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和诡计从来都是孪生双头的兄弟,智慧用真相之刀把二个头从中间连接处切分开,看着血从颈部流出,时间如同停顿变得很慢很慢,直到两个头咽气,所以我从不喜欢他们,虽然有时也会找他们帮忙,我更喜欢的是阳谋和诡辩,孪生双头兄弟的影子,谁可以扼杀影子,罗伯唐如实说。
从无名碑到城门,再到牢房,在韦煞塔罗看来就是一件事情,瞬间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就是,因为自己的好奇导致深陷牢狱之灾。
被智慧杀死的人叫做什么呢,蠢货?如果这样的话,顾氏特雷就是一个蠢货,蠢货能做的事情很多,比如临死前留遗言,“诸位大人,本将军未能完成的遗愿,你们一定要鼎力相助!人固有一死,或流名百世,或无名于世,本将军不敢贪图虚名,独怜悯和我同生共死的战士,未能移送他们的骨骸回到故乡。你们攻破日不落堡垒后,一定要拆了这个堡垒,用这里的一砖一石,盖个无名碑,封存阵亡战士和我的遗骸,封存我们的灵魂,即便不能回到故乡,且当作异乡的栖身之所!”
这一定是人族大学士编纂的历史,此等有文采的话怎么可能是神族大将军说出的呢,顾氏特雷将军一定是说,“你们一定要拆了这座该死的堡垒。”,于是遵照蠢货的遗言,一群人拆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韦煞塔罗自想自笑,笑声在肺部里藏不住,跑过喉咙跳出口腔变成哈哈大笑,接着笑疼的胃部在抗议。
无名碑一百一十一尺的金字塔形状的基座,顺台阶而上韦煞塔罗默念点数,一,二,三,走完最后一个台阶,一共是九十九个台阶。站在宽敞无人的广场上,却是没有一个人,唯有一阵阵阴森森的风吹来,绕着无名碑走了一圈,还是不见人影,无名碑变成无人碑,我们王国的人从来都是不喜欢瞻仰烈士,除了我,韦煞塔罗心想,其实这里也是个古迹,神族大军把日不落堡垒拆完,做了个纪念碑,来了这里同时还可以瞻仰堡垒,一举两得。
无名碑是个长宽六十六尺的正方形,身高三百三十三尺的黑色巨人,耸立在旧日不落堡垒前方一里处的左侧,不过比起背后的龙云山脉还是显小,但不妨碍天青气爽时五十里远处的人清晰看得,同时变成方位地标,“望见无名碑,距离日不落新城五十里”,问路有经验的人总是这样介绍道。
无名碑没有飞龙呈祥,没有浮雕渲染,韦煞塔罗回到无名碑的中间位置,简单醒目雕刻着碑铭,“无名者,降生于世,取名于父,求功名于己。我省我身,虔诚供奉神灵,忠心耿耿国王,谨顺孝敬父母,和气相待兄弟姐妹,也有利己私心,纵情生欲贪念,却视死如归勇往杀敌,战场上未曾后退一步。我来此地,只因使命;长眠于此,夙愿未了,只求后来者更进一步!生为民所知甚好,死为民不忘甚重,我等碌碌无闻,不能传名世间,如今归作尘土,如生来时无名,故作无名碑。”
“古里时,阿多方,胡泽里,侃德。”碑铭两旁有序排列着名字,韦煞塔罗看着一个个轻声念了出来,而名字实在是太多太多,从正面到背面,从碑底一直攀沿到碑顶,抬头仰视像个傻子一样,碑里的灵魂无声讥笑着。
日不落堡垒荡然无存,已经夷为平地,两侧山峰的哨塔也一应拆除,在旧址往前二十里就是新日不落城。即便不再是内陆屏障,新修建的新日不落城还是和原来的堡垒规模一样大,作为同往内陆的第一城,城门口一里处早已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拉货的牛车时常传来相互间的擦碰声,随之而来的就是叫骂声。游侠站在耷拉的马匹旁,目光溜达在人群里,寻觅着雇主的身影,头带镶嵌玉石帽的富绅出现时总会挑起游侠蠢蠢欲动的心,他们却没有一拥而上,而是矜持站着等候问价和咨询差遣,约定商榷好的游侠跟随富绅离开,脸色也会随之和润,没有之前的干涩苦闷。
韦煞塔罗骑着矮脚马,在人海车流中慢慢前行,多慢的速度总会引起后面骑士的不满叫喊,一路过来他早已习惯这种声音。新日不落城没有护城河,黑色的城门曙光初降时就已打开,守卫三三两两歪着身交谈,无视通行的人群,带头的守卫长不耐烦的叫嚷着注意纪律。城门口的右边城墙上粘贴的是通缉令,高的矮的肥的瘦的,年轻的年老的,只要是稍有一点好奇心的人都挤成一团,探身不停往前钻,待到韦煞塔罗钻到最前面时,他们全部往后挪动。告密者引来守卫,守卫长对照通缉令看了一眼韦煞塔罗,嘴角阴笑一声说道,“带走!”
