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美娟放下郑理的电话后,就又把郑理因为李皓对园里的要求跟在坐的各位同事们讲了。这之前,只有裴美娟跟闻喜知道。赵怡马上接话先用怀疑的口气说:
“肯定是李皓跟伊斌爸爸一样,想来讹咱们一下。他自己不好说,故意让他女朋友来说的。”
“李皓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闻喜苦笑着否定了赵怡的说法。裴美娟想了一下也将目光投向闻喜说:
“闻喜,你尽快找机会试探一下李皓的口气。或是不试探他的口气。就明着跟他说,他女朋友今天找咱们的事。看他咋处理。然后,咱们再说下一步他女朋友真要再电话来,咱们咋回话。”
闻喜犹豫着点了点头。她没好意思跟裴美娟说,内心深处,她不想染指这件事。但眼下她坐在助理这个位置上,她清楚也别无选择。
寇阳快步离开卧室来到厕所,眼睛在便池扫了一遍,发现了梅杨宇一扔掉的高杨鑫东的袜子。还好,袜子还没被定时冲洗池子的自来水冲走。
寇阳没有一点脏的概念。他赶紧过去弯下身子伸出胳膊用手从便池里捞出高杨鑫东的袜子。然后,拿到平时他们专门洗拖布的水池边,拿起肥皂很快将袜子洗干净并冲刚好过来看究竟的修燕说:
“修老师,咱们这儿有电吹风没有?得赶紧吹干让孩子穿上,孩子光着脚不穿袜子会感冒的。”
寇阳老婆在电脑上搜的育儿保典——再热的天,带孩子都要把孩子的脚心护上。日常,初当爸爸的寇阳已经牢记心中。修燕马上接话说:
“感冒活该。少来一个咱少看一个。都不来才好呢。咱省心。”
“不可能都不来。你先帮我拿一下电吹风我先吹吹。”
“我还没问你呢。这袜子你在哪儿找到的?”
“便池里”
“扔了去扔了去。你咋也这么恶心。从厕所里捞东西。”
修燕迅速后退了一步,满脸厌恶一手捂着嘴,一手冲寇阳直摆着说。寇阳不以为然地极力辩解说:
“没沾上一点屎。你闻你闻,我都洗干净了,没有一点味儿。”
“拿走拿走。”
“修老师,孩子不穿袜子光脚会感冒的。”
“感冒了也是他自找的。”
“那要实在不行,你给家长打个电话,让他们尽快给赔一双行不?”
“赔啥赔?不用。”
“把小朋友的袜子扔到厕所里是不对的。一会儿孩子起来我还要说他。”
“你别多事了。要是放在别的孩子身上,非让给赔一双不可。梅杨宇一就算了,他给我们争了不少光。她妈妈也给我们班帮了不少忙。算了吧。柜子里有备用的袜子,一会儿他醒了你再给高杨鑫东随便找一双穿上就行了。”
修燕懒得再跟寇阳罗嗦,直接给出了解决的办法。寇阳这会儿才知道,每个班都有备用的衣服,鞋袜等。这些东西多数都是家长多带后来不要的。升班的也没人再要。多年积累,每个班就啥都有了。
“那高杨鑫东家长要问起他娃的袜子咱们咋说?”
寇阳找来袜子,本来想给高杨鑫东套到脚上,但看到孩子已经睡着怕弄醒他,便过去找来一个干毛巾盖住他的脚。从头到尾,修燕也没再多说什么。反正也不让她动手。但在心里,她还是反感寇阳的多事。
寇阳不放心地又跟着修燕问:
“修老师,那万一这孩子的家长问这袜子不是他孩子的我咋说?”
