,腥红的血融合飘落的雨水飞洒而去,两个侍卫和矿头在远处见状飞奔而来,索尔特这边跪下说道,“万民俯首膜拜的冥神哈斯勒在上,卑微的索尔特在下,我以静寂山谷国王之名,以子民永爱的国王之血起誓,我将手刃凶手为无辜枉死的子民报仇雪恨!利德斯,神灵在此,请你说出你知道的真相!”

我无心亵渎你们矮人族的神灵,但那不是我的神灵,索尔特你何必如此呢,利德斯不知如何应对,矿头却是说话,“国王,矿区里有一个守卫没有死,他临时前喊道凤凰两个字。”该死的舌头,为何你不能保持安静呢,随意的话都可能生起更多事端,我真的想踹死你的屁股。

“国王,前些日子我认识的一个伊莱门的人透露过她们不见了凤凰,你看这里的火还有被烧死的人,还有我们的人在矿井里无端死去,只有凤凰可以做到,妖蛇族一直对他们的女人被偷拐怀恨在心,这次一定是妖蛇族的人偷了凤凰来这里报复。”一个侍卫咬牙切齿说道,一边的利德斯非常想鼓掌称赞,妖蛇族偷了凤凰,其他不说单是凤凰所吃的红钻就会吃穷妖蛇族,他对侍卫充满想象力的分析表示十二分的赞许,更想的是踹上一屁股。

“如果说妖蛇族是凶手,那日光城就是罪魁祸首,是他们偷拐蛇妖族的女人引起的祸端,受罪的却是我们,也要找日光城报仇去。”另一个侍卫亢奋喊道,这矮人族的智慧就是这样的,一应万应都在唱戏,利德斯不知如何回应,苦闷冷眼相看。

“利德斯,你查到的真相是不是这样的?”索尔特逼问,他站了起来,雨势也在变小,只成淅淅沥沥的小雨滴。

“对不起,索尔特国王,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猜测,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请你耐心点,给多点时间一定会查到的。”原本是好意的说法,只是利德斯的官腔引起索尔特的愤怒,“多点时间?我的子民在流血,在死去,我不会等待的,我要的是说法,为我的子民要个说法,我找城主去!”

利德斯正要出口劝说,索尔特瞪了他一眼,“没有说法之前我的子民是不会为城主效命的,羽泽,带着我们的人全部离开这里。”“是的,国王,那死去的人呢?”矿头回应得很快,同时提出一个棘手的问题,四百条死尸。“我说的是全部的人,你没有听到吗?”

“索尔特国王,请你冷静,城主需要你的效命,需要你的子民的效力,请。。。。。”“不必多言,我不能把我的子民放置在这里,任由宰杀的地方,利德斯你应该明白的。”

目送索尔特的背影离去,利德斯发现大雨过后留下的是一个烂摊子,矿区长官硬着头皮走过来简单的问,“利德斯大人,怎么办?”矿头已经开始组织矮人族的人收拾尸体准备撤离,“你安排人帮他们运送他们的人回去吧。”“那我们的人呢?”“都被厉鬼附过身,放火烧了。”“那矿区这里?”

利德斯往韦德多那边望了一眼,自从被龙泽马爬过大腿后他不敢再往死人堆越步,离得远远的观望,是应该去咨询他的意见还是自己做主张,最后走向韦德多嘴角无奈挤出一丝笑容,“韦德多,我说的是大人,索尔特国王说要带他的族人全部离去,这里的,我刚才已经下令守卫帮他送躺在地方的族人回去,没有矿工矿区无法正常运转,不如你先回城禀告城主这里的情况,我留在这里处理后事,怎么样?”

