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上午一上班,蔡打扫过卫生,坐在电脑前,刚要打开电脑,手机响了起来,蔡忙忙接听,“你好!”。
“你好,蔡先生吗?”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甜美的南方女性特有的声音,“你发来的邮件我们看了,你写的关于教育培训负责人工作设想,写得很好。”蔡鸿雨立即表示,“谢谢!”那女的接着说:“这样,我们部长想见见您,和您当面谈谈,您看,下个星期四可以吗?上午下午都行。”
蔡鸿雨自然满口答应。挂掉电话,蔡想,既然要自己去当面谈谈,那就有个八九不离十,这样,自己外出打工的希望应该是有了。这一谈,如果能当场确定下来,自己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当然,离开这里并不难,自己走后,俞总不愁招不到人。再说,这段时间来,俞总对自己的工作虽说大体认可,却不是太满意,这不能怪俞总,要怪只能怪自己。俞总需要一个能长时间和他在一起的人,不仅星期天,节假日要上班,而且中午要陪他在公司吃饭,吃饭时,最好还得喝点酒,酒不用好,好的喝着影响不好,也浪费钱。说实话,俞总是个比较节俭的人,不该花的钱,绝对不花,算得上一个清官了。俞总可以从早到晚一直呆在办公室里,可以从早到晚不休息,甚至晚上十点钟也可以不离开办公室,但蔡鸿雨不行,他不能这样跟着俞总,一是这样跟着俞总一点好处没有,除了吃点喝点,尤其是喝那不想喝的酒,别的啥也落不到。
二是在公司里天天做事情,人忙得要死,工资却少得可怜。一家人要生活,上有老,下有小,就指望着蔡鸿雨挣钱养家,拿这点工资,常常要喝自己不想喝的酒,蔡鸿雨早就没有了这个激情。
其实,蔡鸿雨虽然不知以后做什么好,对未来有些茫然,却也在为未来做着准备,在工作之余,他常挤时间学习,读书。离开职校后,蔡鸿雨就有了危机感,进了收储公司,危机感一直有,近来,因工资事危机感在逐渐加大。他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只是苦无出路,才不得不敷衍着俞总。
三是俞总一直认为,蔡鸿雨是下岗后,在走头无路的情况下,被俞总招聘来的,既然俞总给了他一条生路,蔡自然要对俞总感恩戴德,俞总想把蔡培养成一个和他一样的工作狂,蔡却对俞总越来越失望,失望而不敢有所怨,心里的纠结可想而知。衣食尚且无着,哪有心思跟着俞总吃喝,俞总这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蔡不想做这样的马儿。
蔡跟俞总请了假,编了个瞎话,说老家又有事。蔡登上了往南的列车。秋冬时节,草木摇落,风凉如水,冬天的脚步在临近。火车站候车室里,人满满的。上了车,费好大劲才找到自己的座位。车箱里,几乎没有了空位,蔡不明白,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好几年才坐一次火车,怎么就遇到这么多人,到底是改革开放了,人员流动性大了。自己是没有办法才出来找工作的,不知这车厢里有多少乘客和自己一样,是在家里混不下去了,才出来找工作的。也许,他们中还有不少是在家里很好,却不满足现状,想出来多挣些钱吧。在职校当校长时,蔡鸿雨一次到南方出差的机会也没有,却也知道,南方民企发展较快,尤其江浙一带,民营经济发达。蔡每每回老家时,感觉得到,一百多口人的一个村庄,外出打工的占了五分之三,原先,外出的大多是年轻人,最近几年,中年人也大量外出了,留在家里的,是老的老,小的小,家家如此。那个时候回到老家,蔡总有一种优越感,觉得,外出打工的,那叫农民工,往往三五成群,提着蛇皮口袋,背着编织带盛着的被袱行礼,远远一看就是农民工。如今,自己即将步入打工行列,和广大的打工大军一道,成为离乡背井,抛妻别子的打工一族。三年河东转河西,原来,自己还是国家干部,正值青壮之年,前途未可限量,转瞬之间,自己啥也不是,只得混入打工洪流,淹没在人海之中。原来,在这个春潮涌动的时代,自己的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手里,总是被动地亦步亦趋,被时代推着赶着。自己曾想主动来着,然而,那曾是一闪念的事,从来没有主动过一次,从来没想着站在时代前头,做一个敢于先吃螃蟹的人。