修燕烦了。她知道寇阳是想跟她统一口径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但她受不了寇阳这种男人的不知趣和罗嗦。她脸一沉,接着寇阳的话说:
“他娃笨的要命,他家长还有啥资格问?每次背儿歌都是他娃拖我们班的后腿。你看他妈那邋遢样子。我跟她说了多少次了。她耳朵就跟聋了一样。”
修燕话音未落。夏辉顺拿着高杨鑫东的鞋过来,冲修燕说:
“修老师,你闻闻,一点都不臭。我闻了好几遍了。真得不臭。”
“拿开拿开。”‘
修燕连连躲闪着说。夏辉顺很认真地说:
“修老师,这种事还真的不能马虎。看来梅杨宇一是冤枉了高杨鑫东。叫我去挨个闻闻看到底是谁的鞋子袜子臭。下午接娃跟他家长打个招呼,明天必须换掉。”
“闲着也是闲着。我帮你一块闻,两个闻得快。”
寇阳跟着夏辉顺走进卧室。修燕没好气冲他俩的背影小声嘟囔了一句:
“有病。吃饱了撑得没事找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寇阳跟夏辉顺压根就不知道此刻修燕对他们还有不满。他们只管干自己想干要干的事。
小三班的卧室里,两个大男人弯着腰撅着屁股俯下身,一个个挨个闻着熟睡中孩子们的小脚丫。
午睡完起床后是孩子们吃午点的时间。东方第一幼儿园关于孩子们就餐有严格的规定,每天早中晚三顿饭之外,上午跟下午中间各加一顿午点。午点多是时令的水果或酸奶或小点心或核桃杏仁儿等坚果类的东西。
吃完午点,韩笑,陈秀丽带着中二班的孩子们来到操场进行户外活动。韩笑刚出门,就看见陈微儿安素玉也带着实验班实班的孩子们来操场做户外活动。
韩笑让陈秀丽看着孩子们去玩大型游乐设备。她则走近陈微儿。本来准备跟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当小鸡头的陈微儿,将小鸡头的位置交给安素玉后,自己跟韩笑在操场一边站定。韩笑忍不住小声问:
“微儿。这五个男的你看上那一个了,你跟我说一声,你比我有优势。你先挑。挑剩下的归我。省得我白追。”
韩笑所说的优势陈微儿明白是说她是研究生毕业,而韩笑才是大专。
“不是五个,是三个。我听说寇阳结过婚都有娃了。好像我听说李皓也有女朋友。”
“结婚能离婚,有女朋友更能吹了。”
“把简单的事情往复杂里弄——咱又不是嫁不出去。咱别干那事。”
“行,那就把他俩拍死。剩下的你赶紧挑一个。”
陈微儿私下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如果能选择,她除了因为夏辉顺父母是农民不选之外;除了幸一长得太帅让人不放心不选之外;第一首选是李皓,第二是金剑龙,第三是寇阳。但是,李皓有女朋友,寇阳已婚。唯一能选择的实际上只有金剑龙。但是,优秀的金剑龙能不能看上她,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到是韩笑,她认为,韩笑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又才二十岁出头。无论哪个男的都不可能逃不出她的手心。
“哎呀。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不想白追。”
韩笑没等陈微儿开口又抢白着说。陈微儿不由解释说:
“就你这条儿,园里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得上。”
“啥呀。现在别说女的势利,男的也一样。找个学历高的就是比学历低的挣得多。男的也都想少奋斗几年轻松过日子。条儿好也不能当饭吃。”
“啥呀,那是没本事的男的。有本事的男的,还是想找条儿好的。我前两天才看了一条微博。上面说,现在是张开大腿比张开怀抱更容易的年代。我后来想,从古到今,从中到外,历来男的都好色。并不是现在才是这样。”
“要不我说现在男的也会算计的很。跟女的上床就找年轻漂亮条儿好的。到真结婚找对象了。标准就完全变了。要不你看社会上哪个买身的**呀啥得,哪个有好下场?”
“这到是。”
“我跟你说我的真实想法吧。我第一看上的是幸一。第二看上的是金剑龙。要是他俩中间的任何一个人能看上我就好了。不过,我也有自知之明。我文凭太低,人家肯定看不上我。”
“学历也代表不了能力。”
“那咋我看上的人都是嫌我学历低?”
“我学历高不照样没有男朋友?”
