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一般神族高上一个头的吕不安在守卫长的引领走入冬宫,平时鹤立鸡群的优越感比高耸的穹顶比了下去,这不是第一次走进冬宫,作为日不落城的首辅参谋他曾随吕相多次亲临,最上一次就是四年前韦理三十岁寿辰,中原的人不喜欢来西部,虽然在大陆地理分割日不落城属于西部,可心头的归属还是中原,而城主吕相更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归属,他只与中原的领主来往密切。
仓惶逃奔到日不落城的韦福善,声泪俱下控诉韦理的罪行,三个跟随的辅佐属臣不顾礼节咒骂韦理的暴行,作为舅舅的吕相不明其中真相,但血缘之情容不得他怠慢,唯有先安顿下这一万人的骑兵营。继而相聚时又说起韦福善的母亲,吕相唯一的妹妹,流芳早逝留下两个儿女韦望独力一人养大,从喜河城赶来的吕士怒不可遏,这个小舅舅拍桌而起愤言要出兵为外甥取回公道,幸好吕不安在旁多加好言劝说从长计议,吕士才平复怒气这一外家人方可安稳聚亲情。
穿上的白色直裾就像松散套在高瘦如一条直上无叉的木棍,一顶折角巾拢住盘发,窄额拉长的脸颊上高凸的颧骨,还有削尖的下巴一缕长须而下,深陷的眼眶射出狡诈的目光,吕不安并没有行礼直接说道,“不知上座何人,未请教?”
“我是韦煞塔罗理事,城主韦伯恩赐我管辖西部全境。”韦煞塔罗不作声色,话音似潺潺流水往下流淌过吕不安,足以让他知道脚湿了要半跪行礼,倔强之人却不作理会,站直腰板响声说道,“我是日不落城吕相城主的特使吕不安,奉命前来欲要面见城主大人,有要事通告。”
吕不安是耳朵不好使,还是使坏心眼呢,这个不得而知,只是众人都在目视着这个新老大,屁股刚贴上城主座的热量不足以威严众人,油然而生一股幸灾乐祸之气,由头腾空而起逼近韦煞塔罗,韦煞塔罗微笑一下,“吕不安,你是奉命的特使,我是恩赐的理事,按级别我来接待不失礼于你,你有何话直说即可,我会转告城主的。”
“理事大人,不是我悖你的面子,只是事关重大我一定要面见城主方可。”硬骨头还是不留情面,语气里不留商量的口吻,目光凌厉盯住新老大期待他的怯场,“我已说过会转达城主,既然你执意这样,那么就请你回去吧,恕我不远送。”“我是城主的特使,见我如同见吕相城主,有何理由不能面见城主大人。”“我是城主恩赐的理事,见我如同见韦伯城主,有何理由不能说。”
吕不安怔愣一时哑口无言,韦煞塔罗用他的话一样的道理回击,被严词抢白愤声道,“吕相城主想请问城主,日光城城主韦望究竟犯何等罪责竟要兴兵讨伐,致使城破少主流亡?”
韦煞塔罗目视石东篱,站起和摆正身躯一个铿锵之声扬起,“逆首韦望以下犯上刺杀西部守护之人韦理,罪诏叛逆!韦理城主仁慈好德宣罪诏日光城,党同者投降免罪,却不料不思悔改死命抵抗,以叛逆同罪。”
“那证据何在?”石东篱正要回话,韦煞塔罗挥手让他坐下,“请问吕不安特使,你的城主以何等身份来搀和这西部之境的家事?”“不是搀和,是直言争议!韦望城主鼎力为国忠心不二,此种不明不白的冤屈,虽是家事也是国事,王国凡有正义之人都会奋起执言!”早已设想好的造词说出去格外铿锵有力,吕不安心有得意却脸色严正向众人扫视一轮。
攻城是晌午和韦理诏令他的那个晚上是同一天,跟来的一天韦理交接职位上的事宜,昨天也就是润九月最后一天韦理领着韦罗一清早带一个骑兵营前往国王城,按理路过日不落城的时候吕相可以拦截下韦理讨回公道,却是没有这样做,接着今天一早派个特使跑过来,事情很蹊跷,韦煞塔罗思索半刻,“吕不安,你设计好我的下一句,想我把证据说出来以正视听,接着你又会说证据造假,而我又会追问你是韦理城主故意诬陷韦望,你又说不敢只是想要黑白真相,这样扯下去就是没有无头案,既不能说明韦望叛逆又不能说明他是清白。吕相是韦福善的舅舅吧,特意来这里讨公道,难为城主之后就落个口风,为韦福善要回日光城,这样他也得个好名声,一举两得。那我现在告诉你,省省心,我已经很耐心对待你的无礼,回去告诉吕相,证据,日光城,我什么都不会给,要拿的话叫吕相自己来,请吧,来人,送特使回去。”
全盘计划被一句一句话泄漏,算盘子被打落满地都是,在韦煞塔罗看来是他的牙齿,恼羞成怒之下手指着喊道,“你。。。。你这是宣战吗?”“你什么你,你再敢拿手指我,下次就去嘴巴里找。石东篱,传令警戒日不落城,若有人胆敢越境一步,杀无赦!”