我可爱的父亲大人,还有我的哥哥,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呢,韦煞塔罗心里苦笑,一副传神的通缉令画像,高额粗眉凤眼隆鼻,微带笑意的嘴角,特别是嘴角下右边那颗黑痣,也没有遗漏。究竟是父亲大人,还是哥哥下的通缉令呢,如此豪爽的赏金,金币五十,肯定不是我那个吝啬的父亲大人,他不会为了我出那么多钱的;应该是父亲大人同气哥哥,哥哥不小心听错,铜币五十变成金币五十,不管怎么样,他们太看得起我,我竟然能值五十金币。
“为王国效力!”两侧脸颊长满胡渣的狱卒打开铁门,弯着腰笑嘻嘻说道,“鱿鱼大人,什么风吹你亲自过来。”另外一个狱卒同样站住弯腰却没有发言。
“为王国效力!我是不想过来,这里乌烟瘴气,只是这个是国王城通缉的重犯,库里,你喝酒了?”鱿鱼统领踏入牢房,脸色郁闷紧闭笑容,“小心你的职责,不要喝酒误事!”
“是,鱿鱼统领。”库里的腰板突然挺直起来,只是腰间的肥肉太多,殿出的肚腩撑破盔甲跑了出来,韦煞塔罗手和脚都上有镣铐,被后面的一个城门守卫推搡进来,库里望了他一眼询问道,“鱿鱼统领,人犯关在那里呢?”
“找个好一点的房暂时收押,待禀告都尉大人后就押送往国王城。”“那就让我为大人带路。”库里察觉到鱿鱼统领吸入牢房里污浊的气息后,显露出的不耐烦表情,“你在这里小心看着。”又吆喝另一个狱卒。
库里往里走又打开一道铁门,在前带路,城门守卫推着韦煞塔罗走进去,鱿鱼统领后面跟随。人间地狱,呼天抢地的凄楚叫喊声,监房里可以伸出一只手宽的铜木围栏,密密麻麻伸出无数只手,像不会游泳的落水人一样,试图拉拽韦煞塔罗;也有些牢犯两只手握住两条围栏,死白的眼珠空洞的眼神无力瞄着过客,口中喃喃自语;更有几个满脸横肉,牛眼突出的壮汉,双手伸出围栏捏成一拳,关节处吱吱作响,叫嚣道“小兔子,过来爷爷疼你”。
带路的库里拔出刀,用刀背叮叮当当敲打着围栏,大声喊道,“安静!安静!安静!要不要送你们一程,该死的。”
韦煞塔罗龟爬挪动,后面的鱿鱼统领异常不耐烦,往他雪白的衣裳上的屁股踹一脚,韦煞塔罗身影踉跄不稳,嘶一声一个牢犯伸出的手扯掉衣裳一角,他回头面带愠色瞪了鱿鱼统领一眼,攻击性的表情引来城门守卫拔刀出鞘的反应。后方的动静如同一道强力拉着库里猛然转身,鱿鱼统领和他对视一眼后冷冷说道,“我改变主意了,送他去审判者的牢房,听到了吗,是安静的审判者牢房。”
冰冷的墙壁上透析着水滴,这里安静得可以听到水坠落击打地面的声音,死气蔓延的牢房两侧油灯的灯芯跳跃,忽明忽暗。韦煞塔罗知道这是地下第四层,因为他已经暗下数过,从开始的第一铁门,旋转楼梯而下,一共打开四道铁门。
一直走到尽头,屁股上的第二个脚印,一脚踢进监房后狱卒和鱿鱼统领,城门守卫扬长而去,却没有留下一句话,唯有的是脚步哒哒的回音。监房只有一扇墙壁,其余三面都是铁柱围栏,空荡的空间没有太多摆设,墙壁上悬挂的暗黄的油灯随时可能会灭,靠墙的一堆邋遢杂草算是床铺,触目惊心的是监房中间竟然挂着一个圈套,韦煞塔罗总是感觉到那上面悬挂着一个人,双眼凸出舌头吐出双脚直蹬,幽默的致词“欢迎到来”。