大雨过后阳光若隐若现,似乎不情愿出来面对地上的惨剧,利德斯留下处理后事,韦德多带着骑兵队返回阳光城,他们最后的背影没入山丘中,花白须根的侍卫胡特笔直的腰杆,两眼炯炯有神目视前方,“大人,他们回去了。”

废话来的,跟我久的人都有这个毛病,总是喜欢在正题前说上一段废话,利勇肯定会接话的,利勇把头盔拿起,摆弄好零散垂吊的头发,右边脸颊下的小酒涡总是显得这个年轻人笑容嘻嘻,“他们回去了,我们也准备回去。”

“你不能回去,利勇,你去妖蛇族的地盘,探听他们最近的动向。”“大人,你真的认为是妖蛇族干的吗?依属下看法,他们能做得到除非带上凤凰,和前两次的小打小闹对比,这次矿区里的守卫有一半是被剑刃杀死的,并不是凤凰干的,大人你不觉得奇怪吗?”“所以我才叫你去问问妖蛇族是不是他们干的,怎么你害怕了?”“大人,你这句话是在侮辱我。”“不想我踢你屁股就快去,争取入夜前进入达尔克森林,趁夜色向森林里的朋友好好打听。”

利勇戴好头盔迈步正要往马匹走去,利德斯喊了一句,“注意安全!”利勇笑笑一下摆摆手,踏踏声直到响起马蹄声,利德斯转头目视胡特剩下的两个人无声相对,许久后才有动静,“胡特,你去伊莱门那里一趟,传城主的令,问下女王她们凤凰的事情。”

“是的,大人。”停顿一下又飙出一句话,“大人,若是女王问起你,我该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可惜你做不到,“就告诉她我很好,千万不要私下加上我很想念她这些话。”“我一定会如实告知女王的,请大人放心。”你不值得信任,你一定会说的,无论我怎么踢你的屁股你还是不会改,严肃的脸不正经的心,都是我的错。

登上矿区大门口的哨兵塔,利德斯弓腰双手攀住围栏,围栏怕是被撞击过不稳妥模样发出吱吱声,下面的长官仰视喊道,“大人,已经准备妥当,请你下来为战士送行。”

婢女告诉城主夫人楚薇,今早梳理城主的头发时发现一根白头发,刚从议事厅退下来的韦理听到夫人的话,急忙跑到铜镜前,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显现,头戴无梳皮弁身着暗红绛公袍,红润脸色光亮高额初月淡眉,蓝绿眼珠水泡眼袋下鼻梁高耸,唯一不美的是下巴一道淡淡疤痕,正欲取下皮弁又莞尔一笑,早生华发惊恐至此,可笑可笑不再作理会。

“启禀城主,韦德多都尉有急事求见。”是侍卫的通传。

“请他到正厅。”韦理转出内房越过屏风门走向正厅。没有做多做整理的韦德多还是湿淋淋的一身,盔甲上的血迹残留几点可见,行礼拜见后急言道,“我刚从古德矿区回来,因为事情紧急要觐见所以没有多做休整,请城主恕我无礼。”

“古德矿区什么情况?”“回禀城主,今早我和利德斯奉命赶往古德矿区,经过查实全部的人都死了,共五百人,一百是守卫,四百是矿工,后来索尔特国王也赶到,进来后不久利德斯和他争吵起来,之后他带走全部的矿工,现在矿区没有矿工不能运转,我留下利德斯看守矿区,快马回来禀告城主,请城主处理定夺。”

韦理听完报告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利德斯因何事与索尔特争执?”“回禀城主,他们争吵时我正在指挥搬运战士的尸体,离他们两个很远当时又下着大雨,没有听清具体的内容,待我过去时索尔特国王已下令他的族人离开,还有死去的族人,我好言相劝见他没有回转的意思,唯有安排守卫帮他运送死去的族人。”“那我们死去的战士呢?”“利德斯说他们已被厉鬼附身,说要放火烧了,我劝阻无力唯有听任他的安排。”“找到行凶者的线索吗?”“回禀城主,暂时没有,只是我到了那里还有一个半死的人,他口中狂喊着凤凰,不久就死了,属下推断应该与伊莱门有关。””“我知道了,你先下来更换梳洗,待会再召唤你。”“谢城主体恤,属下先告退。”

石东篱是武将世袭出身,阳光城的世臣,葫芦鼎采邑(即是因战功城主分封属地世袭,领主的一种),身穿白色盔甲头顶三颗红玛瑙三道翎羽,熊腰阔背臂如粗木,额头拧成几道深沟倒吊眉下牛眼圆睁,鼻孔大可伸手进去,阔嘴张口说话喷出龅牙一排,他一脚把八仙桌踹翻,双耳虎头银壶地上砰砰打转,雀儿银杯各自逃命,一个滚到石衮的脚跟,石衮低下头不敢目视父亲,不敢作声等着唾骂,“一群饭桶无能儿,来人备马。”