听完威胁之后吕不安掉头就走,韦煞塔罗说的要砍手指不像是开玩笑,后面那句更加是真的,石东篱响亮的回应已经证实,“吕不安,你等下,回去告诉韦福善,他的父亲韦望应承把他的妹妹嫁给我,尽早送来阳光城我们好早日完婚。”
赶跑戏子看戏的人回神过来,韦煞塔罗又清场一部分闲杂人等,宣召任职已结束需要各行其是回到职责去,留下三个附属王国的国王,上御石东篱,卿士玺海,都尉利德斯,都尉韦德多,维斯特港城主曲国,一如既往的微笑,“诸位大人都是西部的股肱之臣,我受命担任理事,以后都要仰靠你们鼎力扶持,所以特意挽留各位好好商量大小事宜。”停顿一下熬了两夜红丝游离的眼睛看了每一个人一眼,“所谓国之所依,民之,算了我不说文绉绉的话怕你们听不懂,简单说就是要有钱,我翻阅记录库存的账本,就是你们说的财源,所剩无几基本是空白的,钱跑那里去了诸位?”原本以为是个美差,接手之后才知道为何要将西部托付给他,韦理在政十年都是入不敷出,跳出一个火炕又跳进另一个火炕,韦煞塔罗是这样评价这次的跳槽行为。
没有人敢接话都沉默静坐,“你们不说,那好我就一个一个来问,首先是石东篱,请你告诉我,你的食邑为何一直不交税赋?”石东篱一愣没有想到第一个说的是他,懒散的目光望着对面的索尔特国王,口里不清不楚嘟哝回应,“城主大人说过不用交。”“这个可不对,账本有你的名册。”石东篱转头望去不满吼了一句,“我是不用缴纳的,你可以去问韦理城主。”
“我现在是理事,恩赐与生杀予夺之权,你要问我,以后都是,我再问你一句,你什么时候把税赋缴纳上来?”石东篱发作怒气蹦离座位,藐视韦煞塔罗不作任何话语回应,转头就要走出议事厅。
“来人,把石东篱带回来。”守卫长领着四个守卫拦住门口却没有敢触碰石东篱,“当年我浴血沙场杀敌之时你还不知在何处呢,告诉你,韦理城主对我也是客气三分,小小威风就敢对我出言不逊。”石东篱转身站定后恶狠狠抛去一句话,又转头怒喝拦截他的守卫,“你们是神族的战士,不是这个异族的走狗,滚开。”
“你敢走出这个门口我就以叛逆之罪宣召西部,想好再踏步!”欲行又止的脚步,激昂的心跳动出各种想法,第一个就是回头去杀了新老大,第二个就是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不动,第三个就是转头诅咒,第四个还是诅咒,剩下的全部都是诅咒,“还有我告诉你,石东篱,不要侮辱那些守卫,他们是和我一样,都是旧神庇护的子民。”知情者没有愣住,不知情者都愕然一声,石东篱也不例外,“胡说,旧神不会庇护你这异族的。”“现在你可以去问韦理城主了,他是我的引荐人。”韦煞塔罗微笑回应,“我看你很迷惑,你需要时间思考,我就不强迫你在这里,来人,把他送去。。。。在宫里找个房间给石东篱大人,好好看稳,不要冷落他。”
维斯特港城主曲国忐忑的心挂上喉咙,硬吞下一口口水往下压低心跳,不知觉的汗从额头顺脸颊留下,他有预感马上就会喊他的名字,果然不出所料,“曲国大人,你是不是也想走出去呢?我的耐心被石东篱磨尽,若是再有人这样做,我只能当场就宣召叛逆之罪。”“属下不敢!属下的税赋都是韦望收取的,我一直都按时缴纳的。”曲国挺立腰杆站起来拱手说道,“很好,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也如实回答,可是我问的不是这个,维斯特港造船的乌钢去那里了?”