我算是栽了,父亲大人的爪牙就如同泰坦树的树根,蔓生到王国的每一处,就算到了天涯海角,他都会找到我,除非我能像个鸟儿飞上天;不过这次又比上次跑得更远,见面后我可以讥讽他,又或者下一次我聪明一点,能跑得更远。韦煞塔罗揉揉手镣的摩擦处,脚镣处也传来疼痛感,智慧之神,如果你能打开它们的话,麻烦帮帮忙,就是片刻时间我也乐意。
“小朋友,犯了什么事被关进来?”平缓的语速,不亢不萎的声调,一个幽灵的声音传来,安静的牢房相约回音,那个‘来’字回荡在四周。
小朋友?我,一个老鸨的熟客,睡过**,偷情过良家妇人,不折不扣的一个大坏蛋,竟然说我是小朋友。韦煞塔罗往声音处寻觅,隔壁监房的幽暗遮掩住一个人,盘膝坐在杂草上,花白的头发花白的眉毛花白的长须连成瀑布从头而下,直到胸部。假如你说的年龄,我想我是个小朋友,你真的太老,希望你不是被牢房折磨到未老先衰。
几揪发丝挡住紧闭的双眼,鹰鼻下一口金牙又吐词,“小朋友,我问你话呢。”“老爷爷,有何指教?”老者睁开他的鹰眼,放出刺人的光,“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不好意思,我是自愿进来的,因为我的好奇心。”“阁下的口气很大,看你衣着打扮,不知是那个权势家族的贵公子呢?”
“我,罗伯唐韦煞塔罗,不是什么权势家族的贵公子,是智慧之神的传人。”“原来是变色龙家族的人。”韦煞塔罗没有理会老者,顺势睡在草堆上,盯着黑色的天花板,又用一个脚搭在另一个脚上,脚镣当当的作响。
“你因我的话怄气了?或者你是个撒谎者,你根本不是什么变色龙家族的人,要知道进来这里的人是不可能再出去的。”老者的话又传入韦煞塔罗的耳朵,“但有例外的情况,看着你头上的圈套,那是为你准备的,想要出去只要套上,很快就会出去。”
“你现在肯定在想我刚才说的都是谎言,你想很快就会出去,每一个人进来时都是这样的,随着星移斗转,当然你是看不到的,你屈数手指头计算过去的时间,又或者用草梗,直到手指头磨平,草梗变为草堆,日月变成年月,最初是希望,中间是失望,最后是绝望。当你已老心已打定主意在这里过完一生,却是意外被释放,听到消息的你,一颗本来安定的心变成跳跃的心,狱卒会帮你梳理,你会看到铜镜上花白的头发,深陷的眼眶,无神的眼珠,满脸的皱纹。待你走出监狱,你又发现外面的世界是何等陌生,你想再次回到监狱,你觉得那里才是你的自由世界,而外面就是个恐怖监狱。简直太残忍,你的一生就是一直禁锢,在一个监狱刚找到归属感时却又被送到另外一个监狱,何不早早做个了断?望着那个圈套,用草堆垫高脚,把脖子伸进去,很快你就会获得自由。”老者不停说话,保持他那种幽灵一样的声调,他目视着隔壁的人,脸上不经意中透露着慈祥。
“很感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不过你可以让我安静一下吗?”烦人的老家伙,一个绕来绕去飞行的白头大苍蝇,喃喃不断的话语,比我的父亲大人还要烦,难道他也是父亲大人叫来的?