“那你是不想找。要想找早都找了。”
“不是我,大多没找对象的女的都是这样。看上的人家不愿意,人家愿意的又没看上。”
“嗯。就是。现在你就说你追谁我不追了。”
“你想追谁就追谁。别管别人。主要是管也管不了。”
“那我就先追幸一。”
“他要是分到我们班,我就给你帮忙。”
“真的?”
“嗯。”
“也是。你看不上他们也有道理。李皓,金剑龙都比幸一有前途。我管他的。我就是第一喜欢幸一。我不骗你。我想着他要爱我。他不挣一分钱我倒贴我都心甘情愿。不过,我要是追不上他我就改追别的。”
“应该差不多吧。”
“谢谢。你要有啥事需要我帮忙也尽管说。”
陈微儿笑着认真地冲韩笑点了一下头。
同样是四岁左右的孩子,生在不同的家庭接受的教育不同。同样的事情处理起来表现的结果跟过程还是有很大差异的。在夸奖声中生长着的梅杨宇一,他妈来接他一出小三班的门,他就伤心加委屈地大哭了起来。
“咋了咋了?”
梅杨宇一妈妈忙将儿子拉到门口一侧站定问道。梅杨宇一妈妈,三十岁左右。中等个子,一言一行都表现出很强势的样子。她,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办公用品公司找了一份工作。但结婚一生孩子就没再出去工作过。她跟老公商量她要在家专心教育孩子。她认定,现代社会,把孩子教育好了,就等于挣大钱了。她若从小跟着抓孩子的学习,孩子学习就会好。学习好就不用上补习班;成绩拨尖上名校就不用再交赞助费。幼升小,小升初,中考,大学,硕士,博士,出国。一路算下来,可能百万千万都省了。她在哪家打工也不可能挣到这个数字的钱。他老公也认同她的观念。当然也就同意了。她老公经营着一家打印店。夫妻俩恩爱有加。他们三口跟公婆一块过日子。公婆包揽了所有家务事。所以,她自然就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教育梅杨宇一身上。
“妈妈,高杨鑫东把我的文具盒给踩扁了。妈妈。”
梅杨宇一一把鼻涕一把泪水地边哭边给他妈妈告状说。梅杨宇一妈妈忙问:
“老师知道不?”
“知道。“
“那老师咋说?”
“修老师拿尺子打他手了。打疼了,他也哭了。”
“那——老师说让他赔你文具盒没有?”
“没。没说。妈妈,我要我的小鸟文具盒。我要我的小鸟文具盒。妈妈。”
“哦,那是这,咱们在这儿等一下,等高杨鑫东妈妈出来,妈妈跟她说说。”
“高杨鑫东接走了。妈妈,我要我的小鸟文具盒”
“哦,那,那——咱们也在这儿等一下,等接完孩子妈妈带你找老师。你放心,妈妈一定让他给你赔。”
极度委屈的梅杨宇一接过她妈递上的纸巾边擦眼泪边重重地点着头。
修燕早就已经透过小三班的门内往外看,看见了在门外领着儿子等待着的梅杨宇一妈妈。修燕知道梅杨宇一妈妈一定是想要她为她撑腰做主。但是,孩子之间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一天多了去了。作为老师,要在这上面费功夫,那干不了几天腰腿都得累折了。但修燕也不想得罪梅杨宇一妈妈,毕竟平时无业的梅杨宇一妈妈作为他们班家长委员会的人,帮班里干了许多别的家长没干的工作。而且,平时梅杨宇一每天给孩子们讲故事也给她腾出了许多时间。这在别的班是没有的。于是,她跟何玲夏辉顺他们讲,裴美娟急着找她。之后,她出门对匆匆对梅杨宇一妈妈也是这样说的。
高杨鑫东妈妈接完儿子就拉着他匆匆向门口走,边走边催促着说:
“快点,快点,妈妈把你送到姥姥家还得去单位。”
高杨鑫东妈妈三十五岁,戴一幅黑边眼镜,似乎除了重要的节假日外,常年都穿着工作服。她是公司的冶金师。这职业放在过去,一般女人干得很少。但现在干这一行的女人并不比男人少。
高杨鑫东边走边跟他妈妈开着条件说:
“妈妈,你给我买个乐高。”
“都买了多少了,不行。要买你再提点别的。”
“别的我不要,我就要乐高。”
“哟,儿子,你把谁的袜了穿错了?”