石东篱跨上黑嘴高头马撒开缰绳奔袭,扬起滚滚一股灰尘,“上御大人,请留步!”转胡同口正要出大路,冬宫内侍的轿子正好到来堵住路口,石东篱马背上行礼,德列走出轿子手持琅玕拂尘挽手道,“城主宣召你进宫。”“德列公公,你知是何急事吗?”“这个我就不知道,上御大人,请速去吧。”

德列的轿子转眼离去,石东篱考虑是否要更换轿子前往,吁一声打定主意策马走上大路,本来是怒火焚身此刻冷静后又是在马背上苦思编撰告状的词句,马匹则是哒哒的缓慢轻轻迈步,“石东篱大人,这是往那里去呢?”后面赶上的八匹大马车轿传来的声音,回头一看拉开罗沙帘布的车轿映出一个尖脸猴腮的人,“原来是玺海大人,城主宣召我觐见,你这又是去那里呢?”

“很巧,城主也是宣召我觐见,怎么骑马而去,我这里还有空位,大人不介意的话可以一共前往。”玺海眯着的眼皮笑肉不笑说道。

石东篱平素是看不上玺海这个人族的卿士,巧言令色的智慧博得的官职比起神族英勇无畏的世袭战功,简直是天壤之别,虽然大家同城为官却是交谈不多,可总要有个会说话的人帮衬着自己,不然告个状结结巴巴没有人回转。把马交给玺海跟随的仆人,八匹大马的车轿轿厢里面空荡荡的,消瘦干巴玺海只不过是一排骨架不占空间,巨石一般的石东篱相对玺海入座,“你知道城主因何急事宣召吗?”

晌午已过未到傍晚,拉好罗沙幕帘外面投进的光足够二人清晰看到对方的面目,“既然大人问我,我就估计一下,应该是古德矿区的事情,今早利德斯和韦德多被派去,若有回报就是此刻,看来情况不容乐观。刚才喊了大人很多次才有回应,大人你心神不宁,不知我是否可以分忧呢?”石东篱迟疑一下,想起告状的事情又怒火烧心,“太过分了,爬到我的鼻子上了!”

玺海轻轻点点头若有所悟,皮笑肉不笑望着石东篱,石东篱见没有回话接应又道,“上个月,韦望的人跑到葫芦鼎割了两里多的奶麦,我去问他,他说是两地交界不难有所误会,我也不多作追究,刚才我的儿子又跑说韦望的人又跑来割了三里多的青豆,玺海大人你评评理,这个误会还是误会吗,若是他的人攻进我的城,问起他敢说还是误会,欺人太甚,做他姑子的。”

脏话一出方显粗鲁人的豪气,“我猜想大人是想去城主那里告状了,想必是没有多大的用处。”“放他姑子的臭屁,这个状我是告定的!”啪一声手掌拍到丝绸鹅绒垫座,幸好有此垫座不然下面的木骨头即刻裂开,“大人息怒,韦望是做的过分一点,但顾忌他的身份大人你就不应该去告状的,我是想不要火上添油,你也看到,城主一向对他都是仁义厚重,你如此做只能让城主难堪而已。”“我管他是城主的叔叔,就是国王也要给我个说法。他那人,根本毫无廉耻,我真的不知道城主是怎么想的,要铁矿就给铁矿,要属地就给属地,以他现在的势力把铁矿锻造兵器谋反,偷偷掩杀过来我们根本猝不及防。”

“唏,大人话不可乱说。”玺海把手指竖放嘴上靠鼻沉下声说道,“大人你的担忧不无道理,我也曾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一直传闻他勾结下三滥的英雄@注1偷拐妖蛇族的女人,转手卖给中原和国王城那边贵族富绅赚取不少银两,他三番两次增加属地城主也应承给他,还有古德的铁矿他都要的一半,以他的目前实力谋反虽说不能一百成功,但也有五十,我曾多次上谏城主,只是。。。。”

石东篱睁大牛眼,听到隐讳处话突然停下,撩动的心骚痒万分,“快点说,不要卖关子!”“大人让我喘口气啊。”玺海被揪住衣袍领口的手松开,他用手抚平褶皱,“大人你要杀了我吗,城主叱喝我说我是无事生非,那你想想,还准备告状吗?”