“你撒谎,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是在撒谎,你的心根本没有考虑我的建议,在撒谎者面前你是不可以撒谎的。”“胆敢在撒谎者面前撒的谎是真实可信的,撒谎者如是说,难道你不知道吗?好了,我不想和你玩这种无聊的把戏,请你安静!”“你也知道撒谎者?”“我是撒谎者一百三十六代传人,我看到你那边同样有个圈套,我可以重复一番你的话,一字不漏的还给你,你刚才所说的非常有道理,去上吊吧,不要再打扰我。”“那我考虑一下。”“随你喜欢,不目送。”
碧绿的湖水,柔和的风,画舫小调,如果赏心悦耳说的就是这些的,那么不如听听韦煞塔罗的话音,比起他的父亲,他的爷爷,又或者他爷爷的爷爷,他更能继承罗伯唐家族特有的声调,骂起人都像唱歌一样好听,就在他说完刚才的话后老者不再说话,韦煞塔罗享受着牢房先前的安静,迷迷糊糊中竟然睡梦去。
脚镣拖动地面发出清脆的碰击声,特别在这个宁静的地方,又传来淅淅刷刷的磨蹭声,最后是幽灵的说话声,“我已考虑好,我先去了!”韦煞塔罗在睡梦中被吵醒,坐起来往隔壁一看,老者正站在草堆上,脖子已套上圈套,“你放心,我考虑好也会追随你的脚步。”
“既然如此,为何不一起呢,正好黄泉路上结伴通行,也好有个说话的人,不枉你我相识一场。”死到临头还这么多话,烦人的老家伙,既然如此我就送给你一程吧,不枉你认识我,“那好,你等等。”韦煞塔罗移动草堆到圈套下方,站起来把脖子伸进去,“你值得我信任吗,老爷爷,我数一二三,我们都蹬脚。”
脚一滑,圈套死死勒住脖子,身体越来越沉重,涨红的脸拼命喘气,韦煞塔罗使劲睁大眼睛往老者那边看去。我看到他的脸,诡异的阴笑一闪而过,该死的,我要弄死自己了,不经意的脚打滑,死神大人我没有召唤你,但你真是来的好快,我可以后悔吗,可以再来一次吗?
“无心自杀的人总是缺少勇气,面对死亡的挣扎是最后一次的撒谎,而后悔更是不负责的想法,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老者的话又传入韦煞塔罗的耳朵,该死的老家伙,软剑怎么这么远,谁叫我藏在靴底的,我应该把它藏在手肘处,救命时可以立刻拔出,但要是这样的隐藏恐怕城门守卫搜身时已经离我而去。
韦煞塔罗弄开圈套拼命吸气,起伏的胸膛与被追杀死命飞奔的人不相上下,待到缓和后他转头望去老者那边,圈套还在,只是上面没有吊死的人,老者已经紧靠他这边的铁围栏,“你怎么还没有死呢,命真硬。”我真的不敢死,我父亲大人说过‘你桀骜不驯顽固不化,将来有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所以我必须要装扮好,找个可以哄骗列祖列宗的说法,然后才会死去,“黄泉路上我不敢一个人走,我怕寂寞,怎么也要等你,你这个老骗子。”韦煞塔罗边喘大气边说道。
“进来到的每一个人都经历过上吊,有的就死翘翘,有的命硬就像你,自救,而我则是太幸运,圈套断了,所以我不是骗子。”“撒谎,你分明就是想我死。”“你知道我的称号吗,狱卒送的,审判者。这层牢房送来的人,不是罪恶滔天,就是身陷冤屈,但他们都坚持自己的清白,只有经过审判的人才能确定清白之身。”“死了就清白,还好我没有死,不然白死挂上一个清白的罪名。”“你误会我的意思,死与生,生与死,不是划定清白的界限,上吊是审判法则,若死去无论生前何等造孽何等冤屈死后都得以解脱,以清白之身心若止水踏上黄泉路,不化作厉鬼;若不死,无论之前何等冤屈何等冤屈也可得以解脱,以清白之身心若止水重新做人,从此向善!”
韦煞塔罗冷笑一声,好一个审判者,差点弄我丧命还诸多诡辩,我差点以为是遇到家族的祖宗了,但不能怪他,我应该小心脚步打滑,“老爷爷,哦,审判者,怎么称呼你的名字呢?”