凉飕飕的背部像是被风吹过,议事厅肋弧下的彩光琉璃只透光并不透风,自韦望死后恐惧就油然而生,特别是破城之后这个感觉就更加强烈,秘密会被窥探被洞穿,曲国想要狡辩却不敢开口,“看来你也是需要时间考虑清楚,来人,帮曲国大人另找个房间,好好看守。”
韦煞塔罗的目光转向索尔特国王,这位国王威严正坐目视前方,根本没有在意发生过的一切。“理事大人,这次我是特意过来讨回公道的,为我的子民讨回公道,从事情发生一直至今,我多次追问,韦理城主都是没有正面回应过,我想理事大人应该会为我和我的子民作主。”昂扬的声调带着责备之意,抢先说话的索尔特国王试图抢个先机。
混水摸鱼之辈真的很多,从开始的吕不安,到石东篱,再到索尔特国王,都盘算着新老大初到,势必会忍声吞气屈从,一旦落得口实他们以后就可以肆意妄为,韦煞塔罗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韦理是个本着顾及大局只是一味忍让,结果他们被爬到鼻子上想赶也赶不下来,于是趁着去国王城的机会,找个人收拾他们让自己的儿子以后不用面对,还真的以为天降喜事,都是一丘之貉没有一个好人,默想之后就要对付这帮无赖,“不知你说的何事呢,在座诸位有人愿意告诉我吗?”
利德斯腰间缠着纱布,改穿一件宽松的蓝色袍衣,缓缓把古德矿区的事情简单述说,真是一个喜欢接口的人,也是一个忠诚的人,韦煞塔罗早已知道事情经过,刚才只是循例特意问起,于是转入正题,“索尔特国王,那请问这与你不缴纳税赋有何关系?”
“大有关系,静寂山谷是王国的属国,受西部守护之人守护,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的子民也就是王国的子民死亡五百人之多,却是没有找到凶手,请问理事大人如何向我交代,我如何向我的子民对待!”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提出问题,逻辑不通的理论在于索尔特国王很有逻辑,先解决他的问题,再去讨论韦煞塔罗的问题。
“索尔特国王,你多年欠下的双头战马,我命你尽快缴纳完毕,你可以强横不理睬当然我不会以叛逆之罪宣召西部之境,我只会告诉你以后你的属国独立了,与我毫无关系,另外委屈你待在这里,什么时候收到应缴纳的双头战马你就什么时候回去你的王国,来人,又找个房间送索尔特国王去休息。”韦煞塔罗把冬宫变成一个监狱,因为这里实在太大,他一个人住不完太多房间。
“你竟敢这样对待国王,我要告去。。。。”胡子抖动气呼呼的索尔特张口回应,只是韦煞塔罗已经把从属关系关闭,他实在找不到告状的地方,守卫长第三次把人带离,韦煞塔罗每一次都对他微笑着。
京多安双角头戴接衔的金环,环边镶嵌着祖母绿玉石,刘海卷发舒松垂落耳际,杏脸深陷的眼眶忧郁的湛蓝双目,高挺的鼻梁下穿一鼻环,宽厚嘴唇,气宇轩昂魁梧身材一件合衬的叠如鱼鳞的金银缕玉衣,左右双手套丝带金环由手腕至肩,索尔特是上座,他排序而下就是韦煞塔罗下一步要找的人,自觉站起拱手行礼抖动的金银片哗哗作声,“理事大人,岩石城一定按时按量交足税赋,请明察。”
“这个我知道,京多安城主是西部之境的缴纳税赋典范,这个以后一定要多多宣传,不过我和你谈的不是这个事情,谈的是你管辖的人,我翻查刑狱史记载的档案,有一半是关于岩石城的,我知道你那里不好打理,种族之多屈指难数,有岩石族,野狼族,小野狼族,暴风族等等,又多数崇尚武力,不过还是要说,请你回去之后好好管教他们,若是他们再敢胡乱非为,京多安你就不要来冬宫了,不然我又要准备一个房间给你。”“大人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兽族一向蛮行武斗,怕是一时难改,请大人明察。”“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给你半年时间,就半年时间。”“谢理事大人宽容。”“今夜我准备筵席作为上任之喜,请你赏脸一定要出席,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你也去找个房间休息一下吧,来人,好好招待京多安大人。”
韦煞塔罗笑脸嘻嘻盯住克丽莎女王,一个漂亮的女人,只是这女子太细长,精灵族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娇嫩的四肢,娇嫩的躯干,如同是荷花骨所做成的,透明的精灵石切割成环形皇冠,额头上方突出的是两只飞舞的蝴蝶鲜花绿草做衬,瓜子脸蛋细眉凤眼标致的翘鼻樱桃嘴,“克丽莎女王!”克透明的青色抹胸围纱裙春光荡漾,丽丝对视居高临下的猥亵眼光,感觉那双眼睛就是盯着自己高傲的胸部,厌恶之气油然而生,“理事大人,我的税赋也是按时按量缴纳,不知还有何见教。”