石东篱愣了一下往后靠在背板黯然无声,“大人,其实这次你可以说的,你也想要个说法的,我一个人上谏城主不理会,再加上你的告状应该会引起注意的,或者待会我们再和韦罗大人谈谈,古德矿区如此急事城主也会宣召他的。”玺海再度建议道。

“这样也好,玺海大人,我有一事相求,待会我告状你一定要帮衬着我,你知道我这人鲁莽不会说话。”“大人你不要如此客气,就是你不说我也会帮衬的,说起这个韦望我这边也是头疼,告他状的人何止你一个啊。”“还有谁?”“不急,一时半刻说不完,找个时间我们坐下慢慢说,你看我们到了。”

冬宫是鲁克王朝于大陆历法十五世纪修建的,二十世纪南下的丽舍王朝灭掉鲁克王朝的同时,冬宫也在战火中毁于一旦,二十二世纪镇守西部的丽舍王朝喜昂亲王重建冬宫历时一百年之久,故建筑风格多带北境冷冰冰的气息,三十世纪中原的杜泽王朝崛起一举推翻丽舍王朝,当时守卫阳光城的喜昂三世亲王,面对潮水一般的进攻在冬宫自刎,据说他死的时候露出诡异的微笑,所幸的是冬宫完好无损保留下来;而后面的杜泽王朝在神族大军的围困中,杜泽海斯特罗国王在冬宫的拱门议政厅面向东面,就是杜泽王朝的国都方向自刎结束杜泽王朝短暂的五百年大陆历史。五百年前韦理的家族恩赐镇守西部,韦可欢将军带着他浩浩荡荡的军队正穿过艾斯科露城的城门,指着城门顶上的刻字问道,“罗伯唐,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回禀将军,哦我应该说是城主,回禀城主,上面写着是艾斯科露城,意思是冰冷的复制,这里原先的主人是喜昂亲王,他是从冰冷的北境而来,非常想念家乡,所以就起了这个名字。”“冰冷的复制,我看这里没有丝毫冷意,何来冰冷,依你的意思这城的名字怎么改动呢。”“这里真的是热死人,我真的怕会晒干我瘦小的躯干,城主你看这阳光。”“罗伯唐,我是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你,这里没有冰冷只有阳光,以后就叫做阳光城。”

大道两侧的街道旁,骑楼上的窗户里,面无表情的平民迎接新的统治者,威严傲然的骑兵营的马蹄踏踏声整齐有序,肃然目视前方的步兵战队井然有序,神族战士在韦可欢的带领下踏进阳光城,歌声从平民嘴里轻吟而出,

马蹄蹂躏带血的土地

敌人的脚踏进我的家

收起目空一切的眼神

垂下那颗谦卑的头颅

若不想被一刀砍落

这里的主人不停更替

昨天是刀剑问候我的敌人

今天是我恭敬至上的主人

主人主人主人

eee(马的哀鸣声)

我从来不是这里的主人

我的主人

“罗伯唐,他们唱的是什么?”马背上威风凛凛的韦可欢所视之地,众人皆垂头不敢对视。“城主,欢迎您的歌颂之歌!”罗伯唐接着把歌词的意思说了一次,“他们在诅咒我。”“既然城主听出来了,为何不拿鞭子抽打他们这群贱民!”“在我的家乡,鞭子是用来抽打马匹的,而不是人。”“城主的意思是让他们口无遮拦肆意诅咒?”“不,我会让他们闭嘴的,但不是用鞭子;他们是我的属民,我会让他们学会爱戴我,而不是诅咒!”“砍掉脑袋的确是个最好的方法,我同意。”

韦可欢转头看向罗伯唐,诡异的挤出一丝笑容,“你看起来怎么又没有刚才的聪明呢?”