“我就是叫做审判者,小朋友,你是来自变色龙家族谁的儿子呢,我想想,你如此年轻,大约就二十四岁吧,我应该不会看错的,你父亲应该是半个铜币吧。”
“你应该加上吝啬两个字,吝啬的半个铜币那才是他的全称。”“看来你对你父亲大人不是很满意,你促怒你的父亲大人,然后你的父亲大人把你关进来,看来你起码要在这里待上一年半载。”“很可惜不能如你所愿,虽然我也想在这里陪你,他们会很快押送我回国王城的。”幽灵的笑声,很短暂的呵呵两声,后头跟随而来却是巨响,一个呵欠震撼着这层牢房,时间长度差不多吃顿饭之久,不满的嘟哝声充斥韦煞塔罗的耳膜,“该死的审判者,你还让我睡觉的不,唠唠叨叨不停,难得刺鬼你可以忍受,我要过去拧下新人的头,堵住审判者的嘴。”
“屠夫,这个新人比较有趣,这也是我一直没有理会他们的原因。”尖细的女人声回应声,韦煞塔罗好奇发问,“审判者,这里竟然还关押着女人?”屠夫爽朗的哈哈大笑,女人声再度发言,“走吧,屠夫,过去拧断他的脖子。”
“我还以为这里就我们两个。”“我刚才不是说过,上吊的人有的自救,他们就是那些有的人。”
头发蓬乱头顶扎起个沙包髻,粗眉大眼满脸虬须的屠夫比韦煞塔罗高上两个头,张开他阔大的血口叫嚷道,“小朋友,有什么遗言就尽快说。”说完扭动头格格作响,脸上的横肉抖动着,两条水桶粗的手臂来回摇摆松动肢节。
谁制造的高级牢房,刺鬼的出现已经是吓了韦煞塔罗,谁知道他打开牢房门锁就像推开自家房门一样轻松,简直是不设防的监狱,“误会,误会,原来是伊莱门的叛徒,我听声音以为是女人,出言多有冒犯,请见谅。”
屠夫回头看了一眼刺鬼,又嘟哝道,“你很醒目,比我更容易辨认,伊莱门的叛徒。”
“闭嘴,雪山族的走狗!快拧下他的头,难道要我出手吗?”屠夫转过身,盯着刺鬼的那双绿眼,“你是侮辱我,还是命令我?”“两者都有,随你选择!”“我不喜欢命令,要拧下他的头你就要自己来。”“那就请你挪开,不要挡住我的路。”“我的旁边可以过去。”“可我非要从你站的地方过去。”
两个人不再理会韦煞塔罗,就像两个小孩吵架一样,反反复复说不着边的话,韦煞塔罗无聊走向审判者那边,依靠在围栏上问道,“他们总是这样吗?”“牢房生活就是这样的,除了这个他们还能用什么打发时间呢。”
“我们说话的时候你们两个闭嘴。”屠夫和刺鬼同时向审判者和韦煞塔罗喊道。“难道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的吗?”韦煞塔罗没有理会抗议,又接着发问审判者。“之前是有的,不过有一个人死了之后就没有,或许你可以加入,希望你不是个门外汉。”
吵架终于停止,因为审判者提议玩“寻鬼”游戏,刺鬼打开审判者的牢门,又冲回去拿来一副牌,待到审判者走进韦煞塔罗的牢房,刺鬼也已回到,他瞪了一眼韦煞塔罗,“如果你是个蹩脚的玩家,不然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韦煞塔罗回视刺鬼一眼,由头到脚碧绿色的皮肤就是衣服,光滑溜溜的头没有耳朵鼻子,只有眼睛和嘴巴,五个手指更像是五个吸盘,远古时代残留的雌雄同体怪物,据说是蛇和蜥蜴交配的后代,但我不会歧视你的,虽然你是伊莱门的叛徒,微笑回应道,“不要拧断我的脖子,不然你们又三缺一了。”
“老规矩,单杀一个金币,双杀两个金币,全杀翻倍,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就开始。”四人盘膝坐下后审判者发言。
“等等,我有问题,这里是牢房,你们有金币吗,你们要金币做什么?”韦煞塔罗好奇问道。
