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浸、**门大宅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处事不惊的心魄。她懂得掌控大局,懂得善收善放,懂得善始善终。
眼下落水之事涉及太子,**里的主位定然是一清二楚。皇后娘娘不发话,她安乐公府这厢也不能露出半点口风。
看着面前温氏露出的丝丝得意,太夫人心里又恼又气。心道,这一把年纪的人了,怎就欠缺缓急轻重,瞻前顾后的思虑。真真的不如---霞姐儿。这一念头倏地窜出来,太夫人这不安稳的心里又是一紧,这次到底会影响霞姐儿有多少,太夫人心里也没底。多少有些遗憾。
太夫人面对不识趣的人,通常就是冷落,让其自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浅薄。
温氏见太夫人并不接话头,心里立时缺了底气。只道太夫人还在踌躇。心下不悦,怨太夫人偏颇。转而又自我安慰道,太夫人就算薄此厚彼,也得顾及情势。如今就算是皇后,也不能轻易赖得掉这门基本已定了局的亲事。心里舒坦了,四平八稳的舒坦,面儿上也就轻松得过了头了,让费氏嫉妒不安的轻松。
这时,床榻上一声娇嘘唤醒了各有所思的人。
“祖母……”张雨燕眸子惺忪,嗓音微哑,青瀑乌发,更增添了几分女儿的娇羞之态,惹人怜惜。
娇憨的喊声瞬间融化了太夫人刚刚还僵硬的心,“我的小宝贝,你说你这无端端地遭了这罪。急死祖母了。”太夫人呵护备至,满脸的慈爱。
张雨燕其实早已经醒了,刚才的一切皆落眼中。她死心塌地的想嫁与太子。祖母的态度模棱两可,暧、昧不明。她不能坐以待毙,任事情随意发展。万一事情有变怎么办?那自己使的苦肉计岂不白费了心思?
祖母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必须紧抓不放。
她要示弱,博得太夫人的爱怜才行。
只见她伤悲欲绝地喊了声祖母之后,便只是呜咽地哭泣。不堪一握的小肩头随着抽泣的加大而不断地耸动,让人心酸。
“乖乖,这是咋了?”太夫人慈爱地替她拭去眼泪,“好起来了。就别伤心了,一会儿让其他姐妹都过来与你凑凑热闹。不哭了。”
不说不打紧,这一说似是戳及痛处。张雨燕放声嚎啕大哭,边哭,边断续道,“如今孙女出了这等事,只怕要入了庵堂,终生与青灯作伴了。哪里还有姐妹?燕姐儿怕黑,怕孤独,不要苦做老尼。求祖母不要把燕姐儿送到孤山野庙……”说着便扑到太夫人的怀里,双手紧紧抓住太夫人的衣襟。
声情并茂的哭技无可挑剔。饶是太夫人再镇定的一个人,面对最疼爱的孙女的撒泼,也是束手无策。她耐着性子哄道,“燕姐儿是祖母心头的宝,祖母怎会舍得娇嫩的燕姐儿迿入空门?燕姐儿听话,祖母不会不管你。”
“真的?祖母不会丢下燕姐儿?”张雨燕摆出一副天真小萝莉的模样,甜死人,腻死人,太夫人却心甘如怡,甘愿中招。
小萝莉果然是天下无敌,乖乖,你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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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雨霞姐妹几人从太夫人院里请安出来,遵太夫人的意思,去荣兴苑。
先是闷闷的无话,后是打抱不平的张雨琳开了腔,满腔的火药味,“这二姐从来都是撒泼使诈的性子,也不知祖母是真看不出,还是故意纵着她。这日后的荣兴苑怕是随着二姐的飞黄腾达,也要寸草不生了。”
沉默了一会儿,张雨萍瞪着一双大眼,茫然道,“三姐,二姐跟草有什么关系?”
张雨霞嗤地笑了出来,开解道,“二姐飞上枝头变凤凰,这道喜巴结的人多不多?”
“多啊。那还不得挤破门么。”张雨萍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读懂三姐深奥的话儿。
“朽木不可雕也。”张雨琳笑着白她道。
“三姐……”张雨萍憋得脸通红,语塞气结。
姐姐们说话总是绕弯子,就如那小河溪流,蜿蜒曲折,有时候,中间还会有更神秘的黑洞。
唉!本是同根生,为何有这么大的天壤之别。
张雨萍无奈又无解。
“姐姐,听说二姐又哭又闹,把祖母都给哭软了心,默许把她嫁与太子。二姐这是明摆着与你过不去,硬是横在你和太子之间。”张雨琳许是真的恨极了张雨燕,一张好看的小脸儿竟有些扭曲。
“三妹,日后莫要再提及此事。小心祸从口出,倘若此事果真定局,三妹又何苦执住不放?总归是姐妹一场,平日里不睦也就罢了,大事上,万不可糊涂张扬。”张雨霞敛了脸色,严肃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事情已顺着预计的轨道在上行,她不愿再生事端,况且,她深知张雨燕小鸡肚肠,手段决绝,她不能看着不明就里的妹妹们重蹈她前世的覆辙。
姐妹相处这么多年了,张雨琳何曾见过张雨霞肃着脸说过话,她张口结舌地发呆。一双眸子落在张雨霞的脸上,似在探究,探究她的真心实意。
张雨霞神色坦然平静,不带一丝拘谨。
难道长姐真的变了?甘心把太子拱手相让?让与那个不顾姐妹情谊的二姐吗?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大姐变了,彻头彻尾地变了,变得面目全非。以前那个逆来顺受、软弱可欺的傻大姐哪儿去了?
张雨琳不知道这是新生的大姐,不知道这是看透人生的大姐。她心底隐隐地升起一股怕意。她思索良久,觉得不是怕,而是敬。大姐身上成熟了,她能容忍,能容人,连二姐这等小人都能容得下,还有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