冬宫前方的军队,相对于这座巨型宫殿就是一个蚂蚁,罗伯唐下马站定,二十四条两个人才可环抱的竖纹巨柱,足足有六丈之高,柱顶上二十四个形态各异的雪雕栩栩如生,俯视下面三个月前来回走动巡守的守卫。巨柱后方宫殿前面是灰白色的大理石平铺的湖面,湖面上一副巨型雕刻图,六个雪雕展翅高飞,冰窟窿里跳跃而出的两条沙星鱼,一孩童伸手去捉而一成年男子怕他掉下冰窟窿拉扯住手肘,垂钓的老人戴着帽笠转头看向二人,老人旁边一穿裙女童正倒弄他的鱼笼,后方远处急促跑来两个身穿盔甲,眉飞色舞脸带笑容的士兵,前方的人手扬起一份战报,“城主,这幅巨作名为冰冷城的艾斯湖,上面描述的是丽舍王朝的国王,就是那个垂钓的老人,喜迎一统黑铁大陆战报时的情景。”

“寒意一阵一阵扑来,和阳光城非常不合衬,罗伯唐你觉得呢?”“这北境之人都是如此的,思乡之情太重每到一处都会修建冷冰冰不合时宜的建筑,壁画等等,我们这里的人都说‘与其是杜泽打败丽舍王朝,倒不如说是丽舍王朝自己想要回家’,如果大人不喜欢可以从中原引入花卉和仙草做成花园,阳光沐浴下必将暖意盎然。”

韦可欢没有回话,罗伯唐接着道,“城主,要进去里面吗?作为你忠实的朋友,我不能不提醒,这个冬宫是个不详的地方,里面总是冷气逼人,晚上还有哭泣声,传言有鬼魅,‘没有人会住在冬宫,除了国王和他的妻子儿女,还有阴魂。”,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

一百六十六丈长的灰白色冬宫,中间六十六丈高的白色圆弧形穹顶,还有一截直上的穿云尖塔,“神族是无所畏惧的,因为我们有旧神庇佑,想要无所畏惧的话你可以改为信奉旧神的,你是我的朋友我可以作为引领。这冬宫是很雄伟,不过对于我们神族的宫殿还是太矮,罗伯唐,如果你能亲眼目睹一定会此生无憾,如你之前所说的,这北境之人总是喜欢冷冰冰。”“虽然我也想无所畏惧,可古德神和谢尔维神总是告诉我人必然要有畏惧之心才能长久,所以只能谢过城主恩惠。”“应该是人必然要有金钱才能长久,如果我没有曲解你的神祗,罗伯唐。”

石东篱和玺海穿过殿前的花园,花王修剪好的半人高紫棱如同花瓣状,红牡丹傲然开放,花园中间的喷泉涌泉而出,昏淡的日光下宫殿外墙包裹的金箔刺眼光芒,踏上大理石台阶,金碧辉煌镶印浮雕双头狮的的双门前,圆形巨柱下巡守的守卫行礼致意和推开大门,踏步进内是盐水城地毯镇出产的暗红色主调雕花地毯,于入口处一路俯首膜拜至内,地毯左右两侧蓝色流云勾勒双边白色矩形的边框,里边棕色枝藤绛红参杂嫩绿的藤叶一朵小花点缀攀沿而上,挨近边框的是两道金色水浪卷滚着黑色双头狮脸谱,再过来中间一个层次分明的同心圆花圈,最外层是和边框一样的枝藤花,中间是淡黄色金线包边的鱼鳞片如同盔甲图案,最里面的圆内是相交的一张盾和一把剑。

地毯的两边墙壁每个同心圆距离,两根紧贴的打磨过光亮的花岗石石柱迎头而上,石柱中间悬挂着金色流云浮雕勾边的画框,里面是历代城主的画像,雪雕雀梯抬举起凸起的金色龙骨拱弧,拱弧中间的肋身贴上如意铜币,再往上的穹顶对应着下面的同心圆是灰白色的底色橘黄色太阳光线轮状发射图,莹白色竖纹边框装载,边框中间下方倒吊着白钻吊灯,灯柱一转圈的琉璃四方灯罩投出昏黄色的灯光,一盏盏吊灯从外到里照亮整个房间。

穿过三个拱形大门,门口的守卫响应行礼,一直走到尽头的议事厅,韦罗已坐在城主大座左边的第一张扶手包角方櫈上等候,和石东篱玺海各自拱手行礼,三人正要说话韦理走入议事厅,石东篱靠右手第一个位置坐下,而玺海于韦罗下方而坐。韦理没有多说一言便传唤上韦德多,韦德多重复一番刚才回报的话,韦理坐在城主大座上问道,“对此事,你们对有何看法?”