“新人,还有什么意外要问吗,我可以打开牢门你怎么没有问,没有赌注为什么要玩游戏,还有我提醒你,不要试图逃跑,外面机关重重,你可不会像刚才那么幸运的。”刺鬼的脸总是没有表情,声音总是那么尖细,听不出喜怒哀乐,除非他笑,他哭,他张牙舞爪,又或者去读懂他说话的字眼。
屠夫发配筹码,就是几根草梗,“新人,你刚才一直被审判者欺骗,那些上吊的人,有一部分是欠债太多被我们逼死的,希望你好运。”
“咳咳,审判者从不撒谎,注意你的用词,屠夫。”“游戏开始了,停止你们无聊的谈话。”刺鬼已经分发好纸牌。
权当是打发时间,韦煞塔罗和他们的牌局打了二十多盘,赢了二十多个金币,当然只能是草梗,再下来又是不断赢,屠夫不满说道,“不行,要提高赌注,不然我很难翻盘。”刺鬼回应道,“我同意,我也是输了很多。”“既然你们都同意我没有意见,就十个金币起算。”审判者附和道,赌注瞬时十倍增加。
喂喂,你们三个太过分,我还没有说话呢,是不是应该征求我的意见呢,不过既然要玩大的,我肯定会奉陪的,韦煞塔罗耸耸肩表示通过。不过运气开始变幻,花无百日红,太阳要落山,韦煞塔罗之前赢的全部输完出去,又欠上几百个金币,不满甩牌道,“不行,要提高赌注,不然我也很难翻盘,一百金币起算。”
其余三个人对视一下,出言表示支持,牌局一时间从开始的一个金币起算,转眼翻到一百倍,赌徒的疯狂行为。
从开始的小赌注放水牌,再接着是十倍牌局,最后是一百倍牌局,你们三个心机算尽,以为我是条大水鱼准备炖着来吃,其实我也是配合着你们,我可以弱势也可以强势,乱打牌又或者精算出牌。审判者,魑魅在你那里,还有两个国王,两个皇后,一个骑士;刺鬼你手上的是魑魅影子一个,月晕一个,守城者三个,炼金师一个,士兵两个,我都知道的,虽然审判者你的魑魅可以吃我一个山神,可惜我这里的是三个山神,吃了一个还有两个,盯住你的国王,我会一走了之,留下排列方阵,接着屠夫手上的排列方阵也会跟随逃跑。
审判者看穿韦煞塔罗的想法,却没有用魑魅吃掉他的山神,这下韦煞塔罗无奈笑笑,目前的情形非常难处理,有两种操作,一是把排列方阵打出去,屠夫可以接手通过一个排列方阵,而刺鬼就会用守城者护队炮击他的方阵,让屠夫单剩一个士兵无奈等候支援,没有人阻拦的刺鬼会将他魑魅影子合并月晕组成月亮抛出,没有人可以阻拦的大牌,最后逃跑时留下一个炼金师,审判者接着会用一个皇后杀掉炼金师接牌,我剩下的两个山神不敢轻举妄动,最后目送审判者逃跑;第二种方法就是单出一个狗,屠夫用士兵杀掉,刺鬼用炼金师毒死士兵,审判者骑士杀掉刺鬼的炼金师,而我的山神却是不敢轻易出现,一旦出去审判者会用魑魅干掉山神,接连单出国王和皇后,和刚才不敢击杀骑士的道理一样,我的山神只能窝在家里,最后审判者留下魑魅化为狂风力量支持刺鬼得到先手,刺鬼就会甩出守城者护队,掩护魑魅影子合并月晕组成月亮逃跑。
两种失败的试算,只有一个同样的结果,我和屠夫全输!还为重要的是手上两个山神没有逃跑的话,又是翻倍的计算方式,这里的都是疯子赌徒,想尽办法增加赌注倍数,韦煞塔罗一边看牌一边偷偷把余光放在审判者的脸,那张满是皱纹的活死人脸,从来不露声色的脸,除了偶尔的一两次蹙额,那是他假装出来的,假以欺骗其他三人,很巧的是审判者也把视线望向韦煞塔罗,韦煞塔罗的余光急忙刹车避免两者碰撞,退回自己的眼眶。
智慧之神,请你给我一点启示,让我把阴谋和诡计找出来,我知道是它们此刻就在这里徘徊,然后用话语奚落它们,用耳光侮辱它们,让它们自惭形秽无地自容,它们用双手掐住彼此的脖子自杀而亡。我回想一下,刚才我出山神的瞬间,审判者的手镣不经意响了一下,是他的右手的手指轻微弹开,他原先是想出牌用魑魅杀掉我的山神,陷阱还是他本意?
