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王若云一别两个星期了,是不是要感谢一下王若云的款待呢,应该感谢一下人家。同时,也是主要的,是向王若云报告一下粮食局对商成新后事的处理结果,那就写一封信好了。晚上,呆在宿舍里,蔡鸿雨摊开信纸,提笔在手,与王若云分别的情景如在眼前……。
蔡鸿雨把王若云送到家,一家人对蔡鸿雨都非常客气,王若云母亲做了好几个菜,有晕有素,十分可口,这让蔡鸿雨大饱口福。在粮食局食堂吃不到这样的饭菜,从来没吃过一次,今天吃着这顿好饭好菜,感慨万千,蔡想,还是家里做的菜饭好呀,还是家里好呀,看人家王若云,在家门口上班,就是不一样,看家守舍的人哪里知道一个人在外漂泊的滋味,永远不会知道,事非经过不知难。
为了让蔡鸿雨吃饭不至于拘束,王若云爸妈都没有上桌,都没有做陪客,仅让王若云一人陪着蔡鸿雨,这让蔡鸿雨很觉过意不去,也很不好意思。不过,第一次到王若云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对王若云说:“怎么就咱两个吃饭的,大爷大娘呢,怎么不一起吃饭?”“我们先吃,没关系,他们怕你受拘束,你就好好吃吧。”蔡想,主人怎么安排,客人就怎么听着好了,客随主便。
晚上,睡在哪里,也不需蔡鸿雨费心了,在吃晚饭时,王若云就给他安排好了,到她单位宿舍住一夜。王若云上班单位就在县城,单位还是给了她一间宿舍。晚饭后,他们一道骑着王若云新买的自行车,去王若云单位,一路上,华灯初上,人来人往,一开始,他们推着自行车,走着。街道对蔡鸿雨来说是陌生的,对王若云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路上,有王若云认识的人,王与之打个招呼,打过招呼后,对方的视线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朝向蔡鸿雨,看了一眼,又看一眼,蔡有点不好意思。这样一连遇着几位。蔡说:“还是我带你,骑车走吧,走着走你熟人多,我跟着,人家都看我,有点不好意思。”王若云笑笑,没说什么,却也有同感,于是,蔡鸿雨骑上自行车,王若云跳上后座,一路西行。柏油路面,平坦而又宽阔,路灯明亮,加上王若云体轻如燕,蔡鸿雨一点也不觉得累,轻轻松松,仿佛这自行车有助力似的,在王若云的指挥下,穿过大街小巷,一会儿就到了她的单位。王若云的工作单位就在县面粉厂旁边,蔡对这个面粉厂十分熟悉,蔡鸿雨在这里实习过两个多月,那是蔡鸿雨在粮校上学的最后一个学期,实习结束不久,就毕业了,就分配到了那个淮岸小城。没想到,今天又来到了自己实习的地方。当初,蔡天真地以为,毕业后可以回到本县,可以分配到这里上班,没想到,事与愿违,自己没与班主任沟通,班主任自然不会主动来找自己,如是,只好由学校随意分配了。
王若云的宿舍不大,有十个平方的样子,严格讲是半间宿舍,即一大间平房的一半,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床是单位配的,是单人小铁床,桌子和椅子也是单位配的,床上有蚊帐;房间里还有盆架,有煤油炉和炊具,比蔡鸿雨宿舍的设备多了些,也干净整洁了许多。王若云进屋后,就忙着烧水,她点上煤油炉,拿起水舀子,把小红桶里不多的水一舀一舀地添加到钢精锅里。水在加热的同时,王若云拿出一个新毛巾,说“用这个毛巾洗脸。”又在旁边拿来一个半旧的毛巾,说“用这个毛巾擦脚。”停了一会儿,王若云不好意思地说,“这里离厕所有点远,在西南角,那里晚上没灯,晚上不用出去,床下有小解的用的那个,”王若云用手指了指床下个白色的痰盂,没再说什么,蔡鸿雨脸一红,会意,也没再说什么。忙完了这一切,王若云说,我这里书不多,只有几本杂志。王的意思是睡觉前蔡可以看看这些杂志,以待困意来袭。看看事情交待得差不多了,水也烧开,灌到暖水瓶里了,蔡鸿雨说:“麻烦你了。”王若云笑笑说:“不麻烦,这里条件差,你只能将就了。”“哈,你客气,已经很不错了,”蔡说,“我明天早上起来就走了,顺便回家一下,在家过一夜,后天上午回局里上班。”王若云客气地说:“在这玩玩吧,不用这么急着回去吧?”“不了,这几天你也累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我就不打扰你了。有时间,再来看你。”蔡说“再来看你”这话时,发现王若云头低着,脸红红的,有笑意,却不知王若云心里是个什么想法。蔡觉得王若云对这四个字没有反感。过了一会儿,王说:“明天我来送你。”“不用了,真的不用,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坐很早的班车回家。钥匙你拿去吧,我明天走后会把门带上,你一定不要来送我。”王说:“我明天要上班了,请了好几天假了,得上班了。”蔡没有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怕天晚了王若云回家不方便,说,“天有点晚了,我把你送回去吧?”王若云不愿意蔡送,说“一路都是灯,我自己可以回去,不用送。”这让蔡很是过意不去。王走时,蔡把她送到大门口,又从大门口送到公路边,在王若云的一再要求下,蔡鸿雨只得止步。看着王若云骑上自行车,渐渐远去,蔡却一时不想转头,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王若云离去,沉思良久,这个瘦瘦的女子,这一个多星期来承受的苦痛太多了,相恋的爱人突然离世,又是以那种方式而去,连最后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商成新是王若云的初恋,这个和自己一样,初中毕业就去上中专的女孩,初中毕业时也只有十六岁,如今,初恋情人撒手而去,留给这女孩的是无尽的思念和回想。一个多好的女孩,沉稳,文静,温顺,有情有义,只是那颗受伤的心不知何时可以复元,除了家人,谁有资格来抚慰她那脆弱的心?下一个与她相恋的人,能是谁呢?这样的女孩值得呵护,是可以倾心呵护的。
蔡鸿雨拿王若云和万婉比,觉得,她俩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万婉强悍多了,凡事自己说了算,意气用事,敢做敢为,善于表现自己,穿着时尚,健康而活泼,充满朝气,女性气息十足,而又无所顾及。蔡想,朋友应该是万婉这样的,而爱人应该是王若云这样的,两人性格迥异,却都和自己有着某种距离,近不得,远不舍,远远近近,有些遗憾,又有些伤感,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绝对没有的情愫,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苍凉,无奈,又怎能用一个愁字了断?
蔡鸿雨把信写好后,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本来,他想,写一页信纸就足够了,没想到,这一写,就写了这么多,足足三页信纸,不知王若云看后会是什么感受。第二天一早,蔡鸿雨急急把信发了出去。写出的信,就如同发表的作品,一旦寄出,就由别人评判去了,自己只能等待着,等待着被审视被评说了。这下,自己是在接受王若云评判了。假如王若云不回信,这一切也就过去了。假如王若云回信,她又会说些什么呢?期待是焦急的,有时有一种灼烧感,同时又是美好的,可以猜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