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活着就要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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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不幸的事情有时会伴随着高兴和快乐而来。正当商成新充满热情地出差在外,大家都没有觉得会出事时,却偏偏出了大事。

八月初的一天晚上,人们吃过晚饭不久,当时,储运股的冯西怀副股长和几位同事正在办公室里打麻将。夏天,天热,晚上呆在办公室里,有电扇,打个麻将,是再好不过了。一阵电话铃响,正在看麻将的一职工随手接起电话,总机说有长途,请接听。这职工有些不耐烦,稍等片刻,对方开始讲话。电话是杭州铁路方打来的,声音有些急促,杭州铁路方打来的电话说,商成新在杭州上火车时,由于没有走天桥,直接翻越铁路登站台,没有看到从拐弯处急驶而来的货运列车,仓促间,被列车撞上,卷入车底,列车紧急制动,还是跑出一百米左右才停下,此时的小商,已经不成样子,当场死亡。杭州铁路方要商成新所在单位马上派人去杭州,处理善后。接电话的职工觉得事情重大,马上把电话递给冯西怀。冯西怀问了些情况,说知道了,就放下了电话。

冯西怀副股长回到麻将桌前,仍然接着打麻将,只是把杭州打来的电话内容向在座的和围观的同事一说,麻将仍在继续。储运股在一楼,小商被火车轧死的消息却在看麻将的人中传播着,时间不长,粮食局后院已有不少职工知道了这一消息。这是一个十分不幸的消息,一个二十多岁,充满工作热情,有着雄心壮志的小伙子,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粮食局,永远离开了他无限眷恋的储运股。对粮食局来说,这是一个不幸的夜晚,不知商成新家在农村,年迈的父母怎么接受得了儿子不幸遇难的这个事实。就在这个晚上,让人气愤的是,接到这个电话的冯西怀,一个有儿有女的冯副股长,怎么还有心继续打着他的麻将。

蔡鸿雨听到小商身亡的消息,是粮食局华副局长爱人告诉他的。当时已是晚上九时多。蔡就要睡觉了,听得一楼大厅有不少人说话,声音较大,想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在下到二楼到一楼的楼梯拐弯处,蔡看到华副局长夫人。华副局长夫人是个热心人,体胖心宽,对粮食局的外地职工,比较关心。可能她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蔡鸿雨,华副局长夫人知道,蔡与商都是外地人,是粮校学生,校友。

华副局长夫人没等小蔡从二楼楼梯上下来,就说,小商出事了,被火车轧死了。怕小蔡没明白,华副局长夫人加上一句,“在杭州火车站里。”

小蔡大惊,忙问:“可是的?真的吗?”一只脚差点踏空了楼梯,险些摔在楼梯上。华副局长夫人忙说:“我的小乖乖,你慢点呀。”

蔡鸿雨下到一楼大厅,此时,好像有人在骂,骂人的是粮食局看大门的张老头,粮食局一下属单位的退休职工,被粮食局聘来看大门的。只听他骂道:“他妈妈的,人都死了,还有心打麻将,还有一点人心没有!”这个时候,小蔡才听说,原来,冯西怀接过杭州火车站打来的关于小商死亡消息的电话后,因麻将还有一将未打了,又接着打了下去,冯西怀并没因为商成新的死亡而终止这每晚必玩的娱乐节目。

小商的事成了粮食局的头等大事,粮食局为小商设了灵堂,灵堂是郝春木、张厚忠、蔡鸿雨几个为主布置的,就设在三楼大会议室。北墙中间悬挂着小商同志遗像,遗像上方条幅,白纸黑字:沉痛掉念商成新同志;两边竖幅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革命精神尤可敬。横幅和两边竖幅均是商成新的上届校友张厚忠毛笔书写。追悼会那天,北墙上方贴着“商成新同志追悼大会”九个大字。商成新同志父母,哥哥与妹妹,还有一位就是商成新同志的准夫人王若云,也来参加了商成新同志的追悼会。追悼会上,最让人痛心的是商成新的父母,一对老人,几近哭干了眼泪,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唯一跨出农门,吃上国家商品粮的儿子,会这么早离开人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人不忍看的,是商成新的准夫人,也是泪人一般,还搀扶着商的几乎无法站立的老母亲。