我再想想,刺鬼之前打的牌很乱,他出的牌不停示意需要审判者的火力支援,而审判者收到求教信号出了两张牌去救援,结果甚是不好,同时引起屠夫的反击,无奈退回大本营,留下我和屠夫围殴刺鬼。刺鬼的脸是撒谎者最需要的脸,一张根本不需要经过撒谎表情严格训练的脸,我读不出他的想法,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审判者误导,假如是被误导的话,那么刚才的牌就应该是。。。。
审判者就是混血恶鬼,魑魅在手,还有一个国王,两个皇后,一个骑士,隐藏着一个魑魅影子;而刺鬼手上的是月晕一个,守城者三个,炼金师一个,士兵三个;而屠夫手上的应该是排列方阵一个,我之前猜错的士兵却是国王。
韦煞塔罗哼了一声,放下一只狗,屠夫牛眼瞪着韦煞塔罗,发狂用手挠挠头上的沙包髻,手镣索索作响,他不敢把国王打出去,不然剩下的一手排列方阵,唯有借助韦煞塔罗的狂风力量才可以得以先手再逃跑,但外面还有魑魅谈何容易,无奈表示通过。刺鬼没有半点迟疑,爽快出个炼金师杀狗,审判者接着用国王干掉炼金师而不是骑士,韦煞塔罗这边暗笑,假装思索后抛出一个山神,眼神却是放在审判者那边。
屠夫大喊通过,刺鬼更是甩手抗议,审判者把牌合上表示不知情,韦煞塔罗微笑道,“怎么,魑魅失踪了,你们谁把他暗杀了?”“废话真多,快点出牌!”屠夫嘟哝回应。“那好吧,排列方阵。”韦煞塔罗放出五张牌,默默在地面上盖上一个山神。
屠夫欣喜若狂,他的排列方阵使劲甩到韦煞塔罗的牌上,啪一声在地面盖上最后的一张牌,“各位,我要逃跑了。”刺鬼翻看自己的牌,陷入苦恼中,三个守城者,三个士兵,无论是怎么组成炮击队,都会剩下一个单兵,该出还是不该出。新手最后一张牌不可能是魑魅,假如是的话他就是个疯子,有可能是魑魅影子;屠夫已经盖牌,假如盖牌是魑魅的话他刚才没有理由不吃掉新手的山神,让他逃跑吧,刺鬼放手一搏,表示通过。
审判者还是老样子,盘膝而做的他刚才已经把牌合上放在地面,此刻没有丝毫去动手的意图,挽着双手低头表示通过,他心里气恼着韦煞塔罗刚才的阻拦,本以为韦煞塔罗不敢放出山神,最有可能就是屠夫无奈打出国王干掉自己的小国王,自己就会用魑魅影子干掉屠夫的国王,届时新手就会进退两难。
屠夫把最后一张国王打出去,刺鬼望了一眼审判者,没有出牌理会,下家的审判者也很淡定不理会,韦煞塔罗大笑起来,“谢谢你们,我逃跑了,不过狂风力量很难赐予给刺鬼。”把盖牌翻起来,是一张月晕。
审判者瞪了一眼韦煞塔罗,不满回应道,“该死的变色龙,该死的小山神在那里?”“审判者,你要的是这张牌吗?在我这里呢。”刺鬼把手上的牌丢到地面,“好了,剩下的我认输,不过你还是输了一半,屠夫和新手逃跑了。”
“太传神太逼真,不愧是撒谎者的传人,连我都被欺骗了。”审判者轻轻拊掌表示赞许。
“若使人相信,必须自己相信,撒谎者如是说。其实之前我是看错牌的,一直以为自己手上的那张是山神,所以后来只能把他当作山神。”“口不对心的谦虚,不如真心实意的傲慢,撒谎者如是说。你表现得还是很嫩水,需要多加锻炼,小朋友。”“老爷爷,我明白你的心情,刚才你本可以用魑魅吃我的山神,双出皇后,再单出骑士,盖牌魑魅影子,唯有刺鬼逃跑,你可以赢一半的,又或者后面你用魑魅影子阻拦我的月晕逃跑,也是可以赢一半的,可惜你被欺骗了,反倒输一半。”
“你们不要打口水架,算算输了多少,审判者你原先是输一半,就是一百金币起算,加上混血恶鬼没有出牌,赔率翻四倍,就是输每人一千六百个金币。”屠夫扳着手指头,来来回回点数两次。
“要结束牌局了,楼上的已经送饭下来。”“你可以听到脚步声?”“很意外吗,和我可以开锁一样。”“你的耳朵在那里,我怎么没有看到。”“在这里面,你当然看不到,快点整理好赌注金额,我们离开吧。”刺鬼用右手指指头,接着左手接过屠夫收拾好的牌。
“刺鬼你欠新人三千八百十三个金币,屠夫你欠新人五千七百个金币,我呢,欠新人二千一百九十一个金币,今天的战况就是这样。”审判者边走出韦煞塔罗的监房门边说。
“不算是个蹩脚的新人,我希望明天可以赢回来。”屠夫回应道。