高杨鑫东妈妈突然止步问。高杨鑫东这才突然想到睡午觉时发生的事。于是,他生气地马上告状说:
“妈妈,梅杨宇一把我的袜子扔到厕所里去了。”
“为啥?”
“我把他的小鸟文具盒踩坏了。”
“为啥踩?”
“妈妈,他骂我是笨蛋。不认识字。”
“你是妈妈最聪明的宝贝,怎么可能是笨蛋呢。不过,妈妈不管人家骂你啥,你踩坏人家的文具盒是不对的。按说,咱应该给人家赔,可他把你的袜子也扔了,那双方都有错,那咱也别让人家赔了。这事就算了。快走了。”
“那好吧。”
高杨鑫东边答应着边小跑着跟在妈妈的身后向前跑去。
十分钟之内,小三班的孩子们全部都接完了。站在门口跟家长们交给孩子的夏辉顺跟寇阳准备离开门口时,站在一侧的梅杨宇一妈妈这才赶紧拉着梅杨宇一走过去。
“两位老师,请等一下。”
“哦,是你。聪明的孩子。”
寇阳赞叹地摸着梅杨宇一的头说。梅杨宇一妈妈很生气地说:
“听我们孩子说,我们宇一的文具盒今天中午睡觉的时候被高杨鑫东给踩扁了。这事你们知道不?”
“是,是。我们当时都在场。我们已经批评过那个孩子了。并让那个孩子跟你娃说对不起了。”
夏辉顺忙冲梅杨宇一妈妈解释说。梅杨宇一妈妈显然不满夏辉顺没当回事的口气。
“道歉有啥用?这明摆着是欺负我孩子。”
夏辉顺马上很认真地纠正说:
“这么大的孩子,请你尽量别用欺负这个词。”
梅杨宇一妈妈情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
“那你说不是欺负是啥?高杨鑫东在你们班学习是最差的,调皮捣蛋也是出了名的,你才来,你不知道,不信你去问修老师他们。我孩子要多听话有多听话,要多懂事有多懂事,我跟你讲,凡是见了的人,没有不喜欢我孩子的。我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动手打过人没骂过人。
“你娃要真像你说的这样。那你听我一句劝。你明天就带娃去医院检查一下。”
夏辉顺还是很认真地说。梅杨宇一妈妈不由提高嗓音喊起来:
“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这么大的孩子,脑子还没长全。你硬要他像成年人一样有理智做啥事都滴水不漏,那就是不可能的。而且,我可以负责的讲,你孩子说那孩子笨蛋时,我就在场。”
“高杨鑫东家长给你送了多少礼?你咋能向人不向理呢?”
“别说是人家没送,就是送我也不会要一分钱的。我跟你讲,正因为我向理不向人才这样说。”
“你啥老师吗?没见过你这样说话的。就你这样,连普通话都说不清,还咋能把孩子教育好?我跟你讲你就不佩当老师。”
气急败坏的梅杨宇一妈妈口不择言地继续冲夏辉顺喊叫着。夏辉顺也没客气,一指门外说:
“我们园长办公室的大门现在肯定是开着。你去投诉我,随便去。”
“那你等着。”
梅杨宇一妈妈拉起儿子就走。寇阳忙跟过去拦在梅杨宇一妈妈跟前劝道:
“这位家长,你别激动,你跟我讲。”
梅杨宇一妈妈连理都没理寇阳,径直绕过寇阳离去。
寇阳忙催促着夏辉顺说:
“你赶紧去跟园长解释去,别实习期不合格把你辞退了。”
夏辉顺一急,完全用方言回敬寇阳说:
“园长要为这说我不行。她再要我我还不要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