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那言官闷不吭声,一句反驳的话也找不出,不禁对宁倾倾信服起来。
“这宁侧妃好生厉害,果真不是寻常女子能比!”在几位皇子身后,一员武将雄浑有力的嗓音传来。
他的声音一落,另一个中年人低低附和道:“是啊,好一个才貌双全的妇人!”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感受到他们赞许不已的目光,宁倾倾的腰背,挺的越来越直!
对她的肯定,也意味着对那言官的否定,见那言官有些哑然无措,宁倾倾冲他一福,温声道:“《墨世山水》罕见于世,妾身也是偶得一观,倘若要论对凤阳仙人的见解,先生可谓翘楚,妾身敬佩。”
那言官看出她的善意,忙干笑出两声,对她拱起手道:“下官甚愧,要按丘白先生书中所说,这画除却笔势,从旁处看的确是真迹无疑,是下官打眼了!”
那言官深深一辑,抽身向后退去。
八皇子见状大乐,两掌一击道:“五哥,你能娶到这样的侧妃,真是羡煞旁人!”
肃元翊淡淡一笑,将视线落在宁倾倾身上,那深邃的面孔上是从未有过的清淡温和,可这一抹温和落在宁倾倾眼中,又是另一番意味。
这分明是做给旁人看的。
她微微抿起唇角,回过神向众人笑道:“妾身卖弄了。”说完这话,她垂下眼眸,退到榻几边坐下。
宁倾倾并不担心是否有人心下存疑,单凭她这几句话,让众人深信着实不易,等到九皇子验过,他们自然而然就会相信,今日赴宴,能在人前露脸,获得他们的赞赏,这便足够。
凤鸾图的真伪算是暂时有了定论,安王命人将画轴卷起,递还到宋闵手中,望着他点了点头:“这画不错,只不知你还有何才能?”
安王府不缺金银,安王也不是醉心书画的人,绝不会单为一幅名画收留无用之辈。
“这……”宋闵一直正气满盈的脸上浮现出两分难色,有些迟疑道:“小人自认身手不赖,只是近日几番辗转奔波,气力不济,一时间……恐怕难得王爷青眼。”
这话一出,大殿之中哄笑声四起。
肃元绥哈哈笑道:“莫不说你胡诌自夸,就算你身手过人,四哥身边有的是护卫,护卫之上更有亲卫,难道还缺你一个不成?”
“八弟,休要快嘴!”六皇子向他一瞥,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一句玩笑,肃元绥倒真的收敛了不少,没有再像方才那般高声抢舌,毕竟这也算安王府的家务事,最好凑热闹的八皇子一静,众人的交谈声也跟着渐渐转低。
犹豫了一会儿,三皇子忍不住提议道:“这人也算可怜,要不四弟你就把他安置在王府外院养着吧。”
宁倾倾是不在意他们对宋闵的安排的,她正坐在几前,低眉敛目地垂望几面,可此时听到三皇子这番话,她仍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凤鸾图是何等名贵,倘若宋闵只为富贵,大可以将凤鸾图卖个高价,千辛万苦混入安王府作甚?思忖中,那边宋闵已然抬头回绝道:“小人志在千里,绝不是贪图安逸享乐之辈!”
几位郡王见自己只是随口议论,他就这般失礼,不由都皱起了眉,连安王面上也笑意一浅。
“不识抬举!”肃元绥下意识的叱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目光往几人面上一扫,又悻悻把话憋了回去。
安王舒缓一笑,语气里带了些温和的责备:“胸有大志是好,不过……本王以为,为人做事也不可好高骛远。”
一句话下来,说得宋闵的神色有些黯淡。
眼看局面就要陷入僵持之中,一直沉默着的肃元翊突然开口唤了一声:“四哥。”待安王望来,他接着说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翊王府正缺这么个人,四哥可否把他让给我?”
安王本就对宋闵的性子不喜,见肃元翊这么说,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便转眸朝宋闵望去,用商量的口吻问道:“你愿意去翊王府么?”
宋闵明白自己的处境,心知留在安王府也是无用,不免有些心灰意冷,也没了方才的执着,低低答了声:“小人愿意。”
看到他的举止,宁倾倾眸光微闪,轻轻蹙眉,他应得是不是太痛快了些,他难道就不担心自己会被人视为墙头之草,彻底断送了前程?
那边,安王也琢磨出了不妥,有些顾虑的往肃元翊处一瞧,却并未从那张清冷的面孔上品出丝毫不满,只得一笑,“如此也好!把宋先生带下去沐浴更衣,准备一些银两,这人既是从我们府上出去,务必置办体面一些。”后面的话已是对近旁的仆从所说。
“是。”
应声过后,那仆从领着宋闵,一前一后向大殿外走去。
待他们走出,安王从主座上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向众人一笑:“方才之事,实怪我府上护卫不力,幸而不是刺客,唉,本王向诸位赔罪了!”
说罢,他仰头喝下了杯中的酒水。
“王爷说得是哪里话!”席下众人说着,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宴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渐渐散了。
几位郡王都喝了不少酒,尤以八皇子为最,加之他酒量浅薄,宴散时,他已喝得酩酊大醉,全靠一个亲卫将他背回了马车。
其余几人在安王府门外略作道别后,一一乘车离去。
四下不见宋闵的人影,想来还在安王府中,肃元翊与宁倾倾便没有走上马车,只是静静的站在一片阴影下。不过,他们也不全是为了等他,这外头的马车实在太多,肃元翊着实不想凑这个抢道的热闹。
宁倾倾望着身前那个高大轩昂的身影。
此刻,那身影的主人正侧对着她,单手负后,微仰起头望向那满布繁星的天宇,墨色衣袍被冬日的寒风拉扯着,不住作响。
唇瓣轻抿的表情,勾勒得肃元翊本就立体深邃的面孔越发完美。
宁倾倾看着看着,在不知不觉中,避了避眼。
似是察觉到她的变化,肃元翊转头望向她,清冷的声音低低传来:“你何时开始对书画上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扭头看来的一瞬间,宁倾倾心里突突跳了两下,她有些莫名的紧张,低下头答道:“妾身略有涉猎。”
“略有涉猎?”肃元翊漆黑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极为幽深,声音低沉道:“本王竟不知,你有这样的胆量。”