粮食局职工和商的校友都没有想到的是,商恋爱着的对象能来参加追悼会,有人说,她不该来,毕竟没有结婚,有人说这小王有良心,是个好女孩。也正是这个追悼会,让粮食局及下属单位的许多职工认识了商的女朋友,一位有良心的女朋友。

追悼会由粮食局秘书股长欧飞虎主持,储运股杨向宦股长致悼词,蔡鸿雨作为商成新的生前好友发言。蔡鸿雨在发言中回顾了与商成新交往的短暂时光,对商成新的音容笑貌进行了简要概括,对失去这么一位校友和同事,感到无比悲痛,决心化悲痛为力量,以商成新为榜样,努力工作,把自己的青春和汗水奉献给淮东县粮食事业。蔡鸿雨边念稿子边哭诉着,满眼泪水,止也不止不住,擦也擦不去,只得任它流淌。

商成新同志遗体由杭州方面火化,追悼会后,粮食局车队派出一辆带挂解放车,载着商成新的骨灰,在苗运来、赵林与梁结吾三位同学护送下,到商成新的老家安葬。

王若云没有去商成新老家,一者交通不便,二来,她也实在尽到了责任,此后,王若云与商成新也就天各一方,王若云永远也不会知道商成新的坟地在哪里了。

按照粮食局的安排,蔡鸿雨的主要任务是陪同看护商的对象王若云,确保不发生意外。在粮校时,蔡对王若云是熟悉的,因为他们是老乡,是一个县的,只不过,王是县城人,蔡是农村人。商的骨灰运回老家安葬的第二天,蔡鸿雨护送王若云回家,也即蔡与王共同的那个县,那个县城。没有直达他们那个县城的长途客车,那种用帆布接起来中间带转盘的长途客车也只跑地区,不到那个县城。蔡与王商议,他们先坐客车到市里,然后再乘火车去老家,老家的县城通火车,比这个淮边小县交通似乎方便些。

这个时候出差,天虽热,但不年不节,也就不怎么挤。几个小时的车程,到了市里,这正是他们上粮校的所在城市。这座城市有点破旧,他们上学时常常光顾的百货大楼,仅两层,依然在忙碌着,那里的营业员,他们都面熟,只是营业员认不得他们。粮校离火车站很近,去年这个时候,他们才从这个学校离开不久,今年,同出校门的一个年轻的生命就逝去了,人生无常,黄泉路上无老少。记得他们在校学习时,财会专业一个班到南方实习,实习间歇,几位学生因天热下河游泳,一同学不幸溺水而亡,那同学才二十岁不到。年轻生命的逝去,总是让人揪心,但有什么办法呢,天灾也罢,人祸也罢,逝去的永远逝去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还得生活,还得往前走。

蔡鸿雨与王若云就这样走着,走在市里熟悉的大街上,没有轻松的话题,没有可笑的谈资。王若云还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蔡陪着王若云,除了与王说几句应景的话,就是在想这事,想怎么才能让这女孩不那么忧伤,尽快走出这个阴影,想想,蔡无能为力,觉得,还是那句老话,时间是治疗伤痛的良药,时间长了就好了,活着的人总得往前走,工作要做,对象要谈,家要建立。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一旦投入,那真是全身心的,不折不扣的。王苦云在小商追悼会上搀扶其准婆婆的画面,不时浮现在蔡鸿雨眼前,挥之不去,如果没有小商的离去,这对准婆媳无疑会走到一起,会相处得很好,商与王这对夫妻会为她在追悼会上搀扶着的准婆婆养老送终。在蔡鸿雨眼里,王若云是高尚的,原来,一个女人可以这样去爱一个男人,尽管他们没有结婚,甚至也没有谈多长时间,可能就谈一个学期,最后一个学期,也就半年吧。但爱情不是靠时间得到加强的,女人一旦认准了一个男人,就会全然去爱,义无反顾,王若云就是这样的人。小商离世后,她听到噩耗,孤身一人,前来参加追悼会,无所顾及地抛头露面,这对一个未婚年轻女人来说,难能可贵,这是一般女人做不到的,车马劳顿不说,独自来奔丧时的痴情,苍天可鉴,这样的女人值得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