“城主,依我所见,这一定是妖蛇族干的,上两次他们没有得手并没有干休,这次偷来凤凰嗜杀我们的战士。”石东篱第一个回应,玺海那边则反驳道,“请恕我冒昧,上御大人你太妄言了。城主,此事牵扯太多,静寂山谷的索尔特国王,伊莱门的凤凰,妖蛇族,我看需要细细查实,不如等利德斯回来后问问他的看法。当然妖蛇族的可能性最大,他们对蛇女被偷拐心存怨恨,一直想要报复。”

“城主,请恕我无礼,虽然韦望是城主你的叔叔,我还是要说,古德矿区的铁矿他要一半,我们已是不够用还要进献国王,城主你仁慈宽容应承他,我不敢说他锻造兵器有谋反之心,可他毫无感恩之心,暗地勾结下三滥的英雄偷拐蛇女,引来妖蛇族跑来我们的矿区报复,上个月他还把手我伸进我的属地,他的人跑来割我属地田里的粮食,我质问韦望说是误会,真是可笑了。我不想为此小事禀告城主,强忍怒气至今,可就在今日属地又说田里的粮食被偷割,难不成误会两次还叫做误会。”坐姿不好的石东篱说了一半,忍不住站了起来比划手势,最后捏紧的拳头是怒气的结晶体。

玺海接力跟着站起,望了一眼石东篱接口道,“城主,兹事重大不容小视,静寂山谷,伊莱门,岩石城曾向我提过,韦望多次向他们索要钱财粮食,之前我已禀告过,城主宅心仁厚不作理会,我也训斥过他们,现在竟然到了属臣的领地,古语道得寸进尺,伸出的手不作敲打是不会缩回去的,城主是真的不能姑息养奸。”

韦理听完二人的话脸色一沉,善于察言观色的玺海以为撩起城主的怒火,正暗自庆幸,哪知一记拍扶手闷雷响声落下,“你们两个混账至及,叫你们来是为我分忧古德矿区的事情,不是数落我叔叔的不是,既然你们要说我就说说,古德的铁矿叔叔亲自向我提过,我是考虑到维斯特港的需求应承的,不是你们所说的仁慈宅厚;偷拐妖蛇族的女人,我查过是不关叔叔的事,是有人恶意造谣生事破坏他的声誉;还有静寂山谷伊莱门岩石城,他们的相互告状只会多不会少,什么借口编造不出,我可以相信谁的话;至于你的属地。。。。”韦理停顿一下,石东篱被骂不敢抬头,诺诺傻站等着骂完话,“你们两个坐下吧。”待到二人坐下,韦理盯着石东篱的眼,脸色缓和一下,“你属地的事情我会命人查实,若是真的有此事,我自会为你作主。”

“西部境内自古至今都是多事之地,要诸位和各领主还有异族人一条心鼎力相持,维持安定团结,大家不要忘记达尔克森林外的杜泽旧朝,他们一直死心不改蠢蠢欲动,想要卷土重来的。”西部从来不是个安静的地方,一个多族的地方总是争吵喧嚣不停,鸡毛蒜皮冬瓜豆腐芝麻一般的小事,还有故意的挑衅都是战争的导火线。

“城主所言极是,属下思虑不慎,请治罪。”玺海马上起身跪下,石东篱也跟随。“好了,起来坐下吧,我们还是说说古德矿区吧,韦罗,你有何看法?”“回禀城主,查明真相不是一天的事情,此事容不得急促,目前最要紧是恢复矿区的生产,必须要请索尔特国王过来一趟,还要请来伊莱门的女王,毕竟事关她们那里的凤凰,要问清事由。另外国王的探亲车队即将莅临,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以免生出事端。”

“城主,那矿区现在怎么办?”韦德多终于插上一句话,韦理望向韦罗,韦罗接口回应道,“城主,矿区此刻无一矿工,不如传令利德斯负责封闭矿区暂时撤兵回来,以免再度被偷袭。”

注1:下三滥英雄,指的是人族和神族家道中落的贵族和骑士,后来包括神族娶异族所生的私生子,黑铁大陆的王国法律是不允许神族通婚外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