“我听说女王还是单身一人,想为女王攀一门亲事。”哼的一声回应,“女王误会了,我不是为我向你求婚的,虽然我也想。今天在这里,难得我高兴,只要你开口说出你想要的人,我一定会帮你订亲。”
春心荡漾心头之爱长芽瞬间开花,半推半就还是直爽答应,却不料很果断的话脱口跑了出来,“理事大人,你的话当真?”“当真!”克丽莎伸出娇小的食指指指对面,“是利德斯大人吗?那边可是有两个人的。”涨红的脸羞涩点点头,利德斯剧痛的肋间经不起他突然的抖动,更加痛楚的感觉传到脑里,却是第一时间清醒发话,“理事大人,我。。。。”“利德斯大人,我没有请你说话,闭嘴!”韦煞塔罗打断插话又对着克丽莎道,“女王,我可以帮你和利德斯大人订亲,只是我有个困惑需要你解答。你是想利德斯去伊莱门做国王,还是你过来做他的夫人,实话告诉你我现在缺少不了利德斯,他不能去你那里,若是你跑了过来就不是伊莱门的女王我也没有必要送这份大礼,请你告诉我如何解决这个难题?”利德斯暗下庆幸,而克丽莎女王则真的是沉默认真思考问题,“女王,不如请你先住下,时间很多你可以好好想清楚,来人,找个女人的房间送女王去休息。”
克丽莎女王走后利德斯正要为自由争取发言,韦煞塔罗摆摆手让他闭嘴,“韦德多,你可以告诉我日光城现在的情况吗?”
韦德多站起来走到两排位置中间恭敬回应,“禀告理事大人,战场早已清理完毕,城内秩序已恢复正常,只是俘虏数量太多,还留有一个军看守日光城。”“一个军是多少人?”
五人为伍,十伍就是一连,十连就是一营共五百人,再上去就是十营为一师,十师为一军,总五万人,利德斯解释一番,“究竟有多少俘虏要动用这么多人看守?”“回禀理事大人,攻城中抵抗被杀死的守军基本是神族战士,韦望找来的野狼族雇佣兵根本没有太多抵抗,俘虏总三万余人。”韦德多回话完毕韦煞塔罗打转算盘,五万人看守三万俘虏,就是八万人的口粮,单不说这口粮的事情,吕不安那边他可是发出邀请信,不保证吕相的人马随时跑过来做客,“把那些俘虏都卖了!”惊呆住的韦德多镇静后急忙接口,“理事大人,王国已废除奴隶制度禁止买卖人口,这可是不行的。”
“混账,谁说是买卖人口,他们原先是韦望的雇佣兵,被我们俘虏就是我们的雇佣兵,现在用不上转让出去,听懂没有是转让,和卖是有区别的,你马上前往日光城处理这件事,发出通告告知有兴趣的人。”“那一个人要卖多少钱?”“不说价格,每一百人分开,让那些有意的买主上门来挑选,出价最高价者胜出。玺海大人你也一起去,帮衬出谋划策一下。”
人一个一个离开,有些是带有愤恨的,有些是带有希望的,门口的守卫转了几轮又回到职责之地,宽大的议事厅只剩下两个人,“你很想说话,这次我就让你先说。”利德斯抚着伤口强忍着痛盯住上面的暴君,胡乱非为的新老大,原先以为自己会被安抚几声就回家休养,却想不到把自己卖了出去,把自己的自由卖了出去,有气不敢生出怕是触碰伤口,一言不发冷漠对待问话。
“你不说我来说,你很生气对吧,在诅咒我对吧。既然如此我就放开说了,你少在我面前装,喜欢人家又不想承认憋在心里,不要不承认,我可是个感情专家,苍蝇们都告诉我,你喜欢说幽默笑话,这次我做的这门亲事如何,和你的幽默笑话比起不相上下吧,听完应该笑一下。说正经的,我奉劝你不要找借口阻拦这门亲事,待女王考虑清楚你们就成亲,是马上。”韦煞塔罗从城主座走下阶梯,边走边说根本没有理会利德斯的眼神。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利德斯强忍着痛问出一句,“为什么?不为什么,为你好。韦理在的时候顾忌你们成婚会影响他在西部的力量,现在他走了就是我说了算,我不会顾忌这些的。”韦煞塔罗在利德斯前站好,对着他又说道,“如果我没有猜测错的话,韦理嘱咐过你看稳我,你是他留下的钉子,我坦然直白就是让你明白,我不会顾忌你的存在,而是为了你好,希望你在做钉子的同时,不要忘记也是我的臣属要鼎力相助我。”
“我算明白你的意思,但难道一定要成婚吗?”“好了,不要欺骗自己,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怎么能勉强你呢,今晚的宴席你不用出席好好休息,尽快把伤养好我还有很多事要仰靠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