随着刺鬼锁好监房门,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监房,韦煞塔罗真的听到狱卒打开第四层牢房铁锁声,两个狱卒的皮靴底踏踏打在地面,刚才热闹的牢房变回死寂,回音环绕,不久昏暗的灯光下终于出现人影,装上饭和菜的一个大碗从狗洞中递进来,就在三尺宽屎尿木桶旁,香味和臭味相投。
“大人,我想要喝水。”“水在木桶那边。”不会是叫我喝尿水吧,韦煞塔罗走向木桶那里瞧瞧,原来这个只有半个人高木桶是个简单的厕所,打开木桶上的把手,一侧,可以看到中间有个粪坑,粪坑后面有条水管,高度只有木桶一半,水管底部有个脚踏。
“水管这么矮怎么洗澡?”“呵呵,呵呵,来这里还洗澡?你管好厕所就行,记得冲水,如果你想臭死自己我也不会介意的。”
反正就一两天时间,不洗澡就不洗澡,我很快就会被押送回国王城,扑,这里的饭竟然参杂沙砾,想谋杀我的牙齿吗,还有这个青菜,究竟清洗过没有,还有条虫在打招呼,肉在那里?不会是狱卒送饭下来时吃掉了吧,我再翻翻,无影无踪的消失了,韦煞塔罗把饭碗放下,无心再嚼那恶心的饭菜。
太阳又在何处,不见隐晦曝晒,月亮在那里,不见阴晴圆缺,而星星还是可以看到,就是油灯跳动的昏黄微光,大雨不曾淋湿我的世界,可这里潮湿的监房,总可以听到水滴声,风孱弱多病如同死人,我打个咳嗽都比它的呼吸声响。第四层牢房里有三个人,包括我在内四个,没有新人再进来,总是盘膝而坐的老爷爷偶尔会收到狱卒送来的书,偶尔的意思就是一个星期一次,或者一个星期两次,借书老爷爷都会拒绝,因为他看完书后就会跑去刺鬼和屠夫那边,悄声细语不知说点什么,之后书就消失,变成苍蝇,自从牌局不成后他又开始絮叨,难道这是他的爱好,“审判者,今天是那天?”
“你说的那个历法?如果是大陆历法,现在是4009年润八月三号,如果是你进来的时间来算,应该是三个月零九天。”“你有没有记错,有这么久吗?”“你之前不是说很快就会押送你回国王城吗,很快就是这么久。一刻被消遣的耐心,已经折磨到痛苦不堪,早登极乐才是正道,我这边的圈套很结实,可以借你一用,如果你考虑好的话。”“你欠我十一万三千二十六个金币,算上这么久的利息就是十三万五千八十九个金币,我怎么舍得死呢。你要么还钱,要么上吊!停,你住嘴,我不想听你废话,我还有两个人要追债。”
韦煞塔罗大声喊道,“屠夫,到今天为止,你欠我连本带利息一共三十六万,后面的余数我不想算了。”
“要我说多少遍你才听懂,这里是牢房,不是你们变色龙家族的领地,没有利息,听懂没有,蠢货!”屠夫声如洪钟喊话回应,油灯的灯芯怕被他的气场击伤,拼命躲藏在油灯下。
“有这么对债主横的吗!还还是不还?”“我把你的头拧下来,劈成两半拉泡屎放进去,然后合上装回,你就会变聪明起来,明白不应该向我追债。”“那你是打算赖账?”“我就是赖账,怎么样!”
“刺鬼,你欠我。。。。”“我不想听,本金和利息随你算,反正我是还不上了,若是你乐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杀了屠夫抵债。”“我们可以再玩游戏的,或许你会翻身呢。”“省了,新人,再寻鬼的话我不如直截了当送钱给你。”“那用你的手开锁,帮我逃离这里,我免去你的所有债务。”“谢谢你的夸赞,虽然我的手能千变万化,塞进锁孔化为钥匙,但不足以抵挡上面千万的士兵。”
哈哈哈哈,是屠夫的大笑,他笑到肚子疼,想弯腰却被肥厚的肚腩拒绝,唯有躺在地上打着滚,喘息后道,“新人,你被骗了,什么他的手能变化,其实他是有条********。”
骗子和无赖,还有一个苍蝇,自从牌局停止后每一天都要和这三个人重复相同的对话,提醒他们的债务,打发无聊的时间。
狱卒的到来和他说的话,宣布我要脱离苦海,我要被押送去国王城的时间到了,如同发白日梦一样,我的父亲大人把我送到三个财神爷身边,一朝梦醒恍然发觉金光灿灿的金币是个虚影,自己还是身无分文,好想让三个财神爷写上欠条,一旦入梦我就可以找他们要债,但有什么比起自由更让人动心的呢,我不会再入梦,即便是金山银山的梦,一个噩梦,再见了,我的三位财神爷还有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