南方的水乡对蔡鸿雨来说是新鲜的,南方的城市对蔡鸿雨来说,同样新鲜。这是不大的一个县级市,火车站前的马路并不宽阔,却异常干净,马路两旁的绿化很是好看,车多,人多,人们匆匆而行,小跑一样,与内地县城街上的氛围,明显不同。举目望去,这里全是陌生的面孔,蔡鸿雨一个也不认识。走在路旁的人行道上,不时与来往的人流擦肩而过,有正在打手机的,有背着大包小包急急赶路的,有高声说着话的,也有东张西望,不知往哪里去好的。
混入这人流中,走在这现代化城市大街上,蔡鸿雨有些茫然,也有些悲哀。自从把外出打工念头说给老婆听后,老婆心里就一直有些忐忑,既对眼前生活的艰难心生不满,又对丈夫这个年纪出去打工有些不忍,毕竟是一起过了近二十年的夫妻,尽管其中有争吵,有不快,有愤恨,有仇视,但也有快乐时光,有美好甜蜜时刻,风风雨雨过到今天,前嫌和仇恨都过去了,夫妻一场,实属不易,该互谅互让,互敬互爱才是;夫妻是前世修来的冤家,现在,已是谁也离不开谁了,何况,家里还有这么个好女儿,女儿才是这个家真正的未来,有了女儿这个宝贝疙瘩,这个家就有过头,未来就充满着希望和快乐。前一天晚上,一家围着饭桌吃饭,谈起蔡出来找工作的事,逄玉玲有些暗然,有些伤感,说着说着,不觉掉下泪来。女儿看着妈妈这样,心里也不好受,陪着妈妈,泪眼盈盈。蔡也想过,若能在家里做个生意,开个小店什么的,也可以不出去,毕竟,蔡的很多同学同事,尤其像他这个年龄的,大多数都在家里,没有出去。逄玉玲也想过,在家做生意,租个门面,开个店,或者让蔡鸿雨就近找个事做,可想来想去,都觉得,开门店,做生意,不是这家人的强项,他们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蔡鸿雨原所在职校后勤主任,下岗后在县城开了一家手擀面店,生意很好,但蔡做不了。蔡这样的人,说没有本事,还有点学问,说在哪个方面十分突出,也谈不上,既不能像一般下岗职工那样,上街做生意,又不能像那些有特殊技能的人那样,在当地就能找到工作。蔡鸿雨的校友,好朋友,面粉厂副厂长梁结吾,离开县面粉厂后,立马到本地一家私营面粉厂做技术兼生产厂长,工资翻了好几倍,比在县面粉厂待遇强多了。蔡鸿雨思之再三,就凭他现在做办公室主任,以前又做过职工教育工作的人,在当地很难找到事情做,走出去,到南方民营经济发达的地方去,也许是一条出路。
蔡鸿雨见了那集团人力资源部长,那部长也是国企下岗职工,比蔡鸿雨年龄稍大,两人一交谈就十分投机,说是面试,其实,也就是与部长啦了一个多小时的呱儿。填写应聘表格时,表格上有一栏“月薪要求”,蔡想了想,填个1600元,觉得在粮食收储公司拿300,在这里要高一些,拿个1600就可以养家了。后来,集团还是根据蔡鸿雨的应聘的工作岗位与工作职责,按照集团薪酬管理制度规定,给了蔡鸿雨2500元的工资,这让蔡很是高兴。
坐在返回老家的列车上,蔡鸿雨有些悲喜交加的感觉,原来,这个年纪的人,出去打工,还是可以找到工作岗位的,只是不知可以做多长时间,毕竟,离五十岁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到了五十,也许还得回来,那是多年以后的事了。眼前回到家里,先和公司告别,准确地讲,主要是和俞晟昊总经理告别,毕竟,自己在下岗后,是俞总经理招用了自己,虽然,能领到手的工资是那样地少,但总比没有强。如今,自己在这个收储公司实在待不下去了,一个大男人,养家糊口是最现实不过的事情了,这点做不到,实在有愧。
也许,蔡鸿雨想,自己到南方打工后,这个家会好起来的,女儿上大学,学费也就不愁了,也可以为年迈的父母多尽一份孝心了。总之,今天比昨天要好,相信,明天比今天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